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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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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玄跟著那個走起路來大搖大擺的老師去了趟校長辦公室,那個老師姓趙,長了一張年級主任的臉,架著金絲眼鏡,面上帶褶,笑起來就不像是個好人的那種。

怪不得陳玄看他眼熟,高一犯事的時候就經常被他抓來行政樓,這一年過去,她都升高二了,這位還擔著高一年級主任的頭銜,職位止步不前。

校長辦公室,這會兒大門緊閉。

那位年級主任就陪陳玄站在外邊站等,他從高一那會兒就知道這個小姑娘犯事,向來都是來這邊走個過場。

他那時候剛升主任,意氣風發、還有點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勢頭,所以逮著這姑娘好幾回。

一年過去,他終於是悟出了一個道理,這姑娘抓不得,像那些對她違紀都客客氣氣的老師啊,一個個地,都升得比他快。

剛才他在體育館看見抽煙的人是陳玄,腦子驀地空了一拍,冤有頭債有主,這丫頭又栽他手上了,但是這回他是瞧準了時機的,想要來個一步登天,好飛黃騰達升到高二部去。

趙老師嘿嘿嘿地在那裏樂著,陳玄聽著有點瘆得慌,歪了歪頭,看了眼辦公室裏面,窗簾拉的很隨意,還能看見小四分之一的光景。

校長背對著他們,跟對面沙發上坐著的一大一小在講話,內容完全聽不清,隔音還是不錯的。

校長室這層樓的綠化一直是一中做得最體面的,別人都是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一中就得改成校長室是全校的靈魂,甭管春夏秋冬,只要是能想得到的植被,在這層樓溜達一圈,都能找著。

春天過來的話,就看那小朵、艷黃的迎春花,夏天呢,就去看樓梯口那兒擺著的一口大水缸,不曉得哪裏移駕來的一窩荷花和蓮蓬。

現在正是秋季,趕上小株盆栽雛菊競相開的時節,湊近聞一聞,竟然還能聞出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桂花香。

陳玄何其有幸,一年四季沒少過來賞賞花、看看景。

欣賞了二十來分鐘,陳玄打了個哈欠:“趙老師,要不我下周再過來吧。”

趙老師等得也有些心煩氣躁,再等下去,放學鈴都快打了,而且今天是周五,他還得趕著去校門口執勤,在責任和未來大好前程的兩難抉擇之下,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他咳了兩聲,板起臉,眼尾的褶子又多了兩層:“不行,今日事今日畢。”說罷,打了個電話,交代其他老師去校門口替他值班。

陳玄:“……”

呵,您小算盤撥得還挺快。

又過去五分鐘,下課鈴打響,門從裏面開了。

校長看到外邊的兩人,滿臉疑惑,不過他還是先照顧裏面出來的那一大一小,舔著臉笑得慈眉善目:“丁先生,你放心,以這個孩子考出來的成績,分到的絕對是個好班。”

那個丁先生滿意地點頭,沖裏面的人招了招手:“我們差不多也該走了,快來跟校長說聲謝謝。”

陳玄百無聊賴地看著這兩個大人客套來客套去了好幾個回合,垂下眼瞼,困得眼都睜不開。

“謝謝校長。”

一道肅冷、跟這個季節無縫貼合的女聲傳入陳玄耳裏,她微擡起頭,往左手邊挪了挪,上下打量了那個說話的人。

周芷若!

啊呸——

是那個陶聲杯跟吳悠悠撞鋼琴曲的第一名,叫什麽來著,丁什麽柔,陳玄腦子卡頓,想不起來了。

丁孝柔也註意到,她舅舅身後站著一個老師和學生,她側過半邊身,掃了一眼,發現是陳玄,不由得背脊僵硬,扯到一半的唇角也收了回去。

還是那副“踏破鐵鞋無覓處”的模樣。

陳玄這回近距離觀察得愈發清晰了,這個林什麽柔的眼窩很深,鼻梁骨不太高,嘴巴現在塌了下來,也看不出好看還是不好看,最美的還是那雙眼睛,不過陳玄沒從中看出點她的什麽美好心靈,就是陰森、寒戾,總感覺下一秒就要出劍刺向她。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脖頸以下都是冷颼颼的。

丁先生看她發怔,輕拍了她肩一下,聲音十分的沈:“怎麽了,”然後轉過身一樣看見了身後的陳玄,他嘴張了張,似乎有些意外。

陳玄心道:我靠,老子是長了張,敲鐘人的臉是怎麽的,見一個嚇一個。

不過這個大人明顯表管能力比旁邊的丁什麽柔強一點,他收起笑,客氣地跟校長說了句“先走了”,便拉上後頭的周芷若,頭也不回的下了樓。

校長看了看陳玄,又睨了眼年級主任,“欸”地一聲長嘆,這個老頑童怎麽一年過去,還揪著人家帶資進校的陳玄不肯放。

他自顧走進辦公室,問道:“這回又抓到什麽了?”

趙老師心領神會,應付道:“校長,其實也沒什麽,就是這丫頭在體育館抽煙,被學生給舉報了。”

校長臉一橫,表情猙獰:“什麽?”

