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白下了主席臺走向觀眾席, 擁堵的人群自行自發讓開一條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們身上。

而他的眼裏, 自始至終，從頭到尾，只有那個站在最後一排默默擦著眼淚的女人。

他的女人。

一步一步，走向她。

整個會場安靜的不可思議, 小曼拉著許昕的手，比她還要激動，”天吶天吶, 林教授幾個意思, 是準備求婚了嗎？！我擦我擦，心心，你眼淚收一收，給我一會兒再哭！”

求婚？

許昕被小曼的話嚇的不輕，擡起頭, 睜著一雙淚眼婆娑的大眼睛看向正一步一步走近她來的男人。

求婚？

可能嗎？

其實今天這麽高調的秀恩愛, 對林若白來說已經是一種突破。他不是那麽高調的人，他對愛的表達一如他的性格，低調內斂深沈。所以許昕非常震驚他今天所做的這些。

感動和驚訝交織著，直到他此刻站在她面前，微笑望著她時, 許昕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林若白也不說話，只是低著頭，笑著看著她，然後拉起她的手。

這樣美好, 這樣簡單。

小曼這個最愛看熱鬧的八卦愛好者叫道：“抱一個！抱一個！抱一個！”

有個男生立刻接話：”什麽抱一個，應該親一個才對！”

人群登時熱鬧起來，都起哄起來：“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幾百號人異口齊聲，一時之間聲如波濤。

林若白輕輕一使力，將許昕攬入懷中。

許昕幾乎是下意識地踮起腳尖，抱住他的後背。他低下頭，嘴唇輕輕貼上她的額頭。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掌聲和歡呼聲。

主持人都忍不住擦眼淚：“真是幸福的一對，在場的男生們好好學著點，祝福小姐姐身體健康，祝福我們學長和小姐姐永遠幸福快樂！”

許昕趴在林若白懷裏，小小聲附在他耳邊說：“怎麽這麽不對勁？”

“嗯？”

“怎麽聽著都覺得怪怪地，這麽像結婚祝福語。”然後許昕好像終於get到了不對勁的那個點，從他懷裏仰起頭來，“這真的是你的講座？”

林若白輕輕笑了笑：“是啊。”

許昕認真看著他的眼睛，”林教授，你確定不是假公濟私嗎？”

林若白又是一聲輕笑：“你也可以這麽想……一直找不到機會向你好好表白。”

找不到機會……

所以找了一個這麽高調的場合，當著全場幾百號他曾經的老師、學弟學妹以及同事們，還有所有媒體朋友的面……當眾向她表白……

還沒來的及等許昕捋清楚，林若白俯身在她耳邊問：“我猜你會很喜歡。”

“喜歡呀，”許昕仰著腦袋，眸光湛亮，眉眼彎彎笑，“特別喜歡，做夢都想。”

原來他一直知道，註意她的每一個細節，記著她說的每一句話，她的性格她的愛好，了如指掌，比她自己還要了解自己。

在一片祝福聲潮中，講座圓滿結束。

結束之後，林若白帶著許昕還有小曼以及一起的方佑幾個跟吳教授還有A大的幾個同事和老師一道去酒店吃飯。

一行人上了商務車，前面讓給教授們坐，小曼和許昕以及方佑三個級別最低的坐在最後一排。一上車坐定，小曼打開手機逛微博，沒多久，許昕聽見她輕呼一聲“哇”，扯扯許昕，激動道：“上熱搜了，上熱搜了！”

小曼朝許昕斜過身體去，把手機伸到她面前，許昕低眼一瞥，是一條本地的新聞熱搜，標題很醒目【醫科大附院和S市人民醫院完成全省首例換心手術】。

報道稱，於北京時間X年X月，由醫科大附院全國心胸外科權威吳教授、林教授、姚院士以及國外著名心胸外科醫生傑森教授指導，經過多次討論和研究，由林教授主刀，姚院士以及十多位醫護人員共同進行，成功完成了這項覆雜心病的換心手術，此項手術風險系數和難度系數極高，在全國範圍內也是個例……該手術無論技術還是設備都采用國際頂尖高端水準，據姚院士介紹說，“該項手術目前於全國範圍內也是首創。”……

