褚晴沒想到他會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怔楞了半天之後才回神，咳了一聲低下頭，刻意忽略他最後一句：“你想得倒是長遠。”

“父母愛子，計之長遠。”

戚未晨剛說完，兩個人都停頓一下，褚晴瞇起眼睛：“你說什麽？”

“愛你也是一樣。”戚未晨鎮定補充。

褚晴卻不買賬：“你少來，你就是拿我當戚慕陽養了，我都聽到了，說吧你什麽意思，拿我當兒子啊？！”

“時間不早了，慕陽還在等，我先走了。”戚未晨硬邦邦的說完，立刻轉身就走。

褚晴急忙去追，由於身高腿長不占優勢，人家走著她卻需要小跑才能追上：“戚未晨你別想跑，快點回答我，我告訴你……”

話還沒說完，戚未晨突然急剎車，褚晴一腦門撞到他身上了，她的氣勢立刻弱了三分：“停、停下幹嘛？”

戚未晨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四下看了一眼，確定沒人後俯身親了一下她的眉毛，然後一本正經道：“不一樣的。”說完就轉身匆匆離開了。

褚晴沒想到他膽子這麽大，在學校裏都敢這麽做，頓時楞住了，等回過神時，戚未晨已經只剩下一個背影了。

……雖然已經離得很遠，但依稀能看到他紅透的耳尖。

褚晴：“……”這人真是，都說不準是會撩還是青澀了。

這個晚上的談話最終被一個吻沖刷了，雖然褚晴一覺醒來腦子裏已經不剩什麽，可還是跟以前稍微有了點不同，至少面對戚未晨每天給她準備的覆習資料時，內心沒有那麽恐懼了。

反正他已經有了全部的計劃，自己按照他每天給的內容去學就夠了，反正目前來看也不算太難。以前戚未晨只是一味的讓她學習，從來沒跟她聊過什麽，所以她對學習這件事是茫然無措的，可現在突然覺得，試一試也沒什麽。

……比去黑網吧熬夜當打手強多了，她現在看見電腦就惡心想吐，戚慕陽估計那段時間也惡心得夠嗆，好長一段時間都沒聽到他提起網吧。

跟稍微積極了些的褚晴不同，戚慕陽是一天比一天喪，每天的進展也越來越低，直到有一天，他21道題錯了17道。

“我、我覺得一個月八百的生活費其實夠用。”戚慕陽看著面前表情陰晴不定的戚未晨，雖然有點害怕，但還是鼓起勇氣道。

他在說完這句話後，褚晴瞬間感覺周圍的氣壓一低，於是無視戚慕陽求助的眼神，默默低下頭看書，同時心裏慶幸這兩天自己還算努力，每次雖然總會錯一兩道題，但都在可控範圍內。

戚未晨撩起眼皮看向戚慕陽：“你的意思是，以後不學了？”

“……其實你可能不太清楚，你歲數大一些後，都是不怎麽管我的學習的，真的，”戚慕陽一本正經，“你每次都說我快樂最重要，其他的無所謂。”

褚晴驚訝的看向他：“你爸真這麽說的？”

“對啊，我爸就是這麽說的，雖然之前抓我學習還挺嚴格，但也就到初三，之後就說我已經不小了，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戚慕陽理直氣壯，看起來不像撒謊。

褚晴盯著他看了半晌，憤怒的質問戚未晨：“憑什麽他初三之後就能決定自己人生了，我到現在還不行？！”

“對啊，為什麽不行？”戚慕陽附和。

面對兩個人的質問，戚未晨不為所動，甚至有些想無視，但又見不得他們同仇敵愾的樣子，沈默一瞬後淡淡道：“因為41歲的我知道，不管你們成績爛成什麽樣，都有我管著，所以他才不管的。”

母子二人：“……”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

“把爛攤子留給我，他倒是當了好人。”戚未晨眼神涼了下來。

母子二人面面相覷，不敢再說話了。

“今天回去補課，不把這幾天落下的功課都補上，就別想睡覺。”戚未晨冷淡的看了戚慕陽一眼。

戚慕陽頓時慫了，但是一想到把所有功課都補了，那他今晚很可能是別想睡覺了，於是又鼓起勇氣言歸正傳：“我不要零花錢了還不行嗎？！我就是不想學。”

