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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章 滄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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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慕淵抱著雙臂,站在背風處,火光映在他的臉上,五官清楚,他的身邊站著袁二,兩人似是在商議什麽。

顧雲錦這廂堪堪是暗處,因而蔣慕淵沒有發現她,她卻看得明白——蔣慕淵看似平靜的面容下,透著謹慎與思索。

瞧著是在交代要緊事情。

可什麽事兒,不能在帳中說,要來此處呢?

顧雲錦心裏很快劃過了一個答案。

蔣慕淵交代袁二的事兒,是她不能知道的。

那是蔣慕淵的大帳,知道她這個做夫人的在內,旁人沒有通傳不會大大咧咧的進來。

無論蔣慕淵要交代袁二什麽,大帳裏都合適。

他們出來說,只是因為不能叫顧雲錦聽。

這就稀奇了,連商討排兵布陣都從不讓她回避的蔣慕淵,有什麽要緊事情是不能叫她知道的。

雖有好奇,但顧雲錦並不會對蔣慕淵心生遲疑,她的枕邊人待她如何,自個兒心裏清清楚楚的,哪有半點兒的不信。

這事兒避著她,必然有其緣由。

前回袁二趕來裕門關,手裏拿著聽風的信,顧雲錦猜想,大抵是京中、或是禦書房裏,有秘密事情要蔣慕淵處置吧。

顧雲錦這麽想著,自然也不會上前打攪,繞了另一邊,便走了。

而蔣慕淵這一側,袁二得了吩咐,頷首道:“我回裕門關後會通知五爺的。”

“辛苦他了。”蔣慕淵道。

翌日一早,寒雷領命送顧雲錦幾人回裕門關。

顧雲錦收拾好了,見無人註意,墊腳在蔣慕淵嘴上啄了一口,笑盈盈與他告別。

蔣慕淵失笑,想“教訓”回去,見大帳簾子晃動,還是給顧雲錦留了幾分顏面,只擡手替她整理帽子衣領,手指劃過她耳畔時,輕輕捏了捏她的耳垂。

今日風雪越發大了些,哪怕是快馬,回到裕門關時也比預想的遲了。

小院裏,朱氏沒有再去隆青,老老實實地留下來了,而那位老漢也被顧雲熙送了過來,安頓下了。

顧雲錦把人請到了書房,老漢進來後,旁的話沒有說,一雙眼睛就盯著掛在墻上的那幅地圖。

這圖是顧雲錦前陣子描的,修改了數次,現在上頭還有不少刪改批註,等她空下來整理,畫一版新的再掛上,然後再一次修改。

顧雲錦沒有催促,老漢凝神看了許久,才轉過來沖顧雲錦笑了笑。

“老頭子姓韋,單名一個沿字,江南人,”老漢韋沿腿腳不便,站不久,幹脆坐下來,“家裏一直都是做生意的,幾代之前做過海運,那也是收益大風險大的活兒,東異囂張的時候,比狄人、馬賊都兇,再說海上,遇上了就是死,不比沙漠草原,好歹能逃出來一兩個。

祖上遇過幾次,大起大落,險些就要餓死了,後來轉做了西域買賣,才緩過來氣。

再後來傳到了我們兄弟這兒,還是沒抗住。”

袁二正好從外頭過,聽到這幾句,遲疑著敲了門。

顧雲錦請他進來,袁二卻是問韋沿道:“老人家是江南哪裏的人?做過海運生意,是不是與明州府打過交道?”

“江南做海運的,哪有不跟明州府打交道的,”韋沿道,“再說了,老頭子就是明州人,不說旁的,那麽多家業,總要官府打理打理的。”

這倒是巧了。

袁二又問:“明州有一位趙同知,老人家認得嗎?”

“老頭子離開都好多年了,官場上換了多少人吶,哪裏還認得,現在的同知,當時大抵還沒調任。”韋沿道。

“趙方史趙同知,調到明州幾十年了,從不入流做起,然後停在了同知位上,告老前能不能爬到知府還兩說。”袁二解釋道。

韋沿的眉頭皺得緊緊的,良久,點頭道:“他呀!這人還真知道。”

依韋沿的記憶,趙方史是個很平庸的官員,不惹事、也不喜歡為難百姓,多的油水不收,差不多就行,他不尋麻煩。

能記住這麽一個人,還是因為他的名字是三個姓數,商人私底下拿“興三”稱呼他,便是叫人聽去也不怕。

“他與當時的竺知府交好,其他的事兒就不知道了。”

到底是很久之前的事情的,趙方史又不是個給商人尋事兒的,大夥兒都不愛打聽他,韋沿現在能說上來的不多。

顧雲錦在一旁聽著,趙方史就是趙知語的祖父,只是她不知道袁二為何要打聽孫睿側妃的娘家,這是不是蔣慕淵瞞著她的事兒……

說了會兒陳年舊事,袁二先告退,顧雲錦便把不明白的地方,一一與韋沿詢問。

畢竟也有幾十年不曾行走了,韋沿記得的不少,模糊了的也不少,少不得再細細翻看資料,以此追尋記憶。

如此翻看了兩日。

韋沿揉了揉模糊的眼睛,指著舊書上明顯矛盾的兩處,道:“這並非是對錯,它們可能都是對的。”

顧雲錦和兩個嫂嫂看著韋沿。

“滄海桑田,各位都知道吧,”韋沿道,“這兩份史料相距六十餘年,對大漠而言,吞噬一個本就不大的綠洲,也夠了的。”

地形會變化,水源會枯竭,在所難免。

韋沿轉頭看著墻上的地圖,長長嘆了一口氣:“老頭子不擔心別的,就怕自己的那些經驗、記憶,也成了滄海桑田。”

可哪怕是滄海桑田,依舊需要整理。

而前頭戰局陸陸續續傳回來,也叫裕門關的百姓牽掛在心上。

山口關易守難攻,幾次調兵,都無法突破守備,這叫向威都罵娘了。

攻防之中,也抓到過狄人俘虜,通過審問,這些真正攻打過北地的狄人都一口咬定,進城毫無阻礙。

“先前駐軍在一處綠洲,不知道是什麽地方,安營紮寨了十幾天,那裏沒有受風雪影響,”翻譯一面翻,一面打量著蔣慕淵等人的臉色,“那天夜裏突然就出發了,我們也是攻到城下才發現打的是北地。

當時就慌了,這等於是去送死的,可都到城墻下了,只能硬著頭皮打。

就想著試一試,沒想到輕而易舉就沖進北地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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