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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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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宮偏殿,雯音抱著雪貓站在外間仿佛是在曬太陽,房門開著,遠遠看去,仿佛陳阿嬌正在同劉彘畫畫玩兒。

可實則卻是--

“阿嬌姐,七國真亂了。”劉彘道,“您最開始是如何猜到的?”

“如果有人跑到你家裏來,讓你交出你最重要的東西,你會不會反抗?”陳阿嬌在紙上畫下一個圓。

“會,自然會,可是父皇同意晁太常的看法,也覺得削藩對啊。”劉彘道,“我覺得父皇的話總是很有道理。”

“削藩是對的,”陳阿嬌道,“可我阿父說了,削藩不能這樣削。得循序漸進。比如,要拿走你的心愛的東西,是不是顯得許你一些好處?又或是,自己不出手?”

“是了,”劉彘點頭,“阿嬌姐上次教過我。所以我想要二姐的那個木雕時,便是讓三姐同她吵了一架,最後阿母幹脆把木雕收了回來,然後我送了糕點給阿母,阿母便把木雕給我了。”

額……這是將以夷制夷和募民實邊結合使用了?這……還真是活學活用啊。

陳阿嬌有些無語:“那你覺得如果是你,你要怎麽削藩?”

劉彘埋頭苦思了會兒:“我不知道,但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會用晁太常那樣的方法。晁太常一上來便要拿那些人的地盤,肯定容易激起反擊。應該不知不覺拿走就好了。”

是的,晁錯一上來便以吳王之事,曉之以情打動了劉啟。

可他並不傻,吳國勢大,肉骨頭不是那麽好啃的。於是再啃吳國的肉前,先拿了楚國、趙國和膠西國開刀。

他們被削的罪名分別--

楚王劉戊在薄太後崩時,同女子茍合,理當誅,天子仁厚特詔赦:僅削去東海郡為處罰。

膠西王劉卬曾賣官舞弊,削六縣以做懲戒。

趙王劉遂,並不明示過錯,削了趙國的常山郡做處罰。

這三國削的十分順利。順的讓晁錯等人瞬時膽子大了,腰桿也直了。於是,下一個理所應當的便是要削吳國了。

正當文書送去,眾人以為此次削吳國還是那般順利之時,卻聽到平地一聲驚雷響:吳國、趙國、楚國、膠東國、膠西國、菑川國、濟南國等七國,同時反了!

只見吳王劉濞振臂一呼,楚趙兩王緊隨其後,北邊,趙國發兵至西界,甚至將塞外匈奴也拉入夥;南邊,劉濞亦發使往閩越,同時而動;東邊,膠西王,膠東王等四國兵馬鳴鑼而出。

舉目望去,整個大漢竟是反聲一片--亂了,亂了!

看來,果然是晁錯削藩動作太大所致。

劉彘問道:“阿嬌姐,我說的可對?”

“很對。”陳阿嬌答,“是該慢慢地去削。”

“可是阿嬌姐,如今該怎麽辦?那麽多諸侯都反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陳阿嬌道,“我說一個事,十皇子不妨想一想,這裏頭有什麽蹊蹺。”

“諾。”劉彘長睫毛忽閃忽閃,睜大了眼,看上去十分可愛。

只是,每每當陳阿嬌一想到上一世劉彘為帝後的情景,便不覺得他此刻有什麽可愛的了。

“高祖當年憐惜齊王劉肥之子無王可當,便將齊國一劃為六,分封齊王肥諸子為王,而這六國分別是:齊王國、濟北國、膠東國、膠西國、菑川國、濟南國。”

劉彘眼神一亮:“除濟北國外,其餘五國都反了!他們是五兄弟,特別是齊王,如果高祖不分封六國,他原本有更大的封邑。啊啊啊!我想到了,想到了!如果讓辯士去尋那齊王,或者,或許可以……”

他眼珠子一轉,激動萬分:“阿嬌姐,如果是我的東西,要被迫分成四份給姐姐他們,我一定會不服。我的東西,除了我願意,其他人休想迫我分與眾人!”

又來了!

陳阿嬌嘆息:是啊,這便是劉彘,便是日後的那個漢武帝--霸道無比。他的東西,除了他自己願意,其他人,哪怕是至親都休想奪走分毫!

