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年, 康熙才三十八正值壯年, 跟太子的關系還在蜜月期, 作為一個疼惜孩子的父親，即便嘴裏不說, 康熙內心裏還是很關心太子的。因此太子前腳才離開，康熙就叫來梁九功, “你去查一下李佳氏……”

“如何？”

毓慶宮裏有康熙安排的人，李佳氏的事情也不算非常隱秘，只一兩個時辰, 梁九功就查清楚了。

“有人故意在李佳格格跟前說閑話, 說”說到這梁九功頓了一下, 微擡頭看了康熙一眼。

“說什麽？”

“說‘榮貴妃娘娘不懷好意，自己的親兒子一個個都有兒子, 卻見不得太子有孩子，怕不是打著太子無子, 將來……好讓她自己的兒子……’”

“荒謬”

康熙聽到這一巴掌拍在禦案上，拍的桌子‘bang-bang’響。

饒是梁九功見慣了康熙發火的樣子，也是嚇了一跳。

“然後呢？”

“然後，李佳氏聽得多了，可能覺得太子殿下受了榮貴妃娘娘蒙蔽，又聽說太子很喜歡小孩子, 就, 買通了負責看著她用藥的嬤嬤……”

“豈有此理, 這個李佳氏還有那個嬤嬤, 故意挑撥的人一定要重重懲罰。”

康熙又一拍桌子站起身，在禦案旁邊背著手走了幾個來回，“保成後院現在有幾個女人？”

“這幾年，您陸陸續續加起來的，也有三四個了。”

“三四個？”康熙走了一會兒氣消了一些又坐回到龍椅上，“那確實得找個人管管了。欽天監那邊還沒查出個好日子？”

康熙說的是太子大婚的婚期，梁九功秒懂，“日子欽天監已經算出來了，就是，禮部那邊，一直沒給出個章程來。”吵了都不知道多久了，太子妃康熙二十七年就定下了，這康熙三十年都快過去了到現在還沒拿出個章程來，梁九功有時候都不知道那些人是管什麽吃的。

“你親自去一趟禮部，告訴禮部侍郎年前必須給朕把太子大婚的章程拿出來，否則，朕親自上門去討……”

梁九功領命而去。

康熙繼續埋頭看折子，看了兩份，腦袋裏老想起蓉琳之前勸他，太子妃進門前不要給太子塞人的話，越想越煩。

‘啪’實在看不下去了，康熙也不勉強自己，把折子往邊上一扔，準備出去轉轉。

現在外面雖然下著小雪，景致卻不錯。

“萬歲爺？您？”

“朕出去轉轉。”

康熙徑直往外走，漫無目的，腳踩在積雪上發出很輕的簌簌聲。

“……你說什麽？你聽誰說的？”

“好多人都在傳啊，你不知道啊？宮裏都快傳遍了。”

“天哪，我說太子殿下怎麽跟榮貴妃娘娘關系那麽好，那天那麽大的雪還去鐘粹宮看榮貴妃，比親生母子還親，他們竟然是那種關系……”

“哪種關系？”

“還能是哪種關系？萬，萬歲爺……”小宮女下意識回了一句，轉頭看到是康熙，當即臉色一白，腿一軟就跪地上了，渾身直打哆嗦，話都說不全乎了。

另外幾個小宮女，有膽子小，當場就兩眼一翻嚇得暈了過去，剩下幾個也都跪伏在地上，嚇得嘴巴、牙齒都在抖。

“怎麽不說了？朕問你們呢？太子跟榮貴妃是哪種關系？嗯？”

聽到那些汙言穢語的時候，康熙肺都氣炸了，拳頭攥的青筋都爆出來了，可也正是因為太過憤怒，一瞬間的暴怒後，反而平靜了下來，只是聲音冷的能把人凍死。

“萬，萬歲爺饒命，奴婢也是聽人說的啊，萬歲爺饒命啊……”

###鐘粹宮

這幾天天氣不好，雪淅淅瀝瀝的一直下，地上的就沒幹過。蓉琳沒事也懶得出門，更不清楚宮裏因為太子冒著大雪來鐘粹宮在有心人的引導下，一下子冒出來一堆風言風語。

康熙突然盛怒上門，蓉琳還楞了一下。

“萬歲爺這時候怎麽來了？”