後面一條緊跟著的是一個采訪視頻，視頻中的男人一身白大褂，氣質卓然，謙遜有禮。僅僅不到五分鐘的一個短視頻，下面評論超千。

小曼饒有興致地一條一條點開看：

唧唧覆唧唧：現在連醫生都這麽帥的嘛！！（105回覆）

白日夢：大家讓讓，這我對象。（103回覆）

c初夏半涼：我戀愛了。（116回覆）

無聲無葉：哇哇哇，笑起來整個世界都亮了。（98回覆）

關關關ya：小哥哥有沒有對象？！（100回覆）

今天也要好好做手帳：舔屏。（88回覆）

鶴鳴於酒糕：手玩年。（156回覆）

F曉清：明明可以靠臉次飯的。。。（101回覆）

……

小曼嘖嘖嘖了幾聲：“這個看臉的時代哦真闊怕，一水兒舔屏，咱們林教授這麽高超精湛的醫術都沒有人註意到嘛！”說著說著，手上開始啪啪啪打起字來，許昕預感不太妙，問：“你在幹嘛？”

小曼嘴裏嘻嘻嘻嘻笑，手上啪啪啪打著字：“我就告訴他們一下，人家林教授有正牌女朋友的。”

許昕瞥了眼小曼的手機，她正手速飛快敲到——人家正牌女朋友就是林教授換心手術的病患。

小曼發完還是覺得不夠，又把該條微博直接轉發走了，配上文字評論：大家不要激動，林教授有一個認識了十二年的正牌女友。

發完以後小曼回到原微博底下去一看，傻眼了，她那條評論被頂成了熱門評，下面一水兒的鬼哭狼嚎，還有開玩笑說要組團去醫科大附院掛號去，私信更是炸了，小曼快笑哭了。

差不多也到了酒店，一車人下車，市長領導都在，小曼也不好再刷手機了，乖乖把手機放進包裏，等正餐飯吃完回來的路上，小曼重新拿出手機看微博，“媽呀！”

許昕被她嚇了一大跳，小曼比剛剛更加激動，幾乎用叫的：“心心，你和林教授一起上熱搜了，今天你們在A大講座的視頻在網上都傳瘋了。天吶，你們要火了，不對不對，已經火了。”小曼激動的語無倫次。

許昕也打開了微博，熱搜第一個就是【林教授】，第二個是【林教授女朋友】，下面是【A大】，【A大講座】，許昕傻眼了，所有和此事相關的話題都被頂上了熱搜，而她的微博也不知什麽時候被網友們扒了出來，沖到了熱搜首頁，私信更是炸開了鍋。

很多都是暖心的祝福：

“小姐姐和林教授都是醫生啊，好羨慕你們的愛情，希望你們快快樂樂的。”

“小姐姐私照都好美哦，和林教授一定要幸福啊！”

“祝你健健康康，按時吃藥按時體檢，一定要幸福啊！”

……

隨便點開了一個話題，第一條熱門微博就是剛剛林若白在講座上彈唱吉他真情告白的那一幕，評論以萬計數，看上去大家都討論的很熱鬧。

璐璐姐姐：小姐姐一定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這輩子找到這麽好的藍朋友。

帶冰渣的冰闊落：嗷嗷嗷小改改好漂亮！！！

染雪夢霏：希望小姐姐保重身體，和林教授好好在一起！

網友們一水兒的都是祝福，但也有一些惡語中傷的，比如有個叫小沫沫的說：這女的一看就是短命鬼，祝你早日歸天。

下面有好幾百條回覆罵她的：

“你是吃毒奶粉長大的嘛，戾氣這麽重。”

“說的話和你嘴巴一樣讓人倒胃口。”

“別一天到晚只會噴臟字，積點德行不行？”

“我就進來看看有沒有人罵你，看到這麽多人罵你我就放心了。”

……

小曼動作飛快，在評論下回覆：這溢出屏幕的嫉妒喲，告訴你哦，人家現在很健康，馬上就要和林教授結婚了，氣死你吧！

發完以後，小曼十分解氣，湊過腦袋去叫方佑也趕緊切換小號懟那些惡意評論。

方佑：“曼姐，你這麽回覆是在給它炒熱度，還不如讓它沈下去。”

