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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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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開,卻是一女婢端著小幾在外。

那女婢見陳須呵斥,慌忙伏地顫抖。陳阿嬌看了一眼,便皺了眉頭:“這是我的貼身婢子,繭娘。我之前喚她去庖室取一些哺食來。”

她重生過來還未來換人,記憶中,這繭娘在她十歲時便配了小子,打發下去了。她那時對繭娘也未多留意,如今想來,卻是不中用的。

上一回,在漢宮中,便是這繭娘疏忽職守,方讓唐姬誤了大事。如今,她又這等毛毛躁躁,當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陳須聞言,嘴上沒再說,可心頭卻多了一分計較。等那婢女將小幾放下退出去後,他方看向陳阿嬌:“你這個婢子,留不得。”

他以為陳阿嬌會說為那婢子強辯一番,不料她只是點了點頭:“新的婢子,我要自己選。”

只這一句,陳須便睜大了眼,他細細看著面前剛剛七歲的小妹,半晌才道:“或許是我太疏忽了,小妹竟如此果決。”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繭娘行事已有不端,且她年齡已大,我不欲繼續留她。”陳阿嬌道,“說不上果決,只不過是就事論事,那麽大兄呢,若只就事論事,我的計謀可行否?”

陳須瞳孔一縮,卻不說話。

陳蟜忍不住道:“嬌嬌莫急。大兄就是在嫉妒你,他比你大四歲都沒想到那麽好的計策……”

“休得胡言!”陳須斥道,陳蟜吐了吐舌頭,閉口不言了。

“謀是好謀,只是,你使阿融來告訴我,卻是想為何?阿融才十歲,我也才十一。我們能做的很是有限,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雖我等是陛下的子侄,卻也需註意才是。”陳須道。

“大兄可曾分析過如今的局勢?”陳阿嬌忽然道。

陳須臉色一變:“你……”

“大兄可曾想過,陛下百年之後,該是何人繼承大統?”陳阿嬌笑道。

“此事不可再說!”陳須忙喝道,“無論何人,皆與你我無關,我等只需做好皇戚,安分守己即可!”

“大兄真如是想?”陳阿嬌問道,繼而轉向次兄陳蟜,“次兄也如此想?”

“我並不,”陳蟜笑道,“兄長他有些迂腐了……”

“阿融!”陳須斥道。

“我未說錯,兄長你過迂了!”陳蟜卻笑嘻嘻地頂了上去,“兄長,這天下一旦易主,與我等關系甚大啊!大母千方百計想要陛下立小舅舅梁王為太子。可我看,此事懸得很。陛下不會應的。退一萬步言,即使陛下應了,阿母也不會應,阿母心心念念想著要嬌嬌做皇後呢。”

“荒唐!”陳須斥道,“休得再提,休得再提!”

“可是大兄,不提,就不會發生了嗎?”陳阿嬌讚許地看了眼陳蟜,轉向陳須,“大兄,若不提,陛下就不會老去,那我可不提,可大兄心知肚明。有些事無論想與不想都會發生。”

“可那與我們無關啊,”陳須仍試圖辯解,“我們只需要做安分守己的皇戚……”

“兄長,那與嬌嬌有關啊。”陳蟜道,“別學阿父,讀書讀傻了,嬌嬌之事,原本就同我們休戚相關。”

“嬌嬌何事之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阿母真的決定要她嫁,她嫁便是。”陳須道,“這本就是應該做的,你們怎麽能想那些大逆不道之事?”

“可是大兄,若我依了阿母真的嫁了誰為後,先不說那後宮內爭風吃醋的骯臟事,只說一樣。若人要捧高摔低之際。我能依靠誰?”陳阿嬌問,“大兄切莫說阿母和大母。說句大不敬的,嬌嬌的一生幸福,依靠那虛無縹緲的夫郎本就是玩笑,能靠的,唯有二位兄長。”

“這是自然,我拼死也要護你一世。”陳須點頭,“你是我阿妹,自繈褓之中我便看著你一日日長成,別人如何我不管,只對你,我是可以拼卻一切的。”

“可是兄長,王侯無數多,你要如何才能保護住嬌嬌?”陳蟜說完,見陳須仿佛又想要訓斥,慌忙道,“你到時候有本事去對著欺負了嬌嬌的人講理去。只怕講了理,嬌嬌仍舊受欺負。說不得還是拳頭硬才是王道。”

“你們兩個!”陳須氣壞了。

陳阿嬌看了看陳蟜,忙撒嬌道:“大兄最是疼我,可次兄說的難道無理?好吧,是嬌嬌想多了,日後一切都依大兄的,我也不多想了,也不多說了。橫豎萬一被欺負了,大兄可以去同別人講道理,以理服人的。”

陳蟜聽罷,自己倒是猶豫了,過了會兒,他方道:“說吧,你們想要我做什麽?”

陳蟜笑嘻嘻道:“我不曉得,嬌嬌你說,你要我同兄長做什麽。他都答應了,不用白不用啊。”

“大兄,”陳阿嬌臉色一肅,她將小幾上擺放哺食的食器拿了起來,放在陳須那光潔的小幾之上,“這小幾,便是天下,這羹便是竇氏。外戚獨大,是眾臣心頭陰影,如今,大母的阿弟認了回來。那麽在眾臣眼中看來,竇氏便想要獨大了。可,並非如此。”

“大母的兄長自不必說,那是無心權勢之人,一心只向往黃老之道。而大母的阿弟,我覺得他多半也不是那利欲熏心之人。如此,竇氏獨大只怕是一場夢,且很快便要破碎。可是大兄,事實卻又並非如此。”她突然問,“大兄,晁錯等人如何?”

