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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毒夫人心》作者:風荷游月

文案

廣靈郡主性格驕縱,暴力乖張,是闔府上下都頭疼的小麻煩精。

誰都奈何不了她,唯獨當今魏王江衡。

論輩分她得喊江衡一聲舅舅。

雖不情願,但這根大腿還是要抱的,誰叫他日後有大作為呢?

但是,等等……江衡,不是這樣抱的!

男主黃昏戀,女主美嬌甜,寵文。

內容標簽:重生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陶嫤 ┃ 配角: ┃ 其它:

晉江金牌推薦

廣靈郡主性格驕縱,暴力乖張,是闔府上下都頭疼的小麻煩精。誰都奈何不了她,唯獨當今魏王江衡。江衡雖不情願,但相府這條大腿還是要抱的,誰叫他日後還想大展鴻圖呢? 重活一次,陶嫤只有兩個目的:一是保護好阿娘,二是護住自己以後的家。沒想到的是,在兩人鬥智鬥勇的相處中,江衡逐漸被陶嫤的率性天真所吸引,最終非她不娶。

本文文字清新,行文流暢,女主慧黠狡詐,但又不失可愛,在男主面前自動切換小白兔模式。文風歡脫,妙趣橫生,於細節處見溫情,是篇值得一讀的穿越言情小說。

☆、心疾

才過端午,天氣益發悶熱起來。

樹上蟬鳴啾啾,燥熱的氣息透過綃紗傳入室內,就連丫鬟舉著團扇打出的風都是熱的。

陶嫤臨窗而坐,手持一支紫毫宣筆,認真地描繪院外盛開的火紅石榴花。大抵是天兒太熱了,她的眉頭越蹙越緊,細嫩的額頭滲出絲絲汗珠,末了煩躁地將紙張揉成一團,向窗外擲去。

“不畫了不畫了,一點意思也沒有。”

左右兩旁丫鬟見狀,打風的力道更加快了一些。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位小祖宗不痛快。

大丫鬟玉茗掏出絹帕,輕輕地拭去她鬢角水珠,“郡主可是累了,不如休息會兒吧?”

陶嫤搖了搖頭,目光固執地落在那棵石榴樹上。

她櫻唇微抿,似是要把它看出個究竟。碧清妙目瀅瀅渟渟,好一會兒才別開,“今天什麽日子?”

玉茗靜了靜,“六月初三。”

初三,距離她阿娘殷氏的忌日還有兩天。

殷氏於明徽十五年逝世,至今已有七年。她是陶嫤的生母,嫁給宰相陶臨沅後育有一子一女,正要生第三胎時,卻因體弱氣虛,最終沒能平安順產,一屍兩命。

陶嫤托腮,若有所思地望向庭院,眼裏露出幾抹落寞。

其實阿娘不是難產,彼時大夫都看得好好的,何況她和大哥生產時都很順利,怎會說難產就難產呢?究其原因,不過有人從中作梗罷了。

當時她小,不知道好好保護阿娘,眼睜睜地看著她香消玉殞,卻無能為力。

長安的天氣一天賽一天地熱,跟被巨大的炭盆烤著似的,即便她只穿一件輕薄的散花綾,也招架不住這股悶熱之感。

陶嫤膚色雪白,有如雪峰上最晶瑩剔透的顏色,偏偏這種白還曬不黑,不知羨煞多少豪門貴女。她不是頂漂亮的女郎,卻因為生了一張乖巧稚嫩的臉龐,給人一種天真的錯覺。唯有最親近的人才知道,這姑娘其實一肚子壞水兒,並不如表面那般無辜。

要她有心,能把你整得苦不堪言。

翡翠珠簾被挑起,白蕊端著一碗冰鎮糖蒸酥酪過來,掀開月白釉碗蓋,“郡主吃幾口酪解解暑吧。”

這是陶嫤最喜歡的食物,她舀了一口,清涼乳酪入口即化,冰冰爽爽確實消除不少熱氣。

吃著吃著,她忽然擱下,“外面怎麽如此吵鬧?”

