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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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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歲晴上前見禮。

“民婦給皇後娘娘請安。”

莊皇後放下五彩小蓋鐘,笑著讓她起來,“貿貿然來叨擾,倒是麻煩你們了。”

楚國公站起來,惕惕然地說沒有,“皇後大駕光臨,老臣歡迎都來不及,何談得上叨擾。”

殷如平常雖是老頑童,但極其註重君臣之禮,無論在皇上還是皇後面前都端的規規矩矩,沒有造次。

莊皇後起身道:“楚國公不必太拘謹,本宮來只是想跟六姑娘說兩句話。不知可否到貴府後院一坐?”

特特來國公府跟她說話,殷歲晴不傻,早就猜到是怎麽回事。她掀眸看去,這才發現屋裏除了莊皇後外,一旁還站著魏王江衡。

江衡察覺到她的視線,黑眸一轉,落在她身上。

看來她沒猜錯,莊皇後就是他請過來的,一看就是為了說服她答應讓他跟叫叫的婚事。一想到他跟叫叫的差距,殷歲晴便忍不住皺眉,她嬌花一般貌美的女兒,讓她怎麽忍心送到江衡手裏?

拋去他們年齡輩分的差距不說,江衡常年在外出征,一年都沒有幾個月留在長安。

到時候陶嫤一個人留在魏王府,能有什麽趣味?她斷是舍不得陶嫤受這些委屈的。

等不到她的回答,莊皇後問道:“六姑娘不歡迎本宮麽?”

殷歲晴收起思緒,訕訕笑道:“娘娘多慮了,我這就命人去準備,咱們到後院亭子一敘。”

天氣還沒回暖,地上有尚未融化的冰雪,在外面說話很有些冷。殷歲晴便讓人準備炭盆火爐,亭子三面都圍著幕籬,隔絕了外面的冷風。除此之外,還讓人準備了熱茶點心,手爐腳爐,面面俱到。

待兩人走後,江衡對楚國公殷如道:“許久沒跟國公爺坐在一起下棋,不如今日再比比?”

殷如再樂意不過,當即便領著他到棋室去對弈。

亭子裏不多時暖和起來,莊皇後腿上蓋著毛毯,她捧著熱茶喝一口,渾身上下溫暖不少。

兩人就跟普通的聊天一天,你說一句我說一句,從中秋節聊到今年上元節,再談到後院瑣事,很快便過去半個時辰。她不切入正題,殷歲晴更不好主動開口,於是就這麽磨蹭下去,她甚至有些猜不透皇後的想法了。

好不容易莊皇後放下茶碗,笑容和藹地問道:“本宮若沒記錯,叫叫似乎是今年冬天及笄?”

總算是說起正事了。

殷歲晴端正姿態,坐直背脊頷首道:“娘娘記性好,確實是前幾天才行笄禮。”

她緩緩點頭,單刀直入:“可有許配人家?”

殷歲晴愕住,沒想到她會問得這麽直接,居然連一點拐彎抹角都沒有。到這地步,已經不用懷疑什麽了,她確實是為江衡來的。

這個江衡也真是,自己說不動她,卻讓莊皇後親自出面。

“尚未許人。”殷歲晴一頓,如實回答。

沒 有許人就好,莊皇後松一口氣,看來兒子還是有希望的。她就怕陶嫤已經許了人家,這麽好的姑娘,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愛慕,到那時她可幹不出幫兒子搶人的勾 當。安心之後,莊皇後開始徐徐道:“本宮很喜歡叫叫這小姑娘,她懂得討本宮歡心,生得伶俐,嘴巴又甜,六姑娘真是好福氣。”

殷歲晴笑了笑,沒說什麽。心裏就像吊了十五桶水,七上八下,生怕皇後下一句話便是“不如讓她給本宮當兒媳婦吧”。

果不其然,莊皇後停了片刻後又道:“本宮在宮裏無趣得很,不常能出來,若是她能時常入宮陪伴我,那真是再好不過。”

聽聽,什麽人才能時常入宮?可不是拐彎抹角地想讓陶嫤給她當兒媳婦麽!

江衡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好,一把年紀了還想吃她女兒的嫩豆腐,他想得美!

殷歲晴不大自然地扯了扯唇角:“娘娘喜愛叫叫,那是她的福氣。您若是不嫌煩,我讓她改天到宮裏見您。”

莊皇後一口應下,“這當然好。”

亭子裏比剛才安靜了點,只剩下亭外穿堂而過的風聲,呼呼吹過。頭頂穹窿一片天青色,看樣子晚上還會下雪,說來也奇怪,今年的雨雪比往年都多,眼瞅著快要立春了,居然還不斷地飄雪。

丫鬟從外面走進來,從食盒裏端出一碟碟精致的點心,是廚房剛做出來的芥豆卷、杏仁豆腐、核桃酪和糖卷果等。莊皇後舀了一口核桃酪,毫無預兆地出聲:“六姑娘覺得,把叫叫許給魏王如何?”

