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四的洗三是在延禧宮由惠嬪親自操辦的, 辦的很熱鬧，惠嬪親自抱著小十四, 滿場應酬, 那一臉的笑容整場下來都沒落下過, 不知道的還以為小十四是惠嬪親生的呢。

“哼, 有什麽好炫耀的, 不就是個養子？又不是親生的, 搞那麽大陣仗。”

“朧月，閉嘴”

小十四的洗三禮結束，走在回翊坤宮的路上，哪怕這附近並沒有其他宮人，鈕鈷祿明靜還是第一時間就喝止了身邊大宮女的碎碎念。

進宮三年，原本對皇宮那些天真爛漫的想法，早已隨著時間的流逝被磨滅的幹幹凈凈了，再過半個月又是三年一次的大挑，這宮裏眼看著又要添人，她自己的未來還不知道在哪裏, 哪有那閑工夫去管那些有的沒的？

“奴婢就是替主子委屈。”

“有什麽好委屈的？”有姐姐的餘韻在, 只要她規規矩矩的，萬歲爺自然不會虧待了她。當然要說有多寵愛, 那也是虛的。這三年冷眼旁觀看下來，鈕鈷祿明靜多多少少也算是對萬歲爺跟這後宮裏的女人有些粗淺的了解。

別看現在延禧宮的惠嬪面上一片風光, 但要說在萬歲爺心裏的地位, 惠嬪絕對沒辦法跟榮貴妃娘娘比。

這兩年延禧宮裏的阿哥, 一個一個生，明面上是為了平衡鐘粹宮的一宮獨大卻又何嘗不是對鐘粹宮的一種保護？

這一次選秀之後，想來她也能在這宮裏有個身份了，只是不知道位置會如何？

與此同時鐘粹宮，小十四洗三當日，按理，康熙應該去延禧宮過夜，但是因為有點事情想問一下蓉琳，康熙還是拐道先來了一趟鐘粹宮。

“你這兩天是不是跟承瑞、小四、小七幾個說了什麽？”

“嗯？萬歲爺說什麽？”蓉琳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我說你是不是跟小七幾個說了什麽？他們這兩天有事沒事就往南卿（南懷仁）府上跑。”拐帶的保成也天天往外跑。

為這，他還特意找南懷仁過來問了問，南懷仁說他們是去跟他探討數學、地理問題，學習火炮制造、天文歷法相關的知識，還會問他外面的世界長什麽樣子。

這些康熙並沒有跟小七他們提過，幾個孩子的師傅，也沒有教過這些，再想想之前蓉琳寫的數學書。很明顯這些是蓉琳跟他們說的。

蓉琳這次知道是什麽事了，笑著點頭，“是啊，臣妾想告訴他們外面天地很廣闊，他們應該都出去看看，不過臣妾才疏學淺，並不能教導他們太多，他們才會去向南大人請教。”想到小四想要去找高產的種子，小七說要去給他皇阿瑪挖金礦把國庫都填滿，蓉琳笑著把這些話學給康熙聽。

康熙感慨小四、小七懂事的同時，心下對蓉琳這種教育孩子的方式也是一個勁點頭。不錯不錯，他果然沒有看錯，馬佳氏確實很會教育孩子，把小十一記在她名下沒錯。

想到這，康熙又想到了今年的大封。想到這次大封，康熙心裏對蓉琳的愧疚又加深了幾分。

其實認真說起來，馬佳氏並沒有做錯什麽，如果硬要說有什麽錯，就是生的孩子有點多，還一個個都養活了……

“萬歲爺？您沒事吧？”

康熙回過神來搖搖頭，“今年選秀後，朕會再次大封後宮……”

“萬歲爺應該不會再升臣妾位份了吧？”蓉琳語帶調侃，言語之間並不多難過。到了她如今的位置，能再往上封的，也就只有皇後跟皇貴妃，皇後那是不用想了，她家世不夠，康熙要是敢透出一點這個意思來，前朝就能吵破天去。皇貴妃也差不離，那可是位同副後，她有承瑞、小四、小七他們也不合適，所以雖然心裏小難過，蓉琳並不真傷心。

“委屈你了。”