白蕊微滯,惴惴地覷一眼她的表情,“稟郡主,是相爺帶回來的兩位侍妾,正在往府裏搬東西呢。”

陶嫤不悅地抿了下唇:“哪來的侍妾?”

白蕊的聲音低不可聞:“聽說是向陽侯送的,目下住在金露軒中。”

金露軒裏住著十來名侍妾,陶嫤對這地方並不陌生,這些年陶臨沅不斷地往裏頭添人。他除了朝堂辦公外,最常做的便是倚翠偎紅,醉生夢死,對兒女的事不聞不問。這幾天尤其過分,徹夜不歸,也不知宿在哪家娘子房中。

陶嫤坐起,換了身湖色織彩百花飛蝶紋高腰襦裙,重新梳了個倭墜髻,金翠孔雀簪襯著她皎如明月的面龐,明亮生輝。她看了看外頭太陽,已經漸漸西斜,不如午時那會兒悶熱了,遂叫上玉茗白蕊二人,“去金露軒瞧瞧。”

……就知道會是這麽回事,玉茗白蕊相視一嘆,簇擁跟上。

這會兒相爺恐怕還在那裏,郡主選擇這時候過去,無疑是準備給他添堵。

金露軒位於相府西南一角,是個兩進的庭院。院內亭臺樓閣,假山流水,景致勉強稱得上雅致。然而走得近了,那股脂粉味兒越來越濃,陶嫤嫌惡地皺了皺鼻子,問院內當值的丫鬟,“左相呢?”

自從殷氏走後,她從未喊過陶臨沅一聲阿爹。

這兩年陶嫤來過此處幾次,每次都鬧得驚天動地,是以院裏的丫鬟看到她很是畏懼,縮手縮腳地回答:“在、在鶯眉閣二樓吳氏房中。”

陶嫤沒有多言,轉身往二樓走去。

院裏原本歡鬧說笑的侍婢,這會兒都緘默不言了。她們好不容易等太陽下山,氣溫稍微涼快一點兒,想要下樓透透氣,誰想會遇到這位小祖宗。惹不起還躲不起麽?還是趕快回房去吧。

吳氏是陶臨沅今天帶回來的兩位侍妾之一,房間在二樓東面第三間。

陶嫤推開鏤空菱花門,一陣濃郁的酒味撲面而來。窗戶朝西,借著落日餘暉能看清房間光景。

酒杯滾落一地,朱漆螺鈿小幾擺著幾壇佳釀,一襲黛紫錦袍的男子依偎在女人懷中,醉意酣然。那位女子頭戴珠翠,態度殷勤,正不斷地往他的杯子裏續酒。

陶嫤蹙了蹙眉,上前奪過陶臨沅的酒杯,“你要喝到什麽時候?”

吳氏被她突如其來的到訪嚇一跳,因著頭一天來相爺府,沒見過廣靈郡主尊容,還當她也是金露閣的侍妾,當即一聲不滿:“相爺正在興頭上,你是何人,為何要來打攪?”

陶嫤朝她看去,“你也配同我說話?”

那眼裏,分明含著輕蔑與諷刺,不加掩飾。

吳氏一驚,被侮辱的怒意襲上心頭,“你……”

行將反駁,埋在她胸口的男人擡起頭,睜開醉醺醺的雙目,看清來人後略有詫異,“叫叫,你怎麽來了?”

叫叫是陶嫤的乳名,小時候她咋咋呼呼,吵鬧得很,是以殷氏便給她起了這麽個乳名。

如今聽來,很是諷刺。

“我為何不能來?”陶嫤後退半步,許是被他身上的酒味熏著了,“我如果不來,怎麽看到你這副模樣?怎麽讓我阿娘知道,她死的一點也不值得?”

陶臨沅瞳孔緊縮,心臟似被狠狠揪了一下,他闔上雙目,年邁英俊的臉上滿是痛苦。他忽地舉起桌幾上的一壇酒,不要命往嘴裏灌,溢出的酒灑在他的脖子上、衣服上,他卻渾不在意。

如果醉了能好受些,他情願一輩子都糜爛至此。

陶嫤看不過去,奪去他手裏的酒壇狠狠擲在地上,酒液四濺,弄濕了兩人的鞋襪,“別喝了!”