陳玄抽煙?抽煙一直是陳老資本家的底線,他說了,小孩做什麽都行,不愛學就不愛學,皮一點就皮一點,但是絕對不能去染上那些吸煙酗酒的壞毛病,老人家說了,這兩樣要是壞到底,就徹頭徹尾地爛根了。

趙老師琢磨著自己剛才那句話,沒毛病啊,都是順著這位千金小姐說的。

陳玄坐在沙發裏,往後靠了靠,伸了個懶腰,挺沒性子的,她見校長走了過來,眼底盡是慍怒,厲聲道:“陳玄,小姑娘家家的,這才多大,怎麽能碰香煙呢。”

校長這個反應,陳玄也是沒料到,她坐直了身,這個開場好像跟她以往經歷的有些出入。

她把頭仰得高高的,小鹿眼轉啊轉,想裝一裝可憐,但是校長沒什麽反應,她垂眸思考了一會兒,換上甜如蜜糖般、卻夾帶著點哭腔的音色:“校長,我知道錯了。”

陳玄長這麽大,活得都挺自如,或者換句話說,其實是活在各色各樣的審視之下,學會了察言觀色,除非這個人她很厭惡。

而校長一直以來都對她照顧有加,只要是小打小鬧,不涉及到特別嚴重的違紀違規,都是從輕處理,甚至視而不見。

但是今天,校長反其道對她作出了批評。

“這件事我會通知家長,”他說:“你再寫個2千字的檢討給我。”

從小時候起,陳玄被通知家長的次數兩手兩腳舉起來都數不過來,說實話聽到校長這麽說,她除了第一秒的吃驚外,也已經麻木了。

陳威明和陳三水都不在國內,她不認為校長會特地打個國際長途去和她所謂的“家長們”打這個小報告,所以她問了句:“哪個家長?”

校長提醒她:“你現在不是有代理家長麽。”

陳玄遲疑了五秒,眼裏游離出一絲心慌。

她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從校長辦公室出去的,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她瞥了一眼,有個年輕老師站在那裏值崗,臉上有抱怨,但也只能堵在心裏。

校門外的車流減少了,雖然是周五,但現在已經過了放學點快半個多小時了,家長們也都接上孩子往家裏趕。

陳玄覺得心頭有些不舒服,像小時候吃魚,卡在喉嚨裏的魚刺,吞不下去吐不出來,她一想到崔叔叔和楊阿姨得知這件事情時的反應,就頹得直不起腰來。

她在學校站牌那裏看到崔和辰的瞬間,也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本來的始作俑者其實是他。

少年等了很久,久到面前駛過多少趟28路都數不清楚,他看著陳玄走到他身邊,呆呆的、木訥的,扣下腦袋,一句話也沒說。

崔和辰拽過她的一只胳膊,讓她被迫看向自己:“誰讓你.他.媽替我背鍋了。”

陳玄噎了噎,這好像是她第一次聽崔和辰罵人。

崔和辰問她:“校長找你幹嘛了?”

陳玄從他罵人開始,整個人都楞楞的,她像個機器一樣老實回答:“寫檢討,兩千個字。”她避開了通知家長的事。

崔和辰擰著眉,明顯是不相信:“就這樣?”

陳玄點頭,重覆:“恩,就這樣。”

“檢討你不準寫,下周一我們去校長那裏講清楚。”崔和辰皺了皺眉,太陽穴突突地犯疼,他還是軟了軟聲,說:“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他還記得剛才看到她把煙蒂搶過去塞到自己嘴裏時的樣子,堂皇、緊張,甚至還有不顧一切的沖動。

少女無畏地說著那些謊話,在他聽來,每個字、每個標點,都藏匿著對他的一點小小保護。他開始幻想這個女孩兒是不是也不自覺地會因為他而慌不擇路。

但只是抱有幻想,所以他才問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少女揚了揚眉,對他這聲質問很是不爽:“我知道啊。”

崔和辰:“……”

28路從遠處駛進他們這一站,天暗了下來,車燈吧嗒閃了兩下,少女的側顏化在這束黃亮的光線裏,刻畫出她弧廓的冷峻和陰柔。

陳玄伸出去的手被旁邊的人拉了回來,身體不自主地往裏動了動,她詫異得看著他,眼裏在說:“大哥,你傻了啊”“這他媽是回家的車”“你拽著我幹嘛”。

少年對她眼中赤城、烈火的不快,不予理會,他只覺得有些答案就要到呼之欲出的地步了。

他笑了笑,又走近了一步:“你知道什麽?”

“什麽?”陳玄沒聽懂。

崔和辰不急不慢,一點點往下引導:“你既然知道自己在替我背鍋,那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陳玄楞了楞,也問了自己一句,為什麽?

因為她不想看到崔和辰完美的形象上沾到一點灰漬,不想聽到崔叔叔楊阿姨對他失望地譴責跟訓斥,甚至害怕他萬一被打可怎麽辦。

她被打過,所以知道,那很痛、也很疼。

陳玄擡起臉,路邊的燈光全埋進她的眸子裏,看上去卻不明晃,她眨啊眨,聲音很細、很輕:“因為我可以抽煙喝酒打架紋身,”她梗了梗,聲線平穩下來:“但你不行。”

崔和辰好笑地看著她:“為什麽我就不行?”

陳玄表情明顯開始急了,她大聲嚷了起來:“你這人怎麽就說不通呢,誰不知道我是一中的大姐大啊,抽煙這種事放在我身上一點違和感都沒有,但是你不一樣啊,你是個平常不看書、不聽課都能隨隨便便考第一的學神欸,還有一大堆什麽市級、省級、國家級的競賽等著你去參加,這麽優秀又出類拔萃的一個模範生,怎麽能和‘抽煙’兩個字擱在一塊兒呢。”

陳玄喘了口氣,無奈道:“你聽明白了嗎?”

少年勾唇,眼睛裏閃出笑意。

陳玄從他亮澈的明眸裏甚至看見了自己虛喘而紅起的面龐。

她多看了一眼,下一秒,便被少年擁進懷裏。

他的聲音飄過頭頂,溫潤、細軟,逃出一聲輕笑:“你也喜歡我是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沖鴨崔和辰噠噠嘀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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