康熙原本過來是想問問宮裏那些亂七八糟的話，蓉琳有沒有聽到，看看蓉琳狀態，想著怕是她還不清楚，也不願意讓那些汙言穢語汙了蓉琳的耳朵，就咬牙忍著沒提，“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想著保成宮裏這事情多了，後院一直沒個主事的有點不像樣子，過來跟你商量商量保成大婚的事。”

“保成大婚的事？萬歲爺總算是‘舍得’讓保成大婚了？”

蓉琳笑著又給康熙續了一杯茶。

“什麽叫我舍得？這不是之前一直有事耽擱了嗎？其實原本要按朕的意思還想再晚一點呢，你不知道，今年這天氣，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麽樣，弄不好，怕是有些地方要鬧災……”太冷了，這氣候明顯有點反常。

“那要不，保成的大婚再往後推一推？”

康熙搖頭，“算了，明年就明年吧，大清地方這麽大，誰能保證往後推，後面不會再來個什麽事？總不能一直往後推……等天氣好了，你把富察家的老夫人請進宮給她透個信，讓她們先有個準備。”

蓉琳笑著頭剛點完，梁九功就進來了，頭上身上落得一身雪。因為離得近，蓉琳還能聞到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看梁九功似是有重要的事情回稟，蓉琳便以去小廚房看看為由避了出去。

“都處理好了？事情查清楚了嗎？”

“處理好了，也查清楚了。”

康熙點點頭，“讓我猜猜這次又是誰？溫僖應該不太可能，她自打進宮就對後宮的事情不怎麽上心，胤俄也還小，不用太著急；其他人，惠妃？還是宜妃？”

“惠妃……”

“惠妃啊，果然是心大了，伊爾根覺羅氏一連生了三個女兒都沒澆滅她的志氣。”康熙搖搖頭。

與此同時，擔心蓉琳在宮裏遇到什麽事情，在宮裏特意留有自己眼線的承瑞、四阿哥也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流言的存在。

修身養氣這麽多年的承瑞（胤禠）氣的當場差點把自己最喜歡的端硯給砸了；四阿哥（胤祦）當時正在側福晉瓜爾佳氏房裏，氣的把桌子都給踹翻了，把在旁邊玩的閨女嚇得哇哇大哭。

當晚，太子、四阿哥、小七兄弟幾個就有志一同的到了承瑞府上，就連三格格都來了。

明珠挺著大肚子，就要生了，承瑞沒敢跟她說，而是叫了已經是小大人，嘴巴極嚴的弘旭在門口給他們把風。因此，這一天承瑞他們在房間裏說了些什麽，除了他們自己沒人知道。

其他人只知道就在康熙清理了一遍後宮之後，宮裏又莫名其妙少了不少人。

第二天，康熙二十七年被罷黜而後又官覆原職的納蘭明珠，在朝堂上被禦史彈劾再起朋黨。

###延禧宮

從小道消息得知納蘭明珠被參奏是太子及鐘粹宮一脈對他們延禧宮的報覆，五阿哥都要瘋了，“額娘，您到底怎麽想的？為什麽非要死盯著鐘粹宮不放？”

以前舅舅得皇阿瑪重用，引為心腹，他們有些資本也就算了，自打康熙二十七年舅舅被於成龍參揍結黨營私、排除異己被罷黜後，再起覆，舅舅根本就不得皇阿瑪重用，他額娘到底哪來的底氣跟鐘粹宮硬扛？ “您倒是說句話啊？”

“我，我，我就是心有不甘……”還有就是被伊爾根覺羅氏又給她生了個孫女給氣糊塗了，“而且後宮需要平衡，前朝也需要平衡，你皇阿瑪不會讓鐘粹宮一家獨大的。”

“所以你是想用兒子跟納蘭家做賭嗎？賭兒子跟納蘭家會不會被皇阿瑪用來做平衡鐘粹宮的籌碼？”