殷歲晴拿勺子的手一僵,瓷勺掉進碗裏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拿帕子擦了擦手,好半響都沒回過神來,她惘惘地:“皇後娘娘莫非在跟我開玩笑……”

“不 是玩笑。”莊皇後一句話打消她所有的希冀,大抵是想到什麽,好笑地搖了搖頭,“昨兒魏王一大早來到本宮寢殿,說他看上了一家的姑娘,要本宮為他多說幾句好 話。本宮何曾見他這個模樣,他從未對哪家的姑娘上心過,昨天那是頭一回,可把我稀罕壞了,趕緊問他是哪家的姑娘。你猜他怎麽說?”

殷歲晴心裏有點苦,“民婦不知。”

莊皇後溫和一笑,“你知道的。他跟本宮說,那個姑娘名叫陶嫤,是陶府的三姑娘。”

她多少能體會一點殷歲晴的心情,所以不急著逼她。任誰家的女兒要嫁給她名義上的舅舅,做母親的都不能接受,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小時候的玩伴,這不是一天兩天能緩過來的,需得有一個過程。

她刻意給她考慮的時間,只要不是太久。

畢竟她還等著抱孫子呢。

江衡都一把年紀了,不能再拖了。

殷歲晴在皇後跟前不如在江衡跟前放得開,她可不敢用對待江衡的態度對皇後娘娘,深思熟慮一番後,艱難地開口:“叫叫還小……”

準確地說,跟江衡比起來太小。

她想了想又道:“叫叫不懂情.事,她一直喊魏王舅舅,或許只把魏王當做親人對待,並未有那種兒女心思。若是讓她嫁給魏王,恐怕她一時接受不來。”

莊皇後不信,她怎麽聽江衡說他們情投意合?

“叫叫在松州那一年,不是住在魏王府麽?這一年發生了什麽咱們都不知道,畢竟男未婚女未嫁,傳出去總歸對叫叫閨譽不好。”莊皇後很快有了主意,問起她道:“不如把叫叫叫來如何?她對江衡什麽意思,問一問不就清楚了。”

讓叫叫來?

說實話殷歲晴不太想,她倒是不擔心陶嫤說什麽出格的話,只是她想把陶嫤保護得更好一點,不想問她這些問題。

“這……”

莊皇後不等她反對,已經吩咐白術道:“去將你們郡主請來,就說本宮要見她。”

白術看一眼殷歲晴,見她沒有反對,這才應下去叫人了。

白 術回到搖香居時,陶嫤正在搖樹枝上的積雪。她想取樹上的積雪煮茶,反正閑著無事,不如向阿娘學習學習煮茶的手藝。她沒讓丫鬟幫忙,伸著胳膊去夠頭頂的樹 枝,奈何身子太短,掙紮了半天都沒夠到,反而震動了頭頂的樹枝,積雪嘩啦啦地掉在她的頭上,砸得她渾身一涼,狠狠打了個哆嗦。

白術進來時,便見看見她這狼狽的模樣,跟前沒人伺候,她一個人低頭默默地拭去雪花。

白術見了好笑,掏出帕子給她擦去臉上睫毛上的雪,“郡主怎麽一個人出來了?丫鬟呢?”

陶嫤悶悶地說:“她們都伺候得沒白蕊玉茗好,我不習慣。”

這都過去好幾天了,殷歲晴還是沒有讓她們回來。陶嫤自打十歲以後,身邊就是她們兩個伺候的,忽然換成另外兩個面生的丫鬟,她一時間接受不來,做什麽都不讓她們近身伺候。

白術跟白蕊一樣原本是楚國公府的丫鬟,兩人關系不錯。看到白蕊受罰,白術心中也不好受,“等姑娘過了這陣子,消了氣之後,估計就會讓她們回來了。郡主別太難過,先跟婢子到後院一趟吧。”

她納悶地揉了揉眼睛,方才有雪花飄進眼睛裏了,被她揉得雙眼紅通通的,“去後院幹什麽?”

白術領著她往外走,“皇後娘娘說要見您。”

她一停,很快跟了上去,纏著白術不斷地問:“皇後娘娘為何要見我?她跟阿娘說了什麽?”

白術剛才就在亭裏,把莊皇後跟殷歲晴的對話聽了個真切,其中包括江衡的那一部分。

但是她不好說,於是搖了搖頭道:“姑娘去了便知道了。”

很快兩人穿過月洞門,來到後院的八角亭下,陶嫤見亭子周圍用幕籬隔開,只有一面透風。她從那一面走了進去,裏面坐著莊皇後和殷歲晴,她盈盈施禮:“見過皇後娘娘,阿娘。”

莊皇後把她叫到跟前,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上下打量了下,“幾日不見,叫叫越發標致了。難道是因為行過笄禮?怎麽瞧著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陶嫤笑吟吟地睇去,“皇後娘娘是知道我要行笄禮,特地來看我的嗎?”

