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24章 悔恨

關燈
起初江衡並未在意,等馬車走遠後,他準備踅身進府。

但是他忽地想起什麽,再往那邊一看,只見那人雖隱在暗處,但是身高和體型都很像陶臨沅。

他怎麽會出現站在這裏?

江衡想到他曾跟殷歲晴和離,禁不住皺了皺眉,大約能猜到他是什麽心思。

男人跟男人之間,總有點共通的地方。陶臨沅此時的心情,他大抵能了解一二,無外乎後悔跟不甘罷了。以前屬於自己的女人,他不必費心思都能得到,如今他沒看好,成了別人的新娘,不是一朝一夕能接受過來的。

只能說一句他自作自受。

若是早點看清楚自己的感情,何至於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江衡轉身,他跟陶嫤一定不會走到這個地步。他會好好地疼愛她,讓她不受一點委屈,到時候想離開他都沒有理由。

剛走上臺階,擡頭見段淳還在門口站著,他彎唇一笑,“柿子為何不進去?”

段淳看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走在前面。

前院人聲鼎沸,推杯換盞,高官賓客的祝賀聲充斥在耳旁,就算站在門口都能聽見。院內燈籠高懸,照得整個院子亮如白晝,在這歡鬧的氣氛中,段淳冷著聲音問:“魏王是真心實意要娶叫叫麽?”

江衡停住,早就猜到他不會輕易放過他。

那 天在曲江邊上,他一定看到了什麽,才會百般阻撓他跟陶嫤單獨待在一起。倒沒什麽,他原本就行得正坐得端,如果不是顧慮著陶嫤的小心思,早就開誠布公地跟他 攤牌了。他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五官在燈籠的映照下柔和不少,“世子是在擔心什麽?本王想娶她為妻,除了真心喜歡她,難道還有別的原因麽?”

段淳轉過身與他面對面,不置可否地彎了彎唇:“先不說魏王是不是貪圖一時新鮮,但憑楚國公和陶尚書這兩股勢力,便已不容小覷。”

最近朝中風平浪靜,表面看著和諧,其實私下裏已經開了有了動蕩。

慧王蠢蠢欲動,這兩年沒少跟底下的臣子走動,拉攏了不少勢力。他早年被封為太子,本應該最坐得住才是,但因最近皇上身體矍鑠,非但沒有退位的打算,反而越來越精神了。如此一來,難免讓他不安,這樣下去何時才能輪得到他?

而且江衡最近回來長安,他在松州戰功顯赫,朝中不少元老都看重賞識他,讓慧王不得不生出危機感來。

除此之外,底下幾位皇子都不是省油的燈,各個都在虎視眈眈,只等著他一出錯,立即將他取而代之。

於是慧王坐不住了,開始暗地裏謀劃起來。

段淳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江衍曾來過瑜郡王府一趟,明裏暗裏地試探了瑜郡王一番。段儼是個低調的人,他跟誰都不結黨營私,更不會站在誰那一邊,如此一來既讓慧王遺憾,又著實地松一口氣。

不怪段淳這樣揣摩他,蓋因陶嫤嫁給他代表的不單單是她一個人,而是背後兩大股勢力。

楚國公府和陶松然為官多年,說話多少有些威望,若是能拉攏到他們,那真是再好不過。

可惜他想錯了,江衡並不需要他們的幫助,更不會為了皇位而利用陶嫤。他娶她,單單是因為喜歡她,愛慕她,想寵愛她。

以後就算會為了皇位跟慧王反目,他也不會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上。

她是他想放在手心裏呵護的小姑娘,怎麽舍得讓她手一丁點傷害?外面如何與她無關,反正有他替她遮風擋雨,她只需安安心心地讓他保護就行了。

至於貪圖新鮮?

那就更說不上了,江衡低聲一笑,“世子說本王貪圖美色倒還說得過去,這新鮮該怎麽說?”

