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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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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還是遲了一步--當看到被圍在那些死士之中時,陳阿嬌想。

“郎君!”那小二腿軟了,“這裏是怎麽了啊……郎君,您要不別……”

陳阿嬌杵著她的樹枝已經堅定地走了過去。

所到之處,雖沒有摩西分海那麽誇張,卻也是實實在在驚呆了一些人……

這個‘瘸子’有病吧,渾身臟兮兮的還看不清情況要往這邊走?難道是活膩了?

是的,她就是活膩了。

劉徹在看到她的第一瞬間,先是驚喜,後便是暴怒:“你是誰?來這裏幹什麽?你們不要用一個叫花子來侮辱我,快將她拖走!”

他話說的那麽難聽,可是陳阿嬌知道,他是因為認出了自己,想要讓她離開這裏,才故意這樣說。

可她不會給他機會。

“我來了。彘兒。”她看著他說。

劉徹眼中閃過一絲懷念和感動,繼而卻立刻吼道:“你是何人?莫非是發癔癥了?快滾,你們要殺我可以,卻千萬不要將這等臟臭之人與我放到一處,否則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面對死士之事,他未有片刻驚慌,可她不過是出現了一次,說了一句話,他便實實在在的慌了兩次神。

“你越這般說,他們越想將你我都殺了,好盡情折辱。”陳阿嬌嘆息,“你怎麽變傻了?”

他聞言,終於拔出佩劍來:“誰讓你來!?”

然後拖過她,命其餘人:“護住她,剩下的人,跟我殺出條血路。”

殺出血路,無論如何也要將她送出去,他們兩個,總要有一個能活……

可不得不說,她的到來徹底激起了他的鬥志,讓他熱血沸騰,讓他有了拼殺四方的沖動。

真好,她來了。

或許應該說,真好,她還在,一直都在。

可他卻不敢回頭看她,只怕看上一眼,便會失去所有的鬥志,丟失了拼殺的勇氣。

陳阿嬌咬牙,從懷中將那削鐵如泥的匕首掏出,命道:“去保護陛下,我能護好自己。”

那幾個被留下的軍士一怔,終究還是拔出佩劍沖了出去:他們並不知道這個被劉徹責令保護的人是什麽來頭,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若是劉徹有個不測,他們一家老小皆不得活。

刀劍相擊,兵戈相向。廝殺聲中,血花四濺。陳阿嬌忍住恐懼,撿起了屍體邊的長矛。那小二哥見事不好早已溜走,地上胖乎乎的張靖雙腿抖動,一股腥臭味彌漫開來,陳阿嬌低頭一看,只見他臉色蒼白,早已失禁了。

劉徹能帶在身邊的人,雖不至於個個身手絕頂,卻也有以一當百的勇氣和能力。只可惜,以一當百畢竟不是真的有百。螞蟻尚能以眾敵寡咬死大象,又何況這些死士並不是蟻。不多時,劉徹這方便逐漸落了下風,就連身處後方的陳阿嬌也身受了幾處傷。她倒是全程忍著未喊出半句來,只那張靖幾次三番的被嚇暈過去,或許他所在之地太過腥臭,居然至今依舊毫發無損。

終於,到了避無可避之時。

劉徹早已渾身浴血,而親衛之中,還活著的只有兩三人。他拖著劍,倒退了回來。

這一生,難道就要在此結束?

前方,同匈奴大戰的號角還未正是吹響……

那種不甘,悲憤何其之多。可當他看到她後,卻忽然放下了。或許,就此終結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阿嬌姐,”他看向她,“你怕不怕?”

陳阿嬌環視四周,仍有百餘人死士在步步逼來,那死士中,明顯也有異於中原人相貌者。她嘆息:“不怕,只是不甘心,國還未平,這些人都在想什麽?”

是啊,難道區區皇位就真的比四海升平來的更重要?重要到,他們互相勾結聯合,持刀劍嚴加相逼,甚至,與外族聯合?

劉徹聽她這樣說,反倒是放下了心頭最後一絲不甘:“山窮水盡了,也好,只要你不怕就好。”

其實,他也算是幸運了,能與心愛之人一同赴死,何其幸也?

至於這江山……他已為其付出了太多,到了此刻,反倒不那麽在乎了。

我死後,哪管它洪水滔天?

況且縱有罪,那大頭也應當算到那些為了一己之私竊國賊之身,方才不失天理公道!