“臣妾不辛苦”蓉琳搖頭，“雖然確實有點傷心，不過臣妾都能理解的。而且您也知道臣妾的性子，這樣其實也好。”不叫她一個人在貴妃的位置上待著，大家的眼光就不會全都盯著她，這樣幾個孩子也會好過一些。

康熙胳膊一伸將蓉琳擁到懷裏，“朕知道”，所以才更愧疚，不過這種情緒康熙並不喜歡，所以轉而說起其他事，“小七他們你真的舍得叫他們出去？”

“當然”蓉琳重重點頭，“於公，有人出去看看，才能知道我們哪些地方不足，取長補短，我們大清才能越來越好，於私，老話不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出去看看，開開眼界，長長見識挺好的。”

康熙點頭，“那就再讓他們多學幾門西洋語，回頭出去了，也不至於沒法跟人交流。”

“萬歲爺同意了？”她還怕康熙不答應呢。

“同意了，你這個慈母都懂的道理，沒道理我這個做皇阿瑪的去拖孩子們後腿。不過他們現在畢竟還小，還是再等等才好。”

這個蓉琳同意，太早出去世界觀還沒形成，受老外影響，移了性情就不好了。

說完了這事，康熙又跟蓉琳說起另外一件事，“賽音察渾今年也十二了，這一屆選秀，要不要先給他選幾個伺候的？或者先賜個側福晉、格格？”

“太早了吧？”蓉琳沒想到康熙會提到這事，一點準備都沒有，考慮了兩秒鐘才道，“小四的身體雖然比承瑞結實一些，但過早接觸這些也不是太好，依臣妾的意思，不若再等等？”

“行，這個聽你的”他也就是問問，並沒有一定要賜人的意思。“那承瑞那邊呢？明珠嫁過來也有幾年了，這肚子一直沒動靜，朕跟承瑞這麽大的時候，承瑞可都兩歲了，要不給承瑞賜個側福晉？”

您可別了，人家好好的小兩口，承瑞才多大啊？蓉琳可不能讓康熙去破壞小兩口的感情，趕緊阻止，“不著急，不著急，承瑞本就身子不好，這男女之事上，還是不要太頻繁的好。依臣妾看，先等等吧，別好好的把承瑞的身子再給霍霍了……”

康熙一想也是，也就沒勉強，不過還是又提了一句，“小四的親事，你也上點心，這次能定下來也好，若是覺得還小，先定下來，過幾年再大婚也是可以的。”

反正保成的親事，他就打算好好考察考察，先定下，然後讓人好好教。

轉眼，選秀的日子就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康熙說了給小四挑媳婦的事，蓉琳還真耐著性子把秀女的資料都好好看了看，只可惜不知道是畫工畫像畫的不好，還是這一屆真的沒有長的太出挑的。反正蓉琳一圈看下來，沒看到什麽記憶深刻的臉。

叫了小四過來問，小四還懵懵懂懂的根本沒開竅。蓉琳雙手一攤，得了，著急啥啊，還是下一屆再說吧。

不過往她這走關系的倒是不少。有想著撂牌子回家自行婚嫁的，這種只要康熙那邊沒有特別留話，她就都準了。

只是這裏面發生了一件事，讓蓉琳又尷尬又氣惱。

事情是這樣的：選秀前，蓉琳的額娘馬佳夫人受人之托，進宮跟蓉琳說了一家人想給自家閨女撂牌子的事，蓉琳也沒多想就答應了。

為了這姑娘出去嫁人好看一點，蓉琳還特意讓人關照，留到覆選的時候再撂牌子，誰知等到了覆選的時候，人家姑娘根本沒有想撂牌子的意思，不僅如此，還當著她跟佟佳氏的面各種作妖，給康熙拋媚眼、發動聲音攻勢，叫康熙給看上了。

弄得蓉琳嘔得慌的不說，還被佟佳氏嘲笑了半天。加上這兩年，自打她成了貴妃，家裏也確實做得有點過了，她額娘再進宮，蓉琳說話便也有些不客氣。

“以後這些事，額娘還是少管些吧”，之前她覺得是做善事，可叫人查下來卻不是這樣。“還有阿瑪、哥哥嫂子那邊，額娘回去也給他們遞個話，他們閨女、妹妹我現在雖然是貴妃，可並不如外面傳的那幫得寵。相反，因為女兒膝下阿哥多，現下都成了闔宮的公敵了，就連太皇太後、皇天後那邊近來都沒給過好臉色，到處可都等著抓女兒錯處呢……”