陶臨沅神色迷離,喃喃道:“你阿娘也不喜歡我喝酒……”

說罷悔恨地蜷成一團,竟像個無能為力的孩童。

吳氏聽見那句“阿娘”,有如醍醐灌頂,這才知道面前的女郎不是什麽侍妾,而是身份尊貴的宰相之女。

她是皇上親封的廣靈郡主,是楚國公殷如的寶貝外孫女,方才她差點對她不敬,真是不要命了。

陶嫤睇向陶臨沅,只覺得他的話好笑,“你也知道我阿娘不喜歡?”

她長袖一揮,桌上的酒悉數打翻,蹙眉質問:“你為何現在才知道?我阿娘在世時,你在誰的懷裏喝酒?”

陶臨沅掩住雙目,嘶啞道:“叫叫,別說了。”

“我也不想說,我只是替阿娘不值。”陶嫤重新審視這個男人,年輕時他玉樹臨風,英挺瀟灑,如今看來,不過空有一副好皮囊罷了,“你配不上我阿娘。”

她踅身離去,菱花門闔上,腳步聲越來越遠,陶臨沅悔恨的面容被掩在門內。

重齡院前種著兩排石榴樹,每逢夏天開花時,遠遠看去火紅一片,花團錦簇,霎是喜人。

尚未走近,玉茗便驚訝道:“周郎君來了!”

陶嫤擡眸看去,果見石榴樹下立著個蒼色葡萄紋錦袍的男子,身形瘦高,面帶笑意。

直至陶嫤走到跟前,他擡手指了指金露軒的方向,露出關心之色。

陶嫤大約明白什麽意思,對此事不想多說,“沒什麽事,你不必為此跑一趟。”

說著便要步入院內,被他有些無措地攔下了。周溥又指了指自己心口,看她的眼神毫不掩飾關懷。

陶嫤一楞,心裏柔軟了些,“我沒事,這些天都好好的。”

周溥是她十年前買下來的官奴,後來見他舉止不凡,不似一般奴籍出身的仆人,陶嫤便有意讓人調查了下。這才知道他原本是揚州刺史之子,後因父親被人彈劾,涉嫌貪汙,闔府獲罪。周刺史死後,他被編入奴籍,無意間落到她手中。

陶嫤覺得他身世可憐,便單獨讓他住了一個院落,平常沒什麽粗重的活兒,在屋裏看看書寫寫字就行了。

陶嫤自幼患有心疾,這兩年頻頻發作,他方才是在問她情況如何。

得知她沒事,周溥顯然松一口氣。他不能說話,兩人在這兒幹站著委實尷尬,他便識趣地拱了拱手,告辭離去。

陶嫤未做挽留,舉步朝院內走去。

鶴鹿同春影壁後傳來丫鬟窸窸窣窣的聲音,她一走近,那聲音便驀然停住了。幾個丫鬟戰戰兢兢地立成一排,“郡主。”

陶嫤乜去一眼,將她們的話聽了個大概。

原來今日是魏王江衡大捷歸朝的日子,城內城外圍滿了人,都想一睹魏王風采。

魏王江衡是當今皇上次子,出類拔萃,卓爾不群。自從十八歲被封王後,至今領兵勝仗無數,是整個大晉的英雄。

論輩分她得喊江衡一聲舅舅,可是陶嫤怕他,無論如何都喊不出口。

這次他從松州回來,聽說皇上有意退位給他。此事在長安引起軒然大波,無論重臣豪紳,或是尋常百姓,紛紛關註著朝中的一舉一動。

不過這事與陶嫤無關,夜裏吹熄了油燈,放下銷金妝花幔帳,她縮在錦被裏平靜地睡去。

睡到一半心口遽痛,壓抑得穿不上氣。陶嫤想出聲喚外面的丫鬟,奈何發不出聲音。她從小就有心疾的毛病,身上都會帶著藥丸,然而偏巧上回吃完了,丫鬟又沒來得及送上新的,未料想晚上就犯了病。

這一次來得比以往都強烈,她連呼救的力氣都沒有,眼前一黑,陷入混沌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重生,主要有兩個路線,一個是虐渣爹,一個是跟舅舅談戀愛【霧

江衡:連個啞巴的戲份都比我多!