小曼心想想也對，可是不diss一下心裏實在不舒服。

相比於旁邊那兩個的激動，許昕倒是挺平靜的，網上再怎麽樣吹破天花板不影響她的正常生活，對她來說都沒啥，也不至於放進心裏去。

她隨手點開微信，看到被頂上來的初中同學群有一條@全體成員。

這個群許昕才不久前新加進去的，平常許昕嫌它老是有事沒事滴滴滴叫不停隨手給屏蔽了群消息，眼不見心不煩。看到這條@全體成員的消息，許昕點了進去，看到羅蔓蔓發了同學會的定位地址以及時間，底下似乎還在有人聊著天，許昕就隨手劃了一下，然後就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大家的聊天記錄裏。

現在不僅微博私信炸了，初中同學群也炸了，都在說她和林若白的事情。有說“許心到底交了什麽好運”，也有些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以前的說她手段好，加上有那麽幾分姿色，也有不少的覺得她也蠻可憐的，之前和她見過面的俞娜喬和沈晶蘭幾個人對許昕印象都還不差，一直都在幫著她說話，在加上這麽多年過去了，大家對許昕的偏見也沒那麽深了，大多數同學都還算友好，只不過宋彤和羅蔓蔓語氣相當諷刺挖苦，她們那個陣營裏的還有兩個女生，整個聊天都被她們霸屏了。

羅蔓蔓說這次和許昕吃過飯，說她傍上金主連走路都趾高氣揚了，甚至還嘲笑她整容臉什麽的，還胡編亂造給許昕制造謠言說她那個男朋友也不是什麽高中同學，就是她用見不得光的手段勾引到的，“你們都知道她的呀，初中的時候就知道勾引男人，狗改不了吃屎，她家裏又那麽窮，得了病沒錢醫治不找個冤大頭做靠山，她拿什麽活路？”

言之鑿鑿，好像她羅蔓蔓親眼所見似的。

許昕懶得在這種場合和她撕，樣子實在太難看了，反而叫別人看去笑話，跌份兒。

於是她關掉了消息，退出微信。

兩天以後才是同學會，她要積蓄一點力氣留到那個時候用。

車子到了醫科大附院停車場，一行人下車。

許昕下午得回S市去，林若白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請了半天假親自送她回家。

車子經過高中母校門口，許昕叫他停車，趴在窗戶口往外面張望，對林若白招手道：“那家糖炒栗子還開著呢！”

學校門口這家糖炒栗子店可謂是S市的網紅店差不多了，許昕林若白他們以前上學的時候都會來這裏買糖炒栗子，高三那年冬天許昕嘴饞特別想吃他家的糖炒栗子，然後這個人自己想吃就算了還要誘惑鐘瑾也想吃，因為她知道如果鐘瑾說想吃，葉淮生肯定會跑出去幫她買，哪怕那時候高三晚自修門禁森嚴，那狗人也有的是法子混出去，最後葉淮生當然去了，結果沒想到林若白也站了起來，那時候正在上第一節晚自修，督課的正是班主任宋婆子本人，那兩個大男生一前一後齊身站起來，對宋婆子說去上廁所。

宋婆子看了他倆一眼，眼神非常奇怪，然後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你們是不是去廁所吸煙？”

許昕快在座位底下笑翻了，但是只能把笑強行塞進肚子裏去，肚子都抽疼了，雖然她不是很明白為什麽林若白也要跟著一塊兒去，她甚至想，班長不會以為葉淮生是去廁所抽煙的吧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那時候葉淮生成績突飛猛進，性子也收斂了不少，宋婆子對他更是放寬了心，林若白更不用說，老師眼前的大紅人，宋婆子當然最後還是放了他們兩個走，然後坐在後面的鐘瑾遞給許昕一個紙團，上面寫著一行字：班長和葉淮生買糖炒栗子去了。