他承認自打喜歡上陶嫤就,就無時不刻不被她誘惑著。

尤其這一年她越長越好看,就像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兒,終於有一天綻放出鮮嫩的花瓣,舒展嬌美的身姿,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這麽美好,怎麽能不吸引他?

段淳沒笑,他冷眸看著他,“魏王今年而立,而叫叫才剛及笄,對你來說,這不是新鮮是什麽?”

原來是這個意思。

江衡認為他想多了,如果他真的貪圖一時新鮮,長安城中有恁多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他為何都看不上,偏偏看上了這個小不點?

只能說天意如此罷了。

江衡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就算本王是貪圖新鮮,也會貪她一輩子。這一點,世子無需操心。”

他的手掌寬厚有力,拍得段淳肩膀沈了一沈。

待段淳回頭看時,他已經大步走了很遠。

他們兩個離開不久,瑜郡王府門口走進一個人。

正是剛才江衡看到陶臨沅。

他其實沒有走遠,只不過被冷風吹了一會兒,非但沒有把神智吹清醒,反而有股沖動更加強烈。

喜宴到了後半截,閽者看守得不如一開始那麽嚴謹。見他衣著光鮮,錦衣玉帶,不像是一般人,便沒有多問直接放他進去了。前院的人酒過三巡,興致正高漲,沒有人註意到他的動靜。

陶臨沅一路到到後院,他找到期間最燈火通明的一個院子,擡頭看了看牌匾,上面寫著梧桐院。

院裏的丫鬟看他進來,遠遠地開以為是瑜郡王,誰知道走到跟前一看根本不是,“這位爺是?”

丫鬟攔在他跟前問,鬧洞房的人都離去了,就算外人要來,也不該這個時候來。

陶臨沅不動聲色地道:“方才有東西遺落此處,便來找一找。”

丫鬟的表情松緩了些,“那您在這等著,我替您去找吧。大爺的東西遺忘在哪了?”

陶臨沅指了指南面那條回廊,“應該在那裏。”

丫鬟循著看了看,讓他在這裏等著,她問過他丟了什麽東西後,轉身去替他尋找。

院子裏沒有其他人,有的在前院湊熱鬧,有的在屋裏陪殷歲晴說話,還有幾個在小廚房準備吃的。陶臨沅走上長廊,一步步來到新房門口,這間屋子比別處都亮堂,透過窗上的綃紗,隱約能看到裏面的影子。

似乎還有幾聲聞聲軟語。

他頓了頓,只覺得心如刀割,明明離得這麽近,卻是再也不屬於他。

推開菱花門,他邁過門檻,繞過紫檀丹鳳朝陽屏風往裏面走去。裏面的婆子以為是瑜郡王來了,眉開眼笑地迎上來,“郡王前面的事都忙完了麽?夫人方才有些餓了,剛讓丫鬟端進來一些點心,您不如跟著一塊用吧……”

話剛說完,笑臉頓時僵住,捏著嗓子尖聲問:“你是誰?”

陶臨沅沒理她,徑直走到床頭,床上坐著的人的大紅喜服刺痛了他的眼,他按捺住滿心的憤怒,上前拉著她的手腕便往外走。

殷歲晴看清他的側臉,頓時駭住,“你給我松手!”

他置若罔聞。

路過桌案時,上面剛好擺著一個白瓷燭臺,殷歲晴想也不想地拿起燭臺,揮手往他頭上砸去,“放手!”

掙紮之中,她沒有砸穩,但還是有擦傷了他一點皮。陶臨沅額頭滲出一點點血絲,總算是把她松開了,“歲歲,你當真這麽恨我麽?”

殷歲晴怒不可遏,“你是瘋了不成?”

今天是她和瑜郡王大婚的日子,她怎麽都沒有想到,他居然會闖進這裏來!院裏的丫鬟都死了麽,居然沒人攔著他?