周溥:……

叫叫:請你安靜地活在旁白裏:)

☆、十年

有些話真個不能亂說,白天才說完自己好好的,晚上便命歸西天了。

陶嫤漂浮在半空中,看著圍繞在榻前的一堆人,有些說不上來是何滋味。平日裏看不出他們對她有多少感情,這會兒她死了,他們便哭得悲痛欲絕,如喪考妣。

尤其陶臨沅看到她後,不可置信地倒退幾步,一腳絆在門檻上,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他便變了個人似的,更加渾渾噩噩,終日嗜酒為樂,恍若癲狂。直至明徽二十三年冬,慧王意圖謀反,左相陶臨沅涉嫌共謀,此事雖被魏王鎮壓下來,但皇上勃然大怒,下旨剝奪慧王兵權,貶為庶民,永世不得入京。

而陶臨沅被處以絞刑,家當收入國庫,女眷入掖庭為婢,男眷淪為官奴。昔日繁華輝煌的相爺府,一夕之間便成了無人涉足的禁地。

陶嫤立在白墻紅門之外,面上看不出是何表情。

她雖然瞧不上自己阿爹,但多少清楚他的為人,他是斷不會與人謀劃造反之事的。那麽為何會淪落到這地步?

是誰陷害他?陶嫤想不通。

明徽二十五年皇上體弱,退位給魏王江衡,從此天下易主。那個駐守松州、戰功顯赫的男人成了大晉天子。

再次醒來,腦袋一陣一陣地鈍痛。

陶嫤嚶嚀一聲,艱澀地睜開雙目,還沒看清頭頂帷幔的紋路,便聽耳畔傳來關懷慰問:“叫叫?可算醒了,頭疼不疼?”

這聲音,聽著好像阿娘。

陶嫤怔怔地側過頭,只見殷氏一臉擔心看著她,眼裏滿是疼惜。房子裏還有其他人,她轉頭一一看過去,玉茗白蕊和幾個小丫鬟,還有直著身板跪在地上的大哥陶靖。

陶靖一臉愧疚,老老實實地跪著認錯。

陶嫤腦子木木地,許久沒反應過來。

她竟然看到了阿娘和大哥?她不是死了嗎?何況阿娘也早沒了,大哥離家已有四五年,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她的目光重新黏在殷氏身上,震驚得半響沒說出話來。

殷氏黛眉輕顰,桃花般的面容露出擔憂,伸手想要碰她,但又怕觸到她身上哪個傷口,“該不是摔傻了,怎麽一句話都不跟阿娘說?”言訖見她還是沒反應,扭頭責怪地瞪了一眼陶靖,“瞧瞧你幹的好事,非要帶著你妹妹爬墻貪玩,這下可好,若是摔出個好歹來,我看你日後怎麽過意得去!”

聞聲陶靖擡頭,果見妹妹模樣有些呆楞,頓時更加愧疚。

“是我不好,沒有照顧好叫叫,讓她受傷,請阿娘責罰。”

活生生的場景,連額頭上的痛意都如此明顯,陶嫤腦袋總算轉過彎兒來。這分明是她十二歲時的事,彼時她在府裏待得悶了,便央求大哥帶自己出府,兩人合謀一番,決定爬墻偷偷溜出去。

誰知墻頭忽然落了一只麻雀,撲棱著翅膀飛到她跟前,她驚得兩手一松,便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那次摔得不輕,額頭差點便落了疤。依稀記得大哥被父母重罰,從此無論她說什麽,他都不再帶她出去了。

如果這不是夢,那她難道回到了十年前?

她一直不說話,殷氏還當是入了魔怔,“叫叫,別嚇阿娘……你想怎麽罰哥哥,都憑你做主。”

陶嫤伸手拽住她,小心翼翼地喊了聲:“阿娘?”