陳須一怔:“晁太常其人嫉惡如仇,光明磊落,乃大丈夫也。”

“那大兄覺得,以晁太常的性子,他若是覺得竇氏想要獨大,會做什麽?”陳阿嬌追問。

陳須楞了:“嬌嬌,你是怎麽想到這裏的?是誰教你的?嬌嬌,你到底學了些什麽?這些,這些,誰告訴你的?”

他想到了!他想到了以晁錯等人的性子一定會提前做好安排,可這一切,阿嬌是怎麽知道的?!他還未想到之事,他的幼妹是如何知道的?

此時,就連陳蟜臉上的笑容也都沒了:“嬌嬌,快告訴次兄,是誰教你的。這人究竟想要做什麽?”

初時對匈奴之策陳阿嬌是做偶然狀讓他先想到的,可如今呢?陳阿嬌這般聰明,這般超越了年齡的世故,是誰教的?

他身上一陣冷汗。如今想來,當時那對敵之策,陳阿嬌心頭分明早就有了主意,是一步步誘導他然後提出的!

陳阿嬌明白兩個兄長如今的心情,她既然如此坦然,便是不想隱瞞了:“是我自己想的,大兄次兄,我已經將兵法等書都看過了。”

“你!”陳須震驚了,“你明明才習字不久!”

“說來好笑,皆因那一日陛下在長樂宮中提出冒頓單於要再求和親公主之時,我被阿母和大母嚇到之故,”陳阿嬌道,“大兄,那時方去了一位和親公主,年九歲。和親塞外後不足一年便歿了。那時我才六歲,然宗室之中,只恐六歲貴女也很難尋。那時大母驚恐之際,問出是否要我和親。我頓時被嚇到,從未覺得那危險離我如此之近啊……”

“怨不得,那日你從宮中回來不久,便去求阿父教你識字!”陳蟜想了起來。

陳須也是一怔:“嬌嬌,大兄縱是拼了一死,也不會讓你和親去。”

“我知道,”陳阿嬌很平靜道,“大母會護著我,阿母,阿父,兩位兄長也都會護著我。可是,我覺得若我自己不長大,又能被護到幾時呢?”

聯系她方才所言和此時的話,陳須和陳蟜一時都沈默了。

許久,陳須擡起頭來:“嬌嬌,你告訴我你想要做什麽。只要不離譜,你要的,大兄都會做到。”

“次兄也會,”陳蟜道,“只是嬌嬌,此事萬不可與他人提起。”

“我知道,”陳阿嬌道,“阿母希望我嫁於帝王為後,可是兄長,薄皇後如何?無寵,無子,雖為皇後依舊不受重視,嬌嬌不願如此一生,嬌嬌惟願平平淡淡,一世安寧。是故,此事我未同阿母提過,阿父性子迂腐,我怕說了,他會聲張出去,故也不能提。我唯一敢信,敢言的,只有二位兄長。這世上,唯有兄長與我一母同胞,若兄長們不幫我,嬌嬌恐怕只得隨波逐流,聽天由命了。”

她說的清淡,可陳須陳蟜二人卻紅了眼眶。

也在這一刻,原本什麽都不在乎的兩位貴子,突然找到了人生的意義所在:護住這個嬌嬌弱弱的妹妹,讓她一世無憂。

“我該如何做?”陳須問。

“大兄,你能否同阿父委婉討論,將此法不動聲色透露於他?”陳阿嬌問,“我們都太小,而阿父年齡、閱歷都正好。我陳家太久未曾露面,莫要讓人看薄了去才好。”

“兄長不行,”陳蟜笑嘻嘻道,“我同他一起去就好了。”

“此法有利於江山社稷,可行!”陳須點了點頭,“這樣我大漢也能休養生息幾年。”

“待大兄再過一二年,我們再想法子將大兄慢慢托至臺前,”陳阿嬌看向陳須,“大兄莫要拒絕,此非為你,也為我,也為阿母,更為我陳家。”

“那我呢?”陳蟜來了興致,“我能做什麽?讓我也去仕途恐太過引人矚目,我須得給咱們留一條後路方好。”

“次兄對行商可有興趣?”陳阿嬌問。

陳蟜一楞,繼而笑道:“妙極,妙極。不過嬌嬌,我有個主意。我暗中行商,面上便做個閑散子弟。如此才算是一條完全之路啊。”

陳須沈了臉色:“大丈夫不思為國為民,竟……”

“大兄,行商也是為國為民!”陳蟜笑道,“來往南北,互通有無,此才是利國利民的實事啊!”

陳須一楞,覺得好像陳蟜說的也有些道理,殊不知又被小弟給繞了進去。

“次兄放心,日後你定然會有爵位可承。”陳阿嬌道。

“那都是虛的,”陳蟜揮了揮手,滿不在乎,“來來來,嬌嬌,我發現你這個腦子靈光的很,快來與我一同想想,做個什麽生意方能掙大錢?你日後的嫁妝,兄長的開支可都系我一人之身啊!快快快,我們快合計合計!”

陳須一旁看得生氣,偏偏什麽都不能說,幹脆一低頭,撿起陳阿嬌房中一卷《道德經》看了起來。

陳阿嬌笑瞇瞇地同陳蟜趴在一處,細細合計起來:果然,有兄長可依的感覺就是好!

且,上一世她的兄長一迂腐,一紈絝,可都是實實在在疼愛她的。這一世,她也要他們能活的精彩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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