畢竟,他或許對不起那些權貴,卻對的起這泱泱百姓,蕓蕓眾生。

劉徹伸出了手,陳阿嬌有些恍惚。她一手握著她的短匕,另一只手,仍緊握著她撿來的長矛。

片刻,她終於棄掉了長矛:罷了,兩生兩世,對面前這個人她終究還是放不下,卻又不敢面對。有多愛,有多恨,便有多防備他。只為了掩飾這一切,始終騙著自己,她不在乎。--只是到了如今,卻早已沒什麽好再騙自己了。

直面內心,她終究還是在乎他:無論是愛,還是滔天的恨,她只給了他。

伸手,回握住劉徹的手,她心頭終於釋然,終於輕松。

身後,便是那萬丈深淵。

劉徹見她回握,且一笑,那笑容明媚釋然,是他畢生不曾見過的輕松快意。

他也笑了:“回去告訴你們的狗主子,我劉徹就算是死,也絕不死在他人刀劍之下。今日你們為了一己之私將我逼上末路,若能善待百姓,護好河山也罷。可若是要繼續勾結外族,只為自己快意,不能善待百姓,遲早有一日,昊天上帝會降下懲罰。若有那時,天下之亂,百姓之苦,皆自你等起!”

此話實則駭人,死士中便有些嘩然,畢竟劉徹說的對,他為帝時,百姓果真安居樂業,且越加富足。

只是,死士畢竟是死士,雖動容,卻不會因此松懈。

他們只頓了一下腳步,爾後仍步步相逼。

轉身看那深淵,一眼望不到底,陳阿嬌不由脫口而出:“你果真不是什麽好帝王,如今出了這事,卻不留下皇儲,莫說前方對敵匈奴是否能成,只說這天下,離大亂已不久矣。”

居然,連個皇儲都沒有,就這般走了,真不知該怎樣罵他。

“恩,我不是什麽好帝王,”他笑了,“其實我也不想做什麽好帝王,我想做的,不過是你的男人罷了。既然我的女人不願給我生下皇子,這天下,自然便不會有什麽皇儲。”

若是有什麽遺憾,便只有一處:來不及好好寵你,來不及對你更好一些。

這一次,她終於看懂了他的眼神,且不加任何主觀臆斷,不加任何惡意猜測了。

罷了,罷了,那便攜手同歸吧。

若這一生,真如此離去,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這一刻,國家大義且先擱下,兒女情長且自拾起,這一刻,當肆意時且肆意。

兩人對視一眼,牽著手,含笑跳下那萬丈深淵……

“阿嬌!”館陶長公主忽然被夢魔所驚醒,她立刻推了推身旁的陳午,“阿午,阿午,快起來,我夢到阿嬌出事了。”

原本迷迷瞪瞪地陳午聽了這句,瞬時也嚇出一身冷汗:“阿嬌……阿嬌不是在宮裏好好的?如今宮裏也沒人敢……難道,難道是王氏遺留下來的心腹?”

“來人,來人,速叫阿融,季須來。”館陶長公主一邊急急著衣,一邊吼道。

“諾。”

堂邑侯府瞬時燈火通明,人流奔走不息。

陳蟜跪在下首,身上已結結實實挨了好幾下藤條。

“荒唐!你阿妹想出去,你便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陳午氣的渾身發抖。

陳蟜低了頭,半句話不說。

“瞧瞧你都做了什麽,你阿妹不懂事,你也活回去了?當年偷偷送她走,害的你阿母如此傷心難過不說,只說陛下,陛下這些年越來越急功近利,頭發白了那麽多,還險些……”陳午說的氣急,又擡起手中藤條,照著他的脊背抽打過去。

陳須終是不忍,跪下為其弟求情:“阿父,阿母,如今最要緊的還是速速派人秘密探查阿妹是否出了什麽事。阿融雖不成器,卻游歷四方,自己掙下了家業來。此時正可以利用其在各地的產業,速速查清啊。阿融若是遍體鱗傷……只怕誤事!”

陳午聽了,方才扔了手中藤條:“也罷,便饒了他一次,孽障,還不快點去查查你阿妹的事,快去,快去!”

館陶長公主窩在上首,聽了這話,方才說了句:“季須也幫襯著點,無論如何,陛下將朝政之事托付給了阿融,他的重心應當是這個。直沖著陛下對我阿嬌的用心,他的江山,我們便要為他看好。切莫耽誤了大事。”

陳午此時也反應了過來,他本迂腐,看重的也是君王大義,此時聽了館陶長公主所言,只覺得無一不對。便立刻點頭稱是:“還是夫人說的對,聽到了沒?你們阿母說的話,需得照做。”

陳須陳蟜兩個慌忙應道,之後陳須便去聯系陳蟜所置產業管事之人,陳蟜則秘密加派人手,盯牢了那些大臣、皇親。

雖只是館陶長公主的一夢,這般大張旗鼓未免有些誇大,但全家人竟絲毫不覺得這樣做有何不對。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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