殷氏松一口氣,“我在這兒。”

真是阿娘,她嗚哇一聲撲到她懷中,兩條纖細的胳膊緊緊抱著她,好像怕自己一撒手,她便沒了似的。

幾年來她頭一回哭得如此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上輩子的委屈都哭訴出來,分明已經活了二十多年,此刻卻無助得像個孩子。

殷氏聽得心痛不已,還當她是傷口疼,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安撫,“怎麽了,是不是疼得厲害?我讓人去把大夫叫回來?”

她漸漸止住哭泣,抽抽噎噎地搖頭,“不是。”她揉了揉眼睛,一雙水眸紅通通地,“是我想阿娘了。”

說完仍舊賴在殷氏懷裏不出來,她從小就愛撒嬌,嬌氣得要命,受一點點委屈便跑到殷氏跟前訴苦。殷氏是個極疼愛閨女的,凡事都會為她做主,久而久之便嬌慣了這身脾氣。

是以對於她的依賴,殷氏並未覺得反常,反而十分受用。

她不厭其煩地連喚好幾遍“阿娘”,最後實在沒轍,殷氏點了點她的額頭,嗔罵道:“快別叫了,你哥哥還跪著呢。”

她這才罷休,偏頭對上一雙烏黑瞳眸。此時陶靖還是個爽朗耿直的少年郎,沒有以後的頹唐絕望,是她最喜歡的哥哥。

陶嫤拍了拍床沿,“哥哥起來。”

身穿藏藍纏枝葡萄紋錦袍的少年一楞,沒想到她會如此好說話,少頃才扶著五開光繡墩站起來。蓋因跪得時間長了,他膝蓋泛疼,一個踉蹌險些往前栽去。

陶嫤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臂上傷口撞上金絲楠木床頭,疼得倒吸一口氣。

兩人均是一副狼狽相,對視一眼後忍不住雙雙失笑。陶嫤神秘兮兮地湊到他耳邊,用兩人才聽到的聲音說:“哥哥,我不怪你。但是你得答應,以後絕不能拋下我。”

陶靖想到這回就是因為他走得快,沒有註意身後情況,才害她摔得如此重,當即沒有猶豫地點頭,“好!”

空口無憑,陶嫤環顧一圈沒找到紙張,索性伸出小指頭與他拉鉤鉤。

再怎麽說陶靖都十五歲了,做這舉措委實幼稚了些,但見叫叫一臉認真,唯有妥協。

殷氏看得好玩,摸了摸兩人的腦袋瓜,“叫叫才醒,應該多休息一些。我跟你哥哥先回去,傍晚再來看你。”

陶嫤乖巧地點頭,目送他們離去,沒有多問一句。

若是以前她會疑惑阿爹為何不來看自己,但是現在她清楚得很,此時陶臨沅正在陸氏房中。他才跟阿娘大吵一架,便迫不及待地到她房裏尋求慰藉了。

陸氏只是個侍妾,婚前是陶臨沅的開蒙丫鬟,論地位根本比不上出身國公府的殷歲晴。

不過陶臨沅中意她,一顆心都在她心上,便是她的能耐。

上輩子殷氏和陶臨沅關系不和,泰半原因便是她從中挑撥,他們動輒三天一吵,五天一鬧,明明是一對新人,最後卻生生成了怨偶。就連殷氏的死,也跟她脫不了幹系。彼時陶臨沅一門心思袒護她,以至於殷歲晴含恨而終,對他再無眷戀。

直至陶嫤揭開了陸氏的真面目,陶臨沅才幡然頓悟,可惜遲了,殷氏早就不在了。

陶嫤暗暗下定決心,上天既然給了她一次機會,她就一定要改變這局面,再不能重蹈覆轍。

記憶中最後一眼,是左相府荒敗的朱門。

此時陶臨沅只是個五品官員,尚未官升宰相,跟二叔三叔一家人住在陶府中。不管怎麽說陶臨沅是她親爹,她不能對他坐視不理,那樣的慘劇,能避則避。

她記得最後是魏王江衡即位,誣陷陶臨沅謀反的人應當不是他。

不知為何,陶嫤就是有這樣的肯定。

蓋因阿娘與宜陽公主交情甚篤,契若金蘭,而宜陽公主是江衡的長姐,三人從小就是玩伴,江衡一直把阿娘當做姐姐看待。當他得知阿娘去世真相時,曾不顧身份,在靈堂上對陶臨沅大打出手。下手之狠,直把他打得三天下不了床。