所以,上一世,是她,是阿母,是竇太後,是竇嬰,讓他覺得自己的權勢要被迫分出來了。所以,他先發制人,先將他們一一滅了。

劉彘對阿嬌的內心活動毫無所知,只笑得十分開心:“所以,其實只要找人去曉之以情,齊王應是很容易反戈的。此戰或要成為內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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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彘能想到的關節,劉啟自然也能想到。

密派辯士於齊國後三日,便聽聞齊國忽然撤兵。還不待有人去挑撥其餘四國,便見那四國忽然沖過去,團團圍住齊國。

劉啟這邊還沒來得及高興,便聞吳楚兩國破梁國數城。梁王劉武緊急回了國都,帶領軍士抗擊吳楚二國的圍剿。而六十有二的劉濞此番叛亂,卻是壓上了自己全部的籌碼--贏,便要問鼎天下,輸,則死無葬身之地。

或許梁王劉武在軍事上的才幹並不亞於吳王劉濞,可是在這必勝之心上,他卻是輸了。

一時間,吳楚兩國聯軍勢如破竹,與長安唇齒相依的梁國危在旦夕。

劉啟急瘋了。

魚食在水面漾開層層波紋,阿嬌突然嘆了口氣:晁錯,這回是保不住了。

上輩子七國之亂發生的時間與現在略有出入,但大概情況是不變的:劉啟在重重壓力之下,按先皇遺囑,尋到了周亞夫,拜其為太尉,領三十六將軍迎戰吳楚二國。又遣驪寄率軍抗趙,再派曾因哭彭越而聞名天下的欒布將軍,往東救齊。這些還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上輩子,劉啟在此時啟用了竇嬰!

陳阿嬌手緊握著:竇嬰,決不能讓其再有仕途!

“好端端的嘆什麽氣啊?”陳蟜的聲音傳來,帶著一慣的慵懶。

陳阿嬌回過頭,看著並行而來的兩個兄長:“大兄,次兄。”

陳須走過來,同她一同站在憑欄處:“這般急的叫我同阿融來,所為何事?”

“為的是如今的天下,”陳阿嬌慢慢道,“大兄,如今七國已亂,陛下派周太尉迎戰吳楚二國,又使驪寄、欒布二將軍分別抗趙救齊。可滎陽卻空虛,京中無大將,你們猜,陛下會使誰去守滎陽?”

陳須仍舊疑惑不解時,陳蟜卻拍手道:“算來算去,總之便是在竇嬰與灌夫兩位之間了。小妹你問這個是想要作甚?”

“灌夫是竇嬰好友,他若是去守滎陽,同竇嬰去守沒什麽兩樣,所以陛下應當會選竇嬰。”陳阿嬌道。

陳須至今仍覺得陳阿嬌不該行此男兒之事,可他說了幾次,均說不過這兩人,最後只能就此保持沈默了。此時見陳阿嬌說到這裏,他終於忍不住道:“好了,好了,無論選誰,同我們都無什麽關聯。”

“大兄你錯了,關聯甚大,”陳阿嬌道,“竇嬰是姓竇啊,他的心性如何大兄應當是知道的,若他得勢只怕……”

“他已被大母在宗籍除名,”陳須道,“如今同竇氏已再無瓜葛,阿嬌你想多了。”

“但願,”陳阿嬌道,上輩子竇嬰也被竇太後從宗籍除了名,但後來他獨大時,眾人可不認為他不是外戚,“只是大兄,若竇嬰真的獨大,眾人真的會將他與竇家分開來看?”

陳須有些猶豫,半晌他才道:“或許,或許會分開?他畢竟被除名了。”

“可是,我想要的是‘一定’,而不是‘或許’。”陳阿嬌笑道,“大兄,自古外戚獨大,有幾個能好下場?無欲無求的或還能多活,可心比天高之人,只怕會連累家族。竇嬰此人心性,你應當了解。竇家,賭不起,陳家,更賭不起。”

陳須還想反駁,卻張嘴說不出半個字來。良久,他嘆息:“算了,我說不過你。”

“小妹伶俐,我們說不過也是自然。”陳蟜笑了,“且女子就該聰明些,這樣才能自保。只是大兄說的也對,這聰明不可外露,守拙方為要事。在這件事上,大兄,咱們何不聽聽小妹的見解?”

陳蟜這算是給陳須找了個臺階下,陳須點了點頭,就坡下驢:“那小妹你說。”

“我沒什麽見解,只是想著,與其讓竇嬰上去,不如讓阿父上。”

“守滎陽,阿父能行嗎?”陳蟜立刻道。

陳須看了他一眼:“為人子,豈能如此說父親不是?”

可他心頭也知道,陳午是真的不行:“阿嬌,守滎陽可不是小事。”

“不是小事,而是大功,只要阿父帶上次兄,便一切無恙。”陳阿嬌笑道。

陳蟜看了她一眼,見她沖他眨了眨眼,心頭便有了底:“對,我們去說服阿父,叫他去爭功,然後帶上我去。滎陽一定能守。”

“阿父的心性,怎麽會……”陳須依舊猶豫。

“無妨,只要同阿父勾畫一下,等他從滎陽平安歸來,阿母一定會十分崇拜他。他一定會去的。”陳阿嬌道。

兩個兄長齊齊朝她看來,臉上皆是不信。

“不信,你們可以去試試看。”陳阿嬌笑咪咪地說。

良久,陳須點了點頭:“若真能如此說動阿父,我便一切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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