這句話說完，他生出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愉快，打算叛逆到底，這回說什麽都不學習了。

戚未晨定定的看著他，半晌淡淡問道：“生活費也不要了？”

“生活……”戚慕陽楞了一下，猛地睜大眼睛。

戚未晨依然淡定：“之前的規則不完整，有賞就該有罰，明天開始如果每次測驗錯三道題以上，就倒扣五十，或者體罰和抄書，你自己選。”

“你太專制了！”戚慕陽抗議。

戚未晨氣壓一沈：“有意見？”

戚慕陽不敢跟他正面剛，立刻求助的看向褚晴，這回涉及到自身的利益，褚晴不能再裝什麽都不知道了，咳了一聲剛要開口，就聽到戚未晨不近人情道：“你也一樣。”

褚晴：“……”

最後一節晚自習的上課鈴聲響起，適時打斷了三個人的對話，等戚未晨轉回去坐好後，褚晴幽幽掃了戚慕陽一眼：“我恨你。”

“……你不恨資產階級，恨我一個老農民幹什麽？”戚慕陽無語。

褚晴冷笑：“我倒是想恨他，鬥得過他嗎？要是乖乖服從，至少不用罰錢罰抄吧。”

戚慕陽自知理虧，也不敢說話了，但心裏還是覺得戚未晨不會如此狠心，難道他沒錢吃飯了，就真的看著他餓死？

答案是，沒錯。

他開學的前幾天自信滿滿，覺得自己可以一天賺五十塊錢，所以花錢上比以前還大方，只用了一個多星期就花個差不多了，再加上規則重新制定後，他徹底放飛了自己，一點也不學習了，所以又被罰了幾次，很快錢就見底了。

又是一個夜晚，戚慕陽訕訕走到剛洗完澡出來的戚未晨面前，訕訕一笑道：“爸爸。”

“說。”

“我沒錢了，可以給點吃飯錢嗎？”戚慕陽說完，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戚未晨頓了一下：“都花完了？”

“嗯，還被你罰了幾次，現在卡裏只剩下三塊多，只夠吃饅頭的。”戚慕陽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戚未晨沈默一瞬：“那就吃饅頭。”

“……嘎？”戚慕陽傻眼，等意識到戚未晨說了什麽的時候，戚未晨已經關燈睡覺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緊貼褚晴和戚未晨，打算跟著二人去吃早餐，戚未晨淡淡掃了他一眼，沒有制止他的行為。

戚慕陽眼睛一亮，立刻跟了過去。

褚晴最近很喜歡去新食堂，所以三人照舊去了這邊，戚慕陽眼巴巴的跟在爹媽後面，看到他們去買飯後趕緊占了個座，等他們拿了早餐立刻招手：“這裏。”

褚晴走了過去，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桌面，奇怪道：“你怎麽沒買飯？”

“……我沒錢了，想吃你的。”戚慕陽眼巴巴的看著她。

褚晴嘴角抽了抽：“你錢呢？”

“沒了。”戚慕陽不想提這些傷心事。

不用他提，褚晴腦子一轉就想明白了，斜了旁邊的戚未晨一眼：“就算要逼他好好學習，也不至於不讓吃飯吧。”

“你可以請他。”戚未晨淡定回答。

褚晴嘁了一聲，把自己的水煎包分給戚慕陽一半：“不夠了就再買，我給你買。”

“謝謝媽！”戚慕陽感動叫了一聲，把一個路過他們的學生嚇了一跳。

褚晴瞪他一眼：“你小聲點。”

“沒忍住沒忍住。”戚慕陽訕訕一笑就低頭吃飯了。

有了褚晴的讚助，戚慕陽這回囂張了，理直氣壯的不背書不做題，一天三頓吃褚晴的不說，還要跟她借錢交罰款，大有用金錢買斷父子關系的意思。戚未晨每次看到他得意的小嘴臉，也不制止他，只是一臉平靜的接受，這讓戚慕陽更加猖狂了。

只是這種理直氣壯延續不了幾天，褚晴的錢就被他花個差不多了。

又是一天早餐時，戚慕陽特意讓戚未晨自己先走，然後興搓搓的問褚晴：“今天吃什麽？”

“饅頭。”褚晴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班裏的人都快走完了，她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戚慕陽一楞：“為什麽吃饅頭？”