這樣重感情的人,應當不會做出那種事。

陶嫤想起他當時的模樣,禁不住渾身一激靈,至今覺得可怕。

然而更可怕的事,是在宮廷宴上第一次見面。她從小就畏高,江衡不顧她的反抗把她舉過頭頂,當眾轉了三大圈,嚇得她嚎啕大哭,別提有多可憐。從此見到他便躲得遠遠的,再也不敢靠近一步。

算算時間,好像就是今年中秋,距離宮宴還剩半個月時間。

陶嫤有點為難,如果她想改變日後相府的命運,便要跟魏王打好關系。但是……她是真不情願……

想得多了頭疼,陶嫤疲憊地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格外踏實,大抵是她飄蕩了許久早就累了,一直睡到日暮西陲,才慢悠悠轉醒。

床邊守著個人,仔細一看正是陶靖,也不知來了多久。

燭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少年棱角分明,俊顏清秀。見陶嫤醒來露出一笑,略有些期待,“醒了?”

陶嫤睡得頭昏腦漲,甕聲甕氣地嗯一聲,“哥哥何時來的?”

“有一會兒了。”陶靖笑意漸深,幾乎不錯眼地盯著她。

陶嫤被看得發毛,“怎麽了?”

他憋了許久,就想看到叫叫歡喜的模樣,特意賣了個關子,“府上有幾樣從西域送來的寶貝,阿娘留下一物說是要送你,你猜是什麽?”

陶嫤哪能猜得著,便央他告訴自己。

陶靖叫人把東西送入屋裏,不多時從屏風走出一個丫鬟,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只貓兒大小的動物,金黑斑紋,圓耳綠目。

它似乎睡著了,一動不動地。

陶嫤一眼便認出它來,驚喜地睜圓了雙目,伸手便要接過來。

陶靖及時攔住她,這玩意兒看看可以,若不留神,極有可能會被它傷到。“叫叫知道這是什麽?”

她點點頭,上輩子她養過它,怎能不知它是什麽?

看著像貓,其實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小豹子。

作者有話要說

江衡:我為什麽可怕?

叫叫:把我爹打成那樣能不可怕嗎(→_→)

江衡:我只打你爹,不打你。

陶臨沅:……媳婦兒救我QAQ

殷氏:呵呵噠滾。

☆、將軍

陶嫤曾為它取名為將軍,可惜的是養了沒半年,它就不幸身亡了。為此她傷心難過好一陣子,一看見貓便想起自己的將軍。

上一世它是中秋節後才送來府上,沒想到這次提早了半個月。陶嫤摸了摸它圓圓的耳朵,“我知道,它是豹子。”

陶靖詫異地扭頭,他甫一開始還認錯了,以為是誰送來的猞猁,沒想到叫叫卻一猜就中!

抱著豹子的丫鬟抖如篩糠,生怕它忽然醒來反咬自己一口。陶靖看不下去,便接了過來叫她退下,他是個男人,還不至於害怕這種小動物,“這可真不是普通的豹子,聽說長大後迅猛矯健,是狩獵的一把好手。”

長安城中權貴人家都喜歡狩獵,以獵取動物的數量決定勝負,是力量與能力的角逐,為大多數男人所喜愛。陶靖最近跟著陶臨沅去過幾回,深深地愛上了這項運動,就連吃飯睡覺都想著。

陶嫤可沒多大興趣,她這回只想把將軍健健康康地養大,“哥哥給我抱抱。”

換做平常的姑娘,得知它的真實身份後肯定都害怕了,唯獨她膽子大,抱在懷裏便不肯撒手。

陶靖不放心,一個勁兒地在旁叮囑:“小心它咬你。”