她揚聲喚人,屋裏丫鬟婆子都上來阻攔,不多時便鬧成一團。

院外的仆從尚未趕來,一屋子女人撼動不了他,有一個丫鬟匆匆跑出去,準備到前院去找瑜郡王。

陶臨沅點了點頭,近乎瘋狂地道:“我是要瘋了,所以今天無論如何,都得把你帶回去!”

天知道他最近受著什麽樣的折磨,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一閉眼便會想起她。越臨近他跟瑜郡王的婚期,他便越覺得痛苦,今日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段儼迎入府裏,兩人牽著大紅綢緞,一步步地往正堂走去。

他們在皇上皇後的見證下拜堂成親,喜結連理,沒人註意到門外站著的他是什麽心情。

多年之前,他們也曾這麽拜堂過。

彼時所有人都圍在他身邊祝賀,恭祝他們白頭偕老,攜手一生。可是他當時糊塗,沒有把這些話聽進去,認為既然嫁給了他,便是他的,就算他不珍惜,她也不會離開。就算他們三天兩頭地爭吵,也會一直這麽走下去,甚至爭吵一輩子。

然而他想錯了,她會離開,會跟他和離,然後找另一個男人共度一輩子。

陶臨沅重新執起她的手,強硬地拉著她往外走。

殷歲晴踉蹌兩步,拍打他的手臂,“你忘了自己說過什麽話麽?從此以後,再不相幹,放妻書是你親手寫的,你如今難道想反悔不成?”

陶臨沅面容陰鷙,如果他能找到那張紙,一定會把它撕得粉碎。

哪怕彼此相互折磨一輩子,他都不會放開她。

屋裏一幹丫鬟攔不住他,幾個婆子尚未近身,便被他一手推開了。他是男人,力氣當然比她們大,就算幾個人一塊上都不是他的對手。

剛走到廊下,剛才去叫瑜郡王的丫鬟匆匆跑回來了,後面跟著一個人,大紅喜服,肩寬腿長。

他三兩步來到陶臨沅跟前,抓住他的衣襟便一拳揮了過去,把他整個人抵在大紅廊柱上。

“陶侍郎?”

他罕見地面容冷峻,寒聲詢問。

陶臨沅拿開他的手腕,“正是我。”

那便沒錯了,打的就是他。

剛才他強硬地拽住殷歲晴的那一幕被他看見,真是膽子大得很,敢在他的新婚之夜鬧事。以前便覺得他不對勁,沒想到他比他想的還齷蹉,饒是段儼這種好脾氣的人,也被他激怒了,“給本王滾出去!”

陶臨沅心裏也壓著一股怒火,憑什麽他娶了他的歲歲?

他揮拳砸去,被段儼在半空中握住,反手再次給了他一拳。兩個男人打在一起,廊下的丫鬟婆子都驚呆了,侍從反應過來後,趕忙上前勸架。

大部分都去桎梏陶臨沅了,他被覆住雙手,不能動彈,於是吃了段儼好幾個拳頭。

段儼收回手,冷冷地睇他一眼,吩咐道:“把他扔出去王府,日後來一次便打一次。”

仆從應了聲是,擡著陶臨沅往外走。

陶臨沅鼻青眼腫,在仆從地推搡下站穩腳步,回頭看去一眼。

殷歲晴站在廊廡下,頭頂昏黃的燈籠照在她明艷的臉上,如此熟悉,又如此遙遠。她臉上沒什麽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但是從她緊蹙的眉頭裏,可以看出她很不高興。

陶臨沅張了張口,啞著聲音喚了一聲:“歲歲。”

殷歲晴朝他看去,眸子裏有一抹覆雜的光一閃而過,她抿緊下唇,不言不語。

他看著她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歲歲,對不起。”

殷歲晴眸光閃爍,靜靜地看著他。

陶臨沅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她的回應,心裏的光亮就跟她頭頂的燈籠一樣,漸漸地熄滅在黑暗中。他轉身往前走,沒有讓人扶著,一步步走得極為沈重。

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遠處,隱匿在夜色中,蕭索的身影看著格外落寞。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