馬佳夫人一聽嚇得不輕，連連保證回去一定好好說說她阿瑪跟她哥哥嫂子，“家裏的事，你不用多操心，額娘一定替你管好你阿瑪還有你哥哥嫂子。這兩年因為你封了貴妃，阿哥們又漸漸大了，你阿瑪跟你哥哥嫂子確實是有點飄了……”

想想女兒沒進宮前，她們家過得什麽樣的日子，再想想現在，馬佳夫人自己都害怕。若不是蓉琳提醒，她都沒意識到。

蓉琳點頭，“額娘心裏有數就行。咱家到底還是底蘊淺了些，窮人乍富，有點飄是正常的，可是咱可不能因為這一點把前面好不容易弄出來的好局面給白費了。您外孫他們還小呢……”她不求娘家能給她多大助力，最起碼別拖後腿。

“是是是……”

回去後，馬佳夫人就把蓉琳說的這些跟馬佳蓋山一說。

馬佳蓋山當即驚出一身冷汗。

第二天，馬佳府上就閉門謝客了。

等康熙大封後宮的聖旨下來，惠嬪升惠妃，宜嬪升位宜妃，鈕鈷祿明珠封敦妃，佟佳氏連升兩級一躍成了後宮第一人的皇貴妃，只蓉琳的貴妃之位紋絲不動，馬佳家更是恨不能把尾巴縮起來過日子了。

飄起來的換成了承乾宮那邊。

佟佳氏在冊封禮上，受蓉琳的禮，那聲刻意拖長的'妹妹'，讓站在下面春分、巧兒幾個聽了臉都氣紅了。

反倒蓉琳面上一點異色都沒有。

佟佳氏又軟軟的挖苦幾句，見蓉琳還是那副樣子，就好像一拳頭打到棉花上一樣，倒是把自己憋得難受的不行。

“娘娘，皇貴妃太過分了。娘娘之前做貴妃也沒有把她怎麽樣啊？她一上去，立馬就這樣，真的是，太，太……”巧兒想說難聽話，又怕給蓉琳惹禍，憋屈的眼圈都紅了。

蓉琳淡定搖頭，“不用太在意”這跟新人乍富是一個道理，等過了這兩天過了新鮮勁就好了。

又兩日，明珠過來陪蓉琳一起跟著新鮮出爐的皇貴妃去給太皇太後請安。

剛進慈寧宮大門，聞到一股莫名的味道，明珠就開始幹嘔，酸水都吐出來了。

蓉琳以為明珠吃壞了肚子，慌忙讓人去請太醫。

“娘娘，郡王福晉是不是懷上了？”兆佳氏話一出口，包括蓉琳在內，一行人全都楞住了。

明珠自己也楞住了，“懷，懷上了？”

蓉琳反應過來，第一時間去拉明珠的手腕，她自學過醫術，覆雜的病癥看不了，滑脈還是能把出來的，也是她傻，她自己生了那麽多胎，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想到懷孕上去。

“明珠懷上了？”

明珠懷胎的消息還沒確認，太皇太後、皇太後聽到消息就已經親自迎了出來。

“應該錯不了，是滑脈。”

蓉琳把完脈，沒多會太醫也到了，以防萬一，還是又叫太醫把了下脈，果然是滑脈，當下太皇太後、皇太後便很高興。皇太後更是把明珠拉到一邊叮囑這個叮囑那個，又叫身邊的嬤嬤送了不少好東西。

佟佳氏臉上卻是青一陣白一陣的。回到承乾宮就摔了好幾套茶具。

“馬佳氏，馬佳氏，明珠……”

今天是她晉封皇貴妃後第一次帶著宮妃去慈寧宮請安，原本今天應該是她的主場，結果就因為明珠爆出懷孕，把她的風光全都給搶光了。佟佳氏恨不能沖到鐘粹宮當場掐死蓉琳婆媳倆。

摔完茶具，佟佳氏又錘著肚子哭自己命苦，但凡她能有個親生的阿哥，又怎麽會淪落到今天的地步？明明是後宮第一人的皇貴妃，位同副後，卻生生叫馬佳氏那個賤人弄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現在闔宮上下還不知道怎麽看她呢？