“你還好意思問？”褚晴冷笑一聲，“我總共就那麽點錢，老子自己還在好好學習省錢呢，結果現在要天天養著你不說，還得替你交罰款，能夠幾天花的？！”

戚慕陽自知理虧，咳了一聲道：“我應該沒花你多少錢……吧？”

“你說呢？”褚晴揚眉。

戚慕陽撇了撇嘴，不說話了。

褚晴嘆了聲氣，伸手揉了揉他腦袋上的黑毛，語重心長道：“孩子啊，地主家也沒餘糧了，我現在想吃什麽，都得靠好好學習賺零花錢，實在沒精力養你了。”

“……那我怎麽辦啊媽媽。”戚慕陽無辜的看著她。

褚晴恨鐵不成鋼的揍了他一下：“你他媽就不會好好學習？！”

戚慕陽的表情苦了下來：“那我就是不想學嘛。”

“學不學都是你的事，反正你歲數也不小了，不能再啃老了，以後你要是再找我借錢，別怪我跟你斷絕母子關系，”在拮據的經濟狀態下，褚晴一反前幾天的慈母形象，從桌肚裏掏出四個饅頭一瓶豆瓣醬，其中兩個饅頭給了他，“你媽能做的只到這裏了，再管你最後一頓飯，以後不管你是飛黃騰達還是流落街頭，請不要再來麻煩我。”

“……這麽絕情嗎？”戚慕陽無語。

褚晴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露出一個微笑：“想看更絕情的嗎？”

戚慕陽嗤了一聲：“還能有比饅頭更絕情的？”

“有啊，”褚晴理所當然的把豆瓣醬收了回去，“只給饅頭不給醬，您幹吃吧。”

戚慕陽：“……”

片刻之後，他拿著兩個白饅頭，在座位上淩亂成一顆沒人愛的小白菜。

沒了褚晴的支持，早餐白饅頭，午餐蹭奸臣一頓，晚上蹭小胖子一頓，可顯然這麽蹭下去不是辦法，更何況每天還有五十塊錢的保護費要交——

沒錯，他把給戚未晨的罰金稱為保護費，是專門保護他不用學習的東西。

如果再這麽下去，他就要果貸交保護費了，戚慕陽下定決心，晚上要再找戚未晨談判一次。

在他的煎熬等待下，終於等到了晚自習放學，這回他沒有再去串宿舍，而是直接回了自己寢室，看到戚未晨後深吸一口氣：“爸，我沒錢吃飯了，給我錢。”

“憑什麽？”戚未晨輕描淡寫的反問，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天。

戚慕陽不服氣：“就憑你是我爸。”

“讓你學習你不學，要錢的時候知道我是你爸了？”戚未晨雖然還沒真正的生養過孩子，但還是說出了萬千父母的標準金句。

戚慕陽噎了一下，眼睛一轉有了主意，於是直接威脅：“你要是不給我錢，別怪我不客氣。”

“你想怎麽不客氣？”戚未晨看向他。

戚慕陽仰起下巴，傲慢的看著他：“現在我跟我媽的關系才是天下第一好，你如果不給我錢，我就挑撥離間，讓她討厭你，就算以後上大學了，也不喜歡你。”

戚未晨眼神微動，看他的目光裏多了點認真。

戚慕陽一看有效果，當即更加得意：“你別覺得我在開玩笑啊，我真沒有，我最了解她，她喜歡什麽我都一清二楚，等下次再有人追她，我就告訴那人該怎麽追，到時候你沒了老婆可別怨我。”

他早就看出來了，不管是18歲還是41歲，老爸都特別愛媽媽，打蛇要打七寸，只要捏住了這一點，老爸就肯定得妥協。

戚慕陽自信滿滿的看著戚未晨，等著他向自己求饒。

戚未晨沈默片刻後緩緩開口：“如果我沒了老婆，你覺得還會有你嗎？”

戚慕陽：“……”

“熬夜把前段時間落下的功課學完，可以得到三十塊錢，夠你明天一天吃飯，”戚未晨平靜的看向他，沈默許久後淡淡道，“又或者你死犟到底，看我舍不舍得餓死你。”

戚慕陽：“……”

“現在回答我，選什麽？”戚未晨眼神冷了下來。

戚慕陽咽了下口水：“……選學習，我愛學習。”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