許昕大吃一驚，她當然不會自戀到以為林若白是為了她去買的，開始還不相信，直到快下課那兩個才回來，而且是空著手回來的。

葉淮生走回座位上，神秘兮兮拉開羽絨服拉鏈，許昕眼睛都瞪大了，然後看到他手伸進去，從裏面掏出一個袋子，是糖炒栗子。鐘瑾和許昕兩個直接笑翻了，太騷了。再看旁邊林若白，一樣的，從棉衣裏拿出了那包糖炒栗子。

他們兩個騎車出去買回來的，葉淮生的機車，風很大，怕把糖炒栗子吹涼了，塞在懷裏捂熱著帶回來。

許昕眼巴巴望著林若白手裏的糖炒栗子，林若白問：“想吃？”

許昕拼命點頭，又馬上搖頭：“不不不，”邊說邊咽口水，“我一點也不想吃。”

“行。”林若白開始剝栗子，順便分給周圍同學吃，許昕實在眼饞，偷偷摸摸的趁林若白不註意，豬爪子往裝栗子的口袋裏伸進去，林若白一側頭發現了，許昕立馬眼疾手快抓起一大把，雙手捧著呸呸呸往上面吐口水，一邊賊不要臉的說：“它們現在全都留著我的口水，都是我的，你搶不走，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氣死你氣死你氣死你逼瘋你逼瘋你逼瘋你！”

林若白無語的看了她數秒，然後說：“我剛剛趁你沒看見，早就吐過口水了，看來你是很喜歡吃我的口水。”

“……”比狠，她真的狠不過林若白。

回憶打住，許昕嘴角露著淡淡的微笑，他們兩個一前一後在糖炒栗子店門口排隊，面對面站著，這家店生意真的十年如一日的興隆，許昕想起那件事，問他：”你真的事先吐過口水了？”

林若白笑笑：“騙你的。”

許昕眨眨眼睛：“你老是騙我，就我傻子一樣，老是上你的當。”

林若白低頭看著她，眉眼都是柔色：“你吐了口水也沒用，我要真搶，你沒辦法。”

許昕大惑不解。

林若白眸眼含笑：“我要真想拿回去，就是你吐了口水的東西，我也不嫌棄。”

許昕老臉一紅，腦子裏劃過一片緋色場景，腦袋往他肩膀上一靠，感覺沒眼看這個男人了，低聲叫道：“啊啊啊啊，林教授你好汙，那時候咱們才多小啊，你竟然對我產生這種有顏色的想法了！”

“……”林若白不知道她在說什麽，這人腦子不知道又想到什麽東西去了。

“小妹子你好，”許昕聽到身後有人說話，轉過身去，看到一個和她媽媽年紀差不多大的中年婦人，出於禮貌，許昕友好朝對方笑了笑。

對方問：“這家炒栗子多少錢一斤？”

許昕被她問的楞頭青，眼睛一瞟，指了指前面的一塊小黑板：“那兒寫著呢。”

婦人不好意思道：“不認字兒，你文化人，幫我念念。”

許昕頓時有一種覺得自己說話太過分的慚愧感，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一旁的林若白幫許昕說了小黑板上的字。

那婦人擡起腦袋，用一種打量的非常仔細認真的目光看了會兒林若白，然後輕聲道了句謝謝，朝反方向離開了。

許昕和林若白面面相視。

覺得有點奇怪，既然問了價錢，為什麽不買？

也有可能是嫌太貴了吧。

許昕不覺轉頭多看了婦人的背影幾眼，沒想到走出不遠的婦人也轉過頭來看她，這讓許昕更加奇怪。

“剛才那個女人，”許昕轉回頭對林若白說，“感覺很眼熟，總是能看到她，好像她家就住在這附近，有時候看她那個眼神像是認識我，總是會很奇怪盯著我看。”

林若白側了側頭，瞥向身後。

女人已經走遠了，在一個燈牌下站著，她旁邊有一個男人，兩人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道前，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看上去並不惹眼。

林若白瞳仁一緊，跟著眼眸瞇起，覺得那個男人有點眼熟，像是哪裏見到過。

前面排隊的人走了，輪到他們了。

許昕拉了拉他的手，”怎麽了？”

林若白回過神來，搖搖頭：“沒什麽。”

可能看錯了。

他不再想這件事了，和許昕買糖炒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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