殷歲晴禁不住點了點她的額頭,“跟皇後說話規矩點,沒大沒小。”

“不妨事。”莊皇後一點也不介意,以前看她是單純的喜愛,自從江衡跟自己表明心思後,她便拿看兒媳婦的眼光看陶嫤了。總覺得是她把江衡解救了出來,如此一來,看她就更加順心順意了。“旁人跟本宮說話太拘謹,還是叫叫這樣好。”

桌上擺著一碟杏仁豆腐,誰都沒有動。陶嫤見它白白嫩嫩,頓時饞起來,“阿娘,我想吃這個。”

殷歲晴嗔她,“就你是個貪吃鬼。”

她吐了吐舌頭,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甜膩膩的,入口即化。

陶嫤剛要吃第二口,莊皇後便問道:“叫叫,方才我跟六姑娘才說起你。”

她疑惑地擡起黑溜溜的眸子,“說我什麽?”

“說你剛行笄禮,應當早日尋一門好親事才是。”莊皇後把桌上的糕點往她面前推了推,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如今她跟江衡八字還沒一撇,她便迫不及待地想對她好,把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她跟前。畢竟是她千盼萬盼才得來的好兒媳,她當然得替江衡看牢了。

陶嫤輕輕地哦了一聲,她不傻,莊皇後既然這麽說,她便已猜到大概了。

肯定是江衡跟皇後說了什麽,才把皇後娘娘這個救兵搬過來,企圖說服阿娘。可是叫她來做什麽?這幾天她可一點說話權都沒有。

莊皇後問她:“叫叫有中意的男子麽?說出來本宮為你做主。”

她們在亭子裏說話,沒人註意到後面正有一人過來,隔著一層幕籬,他就站在十幾步外。

江衡跟楚國公下完棋後,原本想來後院看看情況,未料想陶嫤也在這裏。於是他不急著上前,正好聽到莊皇後的問話,索性站在這裏聽她怎麽回答。

陶嫤抿了抿嘴角,她迅速地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慢吞吞地道:“……沒有。”

莊皇後頓了下,差點吞口而出——

魏王不算麽?

好在忍住了,她在殷歲晴臉上一掃而過,見她垂著眼瞼,沒有表態,想來是有點妥協了,遂又問:“叫叫在松州住在魏王府時,覺得魏王如何?”

陶嫤掀眸,想了想道:“魏王舅舅為人端正,和藹親切,對我也很好。”

殷歲晴轉過頭,嘴角隱有笑意。

莊皇後扯了扯嘴角,說不出的滋味,“本宮記得魏王曾救過你兩次性命,這可是真的?”

這句話勾起了陶嫤一些不好的回憶,在客棧的那一夜,以及在普寧寺路上的那一幕。她臉色微微凝滯,點了下頭道:“是真的。”

莊皇後主動握住她的手,慈祥地拍了拍,“你覺得魏王此人如何?”

她眨了眨眼,“很好啊。”

到了這時候,委婉什麽的早就煙消雲散了,趕緊把兒媳婦領回家才是正經。莊皇後深吸了口氣問:“叫叫,你對他是什麽心思?”

陶嫤沒有出聲。

她又問:“如果讓你當魏王的正妃,你願意麽?”

一時間亭裏所有人都看著她,包括殷歲晴也收回目光,靜靜地等她回答。

亭子外面,江衡的目光落在幕籬後面的小小身影上,她側坐著,他只能看到她的側臉。

小姑娘唇瓣微翹,笑容僵在臉上,眼神有點迷茫。

半響之後,莊皇後喚她:“叫叫?”

她啊一聲,“皇後娘娘。”

“本宮方才問你的話。”莊皇後以為自己問得太直接,把她嚇住了,便安撫似地揉了揉她的手心,“你盡管跟本宮說實話,本宮想聽。你願意麽?”

陶嫤沒有想好。

雖然江衡總說要她當他的王妃,可是她一直以為還很長遠,從沒放在心上好好思考過。

目下被皇後問起,她真有些手足無措。

回過神後才想起來羞赧,臉蛋一紅嬌聲問:“是魏王舅舅讓您來問我的麽?”

事已至此,沒什麽好隱瞞的,莊皇後索性都跟她說了,“江衡說你跟她情投意合,想娶你為妻,擔心國公府不同意,便讓本宮來幫他說說話。叫叫,他說的可是真的?”

陶嫤移開視線,纖長的睫毛顫了顫,阿娘就在後面,她實在回答不上來。

她遲遲不開口,殷歲晴反而松了一口氣,“既然叫叫……”

然而話沒說完,便見亭子門口出現一個人,英武昳麗,肩寬背闊,除了江衡還能是誰?

他朝殷歲晴點點頭算作招呼,轉頭問莊皇後道:“母後,可否讓我跟叫叫單獨說幾句話?”

誰能想到他會突然出現,陶嫤簡直傻眼了,剛才她跟皇後的話他也聽見了麽?怎麽瞧著表情不大好?

莊皇後恍然,連忙道可以,起身給他讓位子,“六姑娘,這兒風大,咱們還是會堂屋坐吧。”

殷歲晴不是很願意讓他們獨處,但又想不到別的借口,只好應了聲是,跟莊皇後一起走出亭子。

兩人離開後,丫鬟也相繼離去,亭子裏只剩下陶嫤和江衡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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