豹子牙齒鋒利,雖然這會兒還小,仍舊不能小覷。陶嫤剛馴養它時,好幾次差點被它咬著,後來一人一豹漸漸混熟了,她就再沒怕過它。

這回說來也奇怪,小豹子在她懷裏醒來,非但沒有露出犬牙,反而安安分分地待著不動,乍一看真跟溫順的小貓無疑。這讓陶靖納罕不已,還以為自己抱錯了,伸手便要摸它的耳朵。

然而手還沒碰到,將軍便朝他齜了齜牙,發出一聲尖細響亮的聲音,像小雞的鳴叫,飽含威脅。

陶靖猛地縮回手,差點就被咬著了,“怎麽偏偏就咬我?”他擰起眉頭,帶著幾分不服氣。

陶嫤忍俊不禁,倚著沈香織金妝花迎枕笑彎了腰,寶貝一般把小豹子護在懷中,“因為它是我的,除了我誰的話都不能聽。”

說罷將軍附和地又叫了一聲,比方才可愛多了。

得了,這麽快就沆瀣一氣,根本沒有他的容身之地。陶靖酸溜溜地看一眼小豹子,它居然這麽快就贏得了妹妹喜愛,“你打算給她起什麽名字?”

陶嫤不必想,“將軍。”

陶靖以為自己聽錯了,楞了楞又問:“什麽?”

一般人聽到這名字都會詫異,連阿娘聽後都覺得不可思議,哪有人給一個動物起這名字。陶嫤好脾氣地重覆一遍,“將軍,它以後就叫將軍。怎麽樣,是不是很威武?”

上輩子她無緣把將軍養大,沒能見識到它日後的風采,這一回說什麽都得好好保護它,不再讓它被人迫害。

“我聽著倒有些不倫不類。”陶靖不予讚同,苦思冥想一番,“不如叫棗泥酥?”

陶嫤不解:“為什麽?”

他一本正經地解釋:“外表看著酥酥軟軟,餡兒卻是黑的。”

陶嫤嗔了他一眼,這名字聽著一點也不威武,跟將軍簡直沒法兒比。“不好聽,不如哥哥你自己養一只叫這個名字吧?”

她是故意這麽說的,蓋因知道這只豹子的來歷。它是西域進宮給皇室的幼豹,皇上將其賞給了宜陽長公主,宜陽又送給殷歲晴,這才有機會落入她手中。統共就沒幾只,何其珍貴,陶靖就算想要也弄不到。

果不其然,他遺憾地搖了搖頭,“你知道這是誰送的?我再弄一只,可就沒你這麽好運氣了。”

陶嫤配合地搖頭,露出疑惑:“不是阿娘嗎?”

“是宜陽公主。”陶靖一副“便宜你了”的表情,不過心裏卻是真正高興,他只有這麽一個妹妹,自然想把最好的都留給她。“宮裏還專門送了兩名豹奴,你若是有何不懂之處,隨時都可以向他們請教。”

宜陽公主跟殷氏尚未出閣前是姐妹,關系親密,乃至後來殷氏嫁給陶臨沅,宜陽公主嫁給定陵候後,兩人仍舊聯系緊密,時不時便邀請對方到府上做客。宜陽公主最喜歡玉人兒般的小陶嫤,覺得這小姑娘就跟個雪團子似的,白得玲瓏剔透,乖覺靈巧,比她的幾個孩子都可愛多了。

陶嫤嗚哇一聲,琉璃大眼迸發出光彩,“改天到侯府上,我一定好好感謝公主姨母!”

陶靖笑了笑,正有此意,“我回去準備回禮,等日子定下來咱們跟阿娘一起去。”

宜陽公主把他兄妹視如己出,有好東西一定想著他們一份,他們不是無情無義之人,自然懂得回報這份恩情。

陶嫤點頭不疊,“那你快去跟阿娘說說。”

他來時已是黃昏,這會兒窗外昏昧,廊下懸燈朦朧,天色已然暗了下來。陶靖本不該選擇這時過來,但他等不及想讓叫叫看一眼小豹子,這才趕在天黑前來。

臨走前突然想到,“你也許久沒見玉照了,正好能同她見一面。”

陶嫤微滯,旋即輕輕點頭,“嗯。”