“娘娘，娘娘您別這樣，別這樣……”

不這樣又能怎麽樣？“月兒，你說我還能有孩子嗎？我想要一個阿哥，我自己生的小阿哥，嗚嗚……”不要小八那個白眼狼……她要自己生的阿哥。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宮人連連點頭，“娘娘才多大？奴婢家附近那些婦人四五十還照樣生孩子呢。”

“真的？”

“真的，奴婢進宮前奴婢家隔壁的大娘都四十出頭了，還生了個大胖小子呢。咱們叫娘娘家裏給娘娘搜羅些生子方子，咱們照著吃，肯定能生出來的……”

生子方子？說到生子方子佟佳氏立馬就想到了蓉琳之前爆出來的那一個，據說確實很靈，到現在很多宮裏的女人還會用，就連延禧宮的小十三、小十四據說都是按著那個方子才那麽快懷上的。可是她按著那個方子，用了那麽這麽多年都沒懷上，她宮裏的兩個也都沒有……

佟佳氏平時沒多想，這會兒想起來總覺得有點不對，她自己沒懷上也就算了，因為她之前遭過算計，怎麽會她宮裏幾個也都沒懷上？

想到這，佟佳氏‘騰’一下坐起來，“月兒，你去叫了太醫過來”她要好好查一查。

太醫來的很快。

佟佳氏將月暈幾個都叫過來，讓太醫挨個檢查。

一圈查一下來，佟佳氏心都涼了。

“太醫你說什麽？她們全都……”

老太醫點頭，確實是全都在不知道的情況下中了絕育的藥，雖然量不多，不足以叫幾個人真的絕育，但這幾年想懷孕那是不可能了。

“怎，怎麽會這樣？”

佟佳氏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沒回過神來，月暈幾個乍一得知消息更是要昏過去了。

“那您能查出來，她們是什麽時候中的招嗎？”

“從時間來看，應該有一兩年樣子。”

一兩年，那不就是鈕鈷祿氏去世後，小八被抱到她身邊來不久？“那拉氏？”怕她身邊再有了其他孩子，分了小八的寵愛？也不對，月暈身上的藥還可能是那拉氏所為，袁氏、尹氏卻是後來的，那會兒那拉氏可都不在了。

“娘娘會不會是烏雅氏？”之前烏雅氏還在承乾宮的時候，月暈跟她處的就不好，兩人鬧過幾次，鬧的很不開心，後來十一阿哥被改記名到榮貴妃名下，烏雅氏被打入冷宮，她還為此去冷宮奚落過烏雅氏，當時高氏跟尹氏也跟她一起去了……想到這，月暈三個臉色一白。

承乾宮請太醫的事，並沒有刻意瞞人，當然這種事也瞞不住，不過大家不清楚佟佳氏是為月暈幾個請太醫，還以為是佟佳氏是今天在慈寧宮受了委屈回去發洩情緒一不小心把自己傷了，在心裏又是狠狠把佟佳氏笑話了一回。

尤其是延禧宮的惠妃，聽說承乾宮請太醫那是肚子都笑疼了，“哈哈，她也有今天，哈哈……”

笑完了，想到鐘粹宮那邊的情況又在那嘆氣。真是一步慢步步慢，眼見著鐘粹宮郡王有了，現下皇長孫都要出來了，她的五阿哥卻還在弘義館讀書，連政事的邊都還沒摸到呢。

“娘娘，這剛懷上的孩子本就不太穩當，福郡王福晉又是第一胎，一個不小心……也不是沒可能的……”劉佳嬤嬤話裏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問惠妃要不要想辦法讓明珠神不知鬼不覺的流產。

惠妃搖頭，若是換個人，可能她就真的這麽做了，可是明珠不同，那是太皇太後、皇太後的娘家人。萬一明珠肚子裏的孩子沒了，太皇太後、皇太後絕不會善罷甘休。雖然現在太皇太後想要打壓鐘粹宮平衡後宮的意思很明顯，可鐘粹宮是鐘粹宮，明珠是明珠，太皇太後、皇太後絕不會允許有人去傷害明珠肚子裏的孩子的。這一點在宮裏十多年，惠妃看得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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