“我沒有。”惠妃反駁，哪怕她心裏確實不平，她也從來沒有想過害自己的兒子。

五阿哥無力搖頭，“可是您現在做的事情就是會導致這樣的結果啊。您知道今□□堂上有多少人站出來彈劾舅舅嗎？因為您做的那些事，現在大哥、四哥一定會死咬著舅舅不放，這次舅舅跟納蘭家怕是不死，也得脫層皮”

五阿哥抹了把臉，“額娘，現在已經不是以前了，鐘粹宮已經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了，您還不明白嗎？有大哥、四哥、小七他們在，除非皇阿瑪有一天把大哥他們都給廢了……可是您覺得可能嗎？大哥可是有救駕之功，四哥做的事福澤萬民，就是小七那跟太子跟小十一那也是過命的交情……”這些都不是他們能比的。

“那現在怎麽辦？”惠妃無力的軟了身子，癱坐在椅子上。

“我再想想吧”實在不行，舅舅那邊如果實在救不下來，他也沒辦法，五阿哥煩躁的撓撓頭，換位思考，如果是有人造他額娘的謠，說他額娘不檢點，他也會恨不能跟那個人拼命的。

從延禧宮正殿出來，五阿哥正好跟十四阿哥胤禩迎面碰上，之前每次遇到他都笑的甜甜的上前叫五哥的胤禩，這一次看到他只撩了撩眼皮，就轉身進了旁邊的配殿。

饒是五阿哥性子再直也被小十四這番作為給惹怒了，攥著拳頭想要打上門去，可又一想他舅舅那邊，只能先把這個賬記下。

“胤禩，你剛剛怎麽那樣對五阿哥？”衛氏自己沒什麽本事，卻不想兒子受委屈，深怕五阿哥回頭找兒子麻煩。

胤禩握住衛氏的手，安撫她，消解她的不安，“額娘別擔心，五哥現在顧不上我，而且我這樣做也是有原因的”說著，胤禩把惠妃叫人刻意散播的流言撿了兩句還能聽的說給衛氏聽。

“這，這真的是娘娘讓人做的？”衛氏一瞬間驚得嘴都沒合上，這，這還是她印象裏總是高高在上的惠妃娘娘嗎？“這也太惡毒了……”

胤禩點點頭，確實惡毒，不過惡毒還是其次的，更多的是蠢，不僅沒能讓皇阿瑪對鐘粹宮那位跟他那位好太子哥哥有任何懷疑，找的人還不靠譜，流言才傳出來多久，底牌就讓人翻了？不過這倒也提醒了胤禩，這宮裏各處一定有大哥、四哥他們的眼線，以後他做事要更加小心才是。

衛氏不知胤禩心中所想，只當胤禩跟她一樣的想法，扭頭看看外面，低聲叮囑，“這些交給你皇阿瑪處置就行了，我們人微言輕，你可千萬莫要摻和這些事，知道嗎？”

“額娘放心吧，胤禩都知道的。”在他沒有足夠的實力前，他是絕對不會怎麽樣的。

衛氏點點頭，“你皇阿瑪知道了？”

“嗯，知道了，宮裏那些嚼舌根子的宮女、太監都已經被皇阿瑪處置了。”這會兒慎刑司怕是土都要被血染紅了。

“處置了？怎麽處置？”衛氏楞了一下，問了個傻問題，反應過來，自己也覺得自己有點傻，嘆了口氣，拍了拍胤禩的手，“額娘不圖別的，只求你能好好的，娶個好媳婦，能跟你媳婦好好過日子，再給額娘生幾個大孫子”若是能看到那一天，她就是立即死了，也值了。

知子莫若母，衛氏單純，想什麽，都在臉上，胤禩一眼就能看透。“額娘，您別擔心，孩兒一定在皇阿瑪面前好好表現，將來給您娶個好媳婦，好好孝順您。”

“好”

福郡王府上

原本因為（博爾濟吉特氏）明珠即將生產，一直陪在她身邊的承瑞、弘旭父子倆這幾天突然開始忙碌起來，有時候夜裏都不著家，（博爾濟吉特氏）明珠肯定有感覺。偏偏父子倆個怕她生氣傷到孩子還不敢告訴她。