陶靖沒察覺她的異常,末了多叮囑兩句讓她好好休息,這才離去。

玉照是宜陽公主的長女,全名何玉照。陶嫤跟她關系融洽,兩人性格相仿,十分合得來。

不過那是上一世的事了,陶嫤想起她曾經做的事,不免感慨自己真是有眼無珠,身邊留著這樣一個可怕的人,而她竟不自知,一心當她是好姐妹。

將軍不知何時醒了,窩在被子裏好奇地盯著她,喉嚨裏不時發出咕嚕嚕的聲音。烏黑純凈的眼睛看得她心都醉了,陶嫤輕輕順了順它頭頂毛發,“咱們又見面了,將軍,希望這回能一起長大。”

將軍鳴叫一聲,仿佛聽懂了似的。

屋裏沒有適合它住的地方,送回去陶嫤又舍不得,索性把它塞進被窩裏,“這樣不就好了。”

床前玉茗白蕊一臉為難,“姑娘……”

此時陶嫤尚未被封廣靈郡主,那應該是今年中秋宴上的事。

不怪她倆為難,這又不是普通的小貓小狗,它可是生性兇猛殘暴的豹子,別看現在還小,萬一夜裏獸性大發怎麽辦?姑娘若是有絲毫閃失,她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陶嫤朝她們露出安撫一笑,明亮水眸滿是信任,“你們別怕,它不會傷害我的。”

盡管如此,兩人依舊放不下心,玉茗守在室外整夜沒有闔眼,就怕陶嫤萬一出事她趕來不及時。所幸一整夜都相安無事,直到天蒙蒙亮她才瞇一會兒。

沒法下床的這幾天多虧有將軍陪伴,有它解悶,日子變快不少。它跟陶嫤混得很熟了,並且除了陶嫤,誰都不讓碰觸。

殷氏和陶靖幾乎每天都來看她,除此之外還有二房三房的人探望。重齡院小小的房間總是很熱鬧,人一多便顯得嘈雜,陶嫤目下是病人,適宜靜養,最後是殷氏發話她們才一哄而散。

陶嫤不大待見她們,待人走後才摸著將軍的頭問:“你是不是也覺得她們吵?”

將軍叫一聲,從她懷裏躥了出去,繞著床榻亂轉。

好不容易挨到能下床走路,陶嫤簡直有種重見天日的錯覺。等大夫拆了額頭白練,陶嫤第一件事便是照鏡子,雖然知道沒有留疤,但她還是不放心。姑娘家總是很在意自己的容貌,她也不例外。

花梨纏枝葡萄紋銅鏡裏映出一張稚氣未脫的臉,玲瓏細膩,眉眼鼻唇無一處不精致。她不是明艷嬌媚的美,而給人一種純真無辜的感覺,清澈水眸不摻雜質,像是跋涉許久終於遇到的一抔清泉,沁人心脾。

這模樣一直伴隨了二十多歲,即便過了豆蔻年華,還是有人誤會她的年齡。

沒辦法,誰叫她天生長了一幅白嫩可愛的臉頰。這種差別現在還不明顯,等再過四五年,在同齡的姑娘中便凸顯出優勢了。

何玉照曾經玩笑般跟她說過:“我要是歷經風霜的男人,一定對你欲罷不能。”

陶嫤微微彎唇,到現在都不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好在額上沒有留疤,她總算放下心來,換了身雪青曲裾向白雲謠走去。

白雲謠是殷氏的院子,與重齡院僅隔著一條甬道,沒走幾步便到了。她只帶了兩個貼身丫鬟,尚未進屋便聽裏面傳來碎瓷聲,並伴隨著丫鬟的關切聲,還有殷氏的斥責:“他就算不想見我,但叫叫是他女兒,難道就不能來看看?這幾天他都宿在哪兒?”

陶嫤心下了然,加緊腳步往室內走去,殷氏的大丫鬟白術正給她順氣,並重新倒了一杯熱茶,“夫人消消氣,您瞧,嫤娘來看您了。”

陶嫤邁過門檻,“阿娘,你在跟阿爹生氣嗎?”

殷氏即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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