（博爾濟吉特氏）明珠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也就當不知道，可耐不住事情就是那麽巧，那天她捧著大肚子去書房給父子倆送糕點，恰巧就聽到了。

（博爾濟吉特氏）明珠跟蓉琳婆媳關系一直不錯，聽到婆婆被人誣陷，還是那種桃色新聞，她哪裏忍得了，揮著鞭子想把人抽死的心都有了。

“弘旭，你給我讓開”

“不讓，額娘，您不能去，瑪麼都不知道呢，您去了不就暴露了嗎？”

皇祖父跟阿瑪他們都極力瞞著不讓瑪麼知道呢。

“是啊，明珠，你肚子裏還懷著孩子呢，快把鞭子放下。”

“我不放，額娘不清楚怕啥，我又不去鐘粹宮，我去延禧宮。”

“那也會暴露的啊”弘旭轉頭看向他阿瑪滿臉焦急，他怎麽感覺他額娘懷個孕，腦子變傻了？

可不就變傻了嗎？還比之前更一根筋了，承瑞皺眉。可有什麽辦法呢，這是她媳婦，身懷六甲，馬上就要生的媳婦，他啥都不能做，只能哄。“你要去也行，不過咱們得先讓大夫把個脈，看看你先走的情況適不適合耍鞭子，如果大夫說可以，就讓你去，不攔你，好不好？”

“好”聽說可以去，（博爾濟吉特氏）明珠高高興興的答應了，可惜還沒等太醫來，她就疼的站不住了。“啊，承瑞，我，好像要生了。”

這個孩子自打懷上就很乖，孕吐反應一概沒有，她還當出生時這孩子也能體恤一下她呢，結果一點都沒有，照樣疼得她死去活來的。

承瑞、弘旭父子倆這時候也顧不上再去給惠妃跟納蘭家添堵了，寸步不離的守在產房外心驚肉跳的等待著孩子出生。

“阿瑪要不要給瑪麼送個消息啊？”

“要，你不說阿瑪都給忘了，除了你瑪麼還有你皇祖父，都得讓人去說一聲。”承瑞匆匆忙忙轉身安排人去宮裏送信。

等蓉琳聽說小阿哥平平安安的生下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蓉琳喜添金孫，心情自然是特別的好。看外面陰沈沈的天似乎都好了很多。

“娘娘給小阿哥準備的小衣服可算是能用上了。”

“可不是？”蓉琳笑呵呵的收拾她這大半年來做的小衣服，疊好，又親自用包袱皮包好，“春分，你現在就去郡王府跑一趟，這些小衣服，給小阿哥送去。”雖然郡王府那邊肯定也會準備，但怎麽說這也是她一個瑪麼的心意。

被叫錯名字的春柳咬了咬嘴唇，擡頭給旁邊的巧茹使了個眼色，‘娘娘又叫錯名字了，怎麽辦？要提醒嗎？’

巧茹搖頭，努了努嘴，‘你先去送東西，我來說。’

行，春柳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清脆答應一聲接過包袱就出去了。

春柳出去了，蓉琳才反應過來，她好像又叫錯了。

蓉琳拍拍腦殼，果然是年紀大了，“春分、巧兒她們的傷怎麽樣了？恢覆的還好吧？”流言的事情蓉琳只含含糊糊的知道一點點，不甚清楚。春分、巧兒的板子是康熙尋了其他借口打的，蓉琳知道的時候板子都已經打完了。好在康熙還給了蓉琳幾分面子，也沒想要她們的命，只是打了幾板子算是懲戒。

巧茹點點頭，“娘娘放心吧，奴婢今早去看，已經好了兩三成了，就算年前不能完全好，來年春暖花開的時候也能好了。”

蓉琳點點頭，那就好，還待再問問具體的細節。

外面宮人傳溫僖貴妃突然來了。

蓉琳還詫異了一下，“溫僖妹妹？竟然真的是你？稀客稀客啊，快請進”這一位那可是真正的宅女，等閑都不出翊坤宮的。今天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來她這鐘粹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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