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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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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靖月的手中拿過小兔子,星宓努力甩掉心頭的不安,告訴自己,能拖得過幾時是幾時吧。

“它真的好可愛呀,我要為它取個名字,叫什麽好呢?……”星宓邊提著籠子,邊沈吟著向前走。

“馬上就要被我吃掉的夜宵還取什麽名字呀?”靖月不解地嘟囔著。

小兔子瞪著大眼睛望住靖月,鼓動著三瓣嘴兒,終於漸漸地從恐懼中恢覆過來:警告你最好別再打我的主意,沒看到你心愛的女孩兒她現在喜歡的是我嗎?你要是敢吃了我,她一定會哭鼻子的……嘻嘻,看來會逃過一劫了,再表現得可愛一些。

臭兔子,靖月咬牙切齒。

不過下一刻,他像是感覺到了什麽似的,回頭,眼睛從已走出夜市範圍,行人越來越少的街道上緩緩掃過。

但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難道他感覺失誤?明明剛剛的存在感那麽強烈。

緊走幾步追上星宓,小心的,不落痕跡地護在她的身側,靖月若有所思地輕鎖了眉頭。

直到靖月、星宓,與兩個侍從走得再也看不見為止,街旁的大樹後才緩緩走出一個女孩兒,明亮的上弦月映出她絕色的容顏,望著星宓與靖月消失的方向,淡淡地,隱著哀愁和不甘。

“剛才關於袁佑愉的事,謝謝你。”

從禦書房中退出來後,懿禎送九王爺出宮的路上,九王爺如是說。

“舉手之勞而已,何來‘謝’字?王爺您太客氣了。”

這次九王爺前來請示皇上答應袁佑愉所提出的條件一事,是做了充足的準備的,因為星宓已經在袁佑愉面前保證過了,那麽他這個作父親的說什麽也要讓女兒不失信於人。所以他來朝見皇上之前,先找了懿禎商議此事,只要得到同程參與解救綁架星宓事件的懿禎的認同,那麽與他一起說服皇上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

於是,二人聯手,在皇上面前如此這般地權衡利弊一番,還真的將皇帝給說動了,當下下詔,將這件事全權交由水務司辦理。

“還有一件事,本王同樣要謝你。”見左右無人,九王爺再道。

懿禎以眼神詢問九王爺。

“是關於你和星宓的婚事,本王聽聞是你執意令太後她老人家改變的心意。”

懿禎了然的垂下睫毛蓋住眼底的情緒,扯了下唇角,才緩緩地道:“星宓還小。”

“是啊,還小。”九王爺嘆息,可是這個借口還能用多久?

“懿禎,你和星宓從小就是最要好的朋友,本王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所以有些心裏話,本王就不和你見外了。”

……

夏夜的風沒有絲毫力度的搔著耳畔,仿佛情人間的輕聲軟語。

懿禎手拿一只上等的雕工精細的羊脂和田玉鐲坐在星空下,星宓被綁架的時候,她腕上戴著的鐲子碎了,那是他送給星宓的十三歲生日禮物,所以星宓很在意,於是,他昨天去了京城最大,也是信譽最好的寶玉閣。

當寶玉閣的老板拿出各式各樣最上成的鐲子時,他一眼便看中了這一只……星宓細白的手腕戴起來一定漂亮極了,而且大小剛剛好,他想,星宓也一定會喜歡的。

他反覆看著手中的鐲子,仿佛怎麽也研究不夠似的,卻不知寂寞寥落的背影已經毫無保留地洩漏了他心底的秘密。

從小,懿禎就對九王爺有些畏懼,在他的面前會變得小心翼翼,心裏也曾默默地祈盼過九王爺會喜歡他多一些,因為會生怕九王爺哪天一個不高興,說出以後都不許他再見星宓的話。

而直到他長大,明白了更多之後,他才終於放棄了心中那一點點無望的祈盼,身為星宓的父親,九王爺是永遠不可能會喜歡他的。

他沒有本事給星宓一個幸福的未來,他連自己的生命什麽時候會忽然消失都不知道,卻總是緊緊抓住星宓不放……

他是何其自私啊?

懿禎閉上眼睛,苦笑了下,強壓下自胸口騰升起的一股滿滿地酸意。

其實他早就猜到九王爺會開這個口。

星宓有一個好父親,他為她高興,他想,如果自己有一個女兒身處星宓的境遇,他也絕對有可能會做出和九王爺一樣的決定。

也許,他還該慶幸,九王爺到現在才說出來。

雖然九王爺的表達宛轉到幾乎不落痕跡,但是,他一個自小就在宮闈中磨礪的人又怎會聽不出來?

隨著清脆地一聲響,鐲子不知怎麽的竟脫了手,懿禎驚覺,下意識地抓住,還好,還好,鐲子沒有絲毫損壞,懿禎仔細看了片刻才終於放下心來。

而直到此刻,他才發覺,左胸口處竟隱隱地傳來了絲絲痛意。將手放上去,慢慢地做了一個深呼吸,掌心下,是他那一顆可憐地、不健康的心臟在緩緩地跳動著,輕得仿佛隨時會停擺似的。

“爺,是不是不舒服?”劉悅不知從哪裏突然冒出來,緊走兩步來到懿禎身邊,低聲關切地問。

“沒事。”懿禎再次調整了一下呼吸,才道:“莫要大驚小怪。”這家夥站在這裏多久了?他怎麽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

“爺,”劉悅的臉上滿是憂慮,頓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問出口:“奴才聽說今兒個九王爺和您單獨說了好一會子話?”

懿禎的眼中閃過寒芒,皺眉不屑地道:“劉總管消息挺靈通嘛。”其實想也知道,一定是下午隨侍在側的小鐵子告訴他的。

“奴才不敢。”劉悅忙道,雖深知有些話已經超出了身為奴才的本分,但是小主子是他看著長大的,就算不是為了死去的倩蓮格格,他也見不得小主子受半點委屈。

“撲嗵”一聲,劉悅跪倒在地,伏在懿禎的腳邊,哀求地道:

“奴才怎麽樣都沒有關系,只求貝勒爺您千萬別再委屈了自己個兒。”

一股熱意猛地沖上眼眶,刺痛刺痛,卻硬撐著沒讓其滑落。知他如劉悅,豈會不知道此時的他在想些什麽。

“你起來,不要再說了。”懿禎放軟語氣,起身,卻不得不將手支在石桌上,微紫的唇在輕輕地顫抖,握著鐲子的手,指尖泛白。

“不,奴才要說。”劉悅不為所動,因為他知道小主子心裏的苦。

“雖然奴才打小便凈了身,從不曉得情愛為何物,但是奴才仍是知道,星宓格格離不開您,您也離不開格格,格格與您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貝勒爺您從小失去了太多,格格就是您的全部,如果您連格格也放棄,您……您……”劉悅再也說不下去了,後面的話,哽咽在喉,因為他不敢想……

失去了星宓的懿禎會死去,慢慢地心碎而死。

夜風吹著枝葉發出沙沙的聲響,看似熱鬧,卻是一地的寂寞。

好一會兒後,懿禎才離開石桌。

長身而立在夜空下,擡頭看遠處的點點繁星,星光照亮了他看似淡漠的容顏,玉琢般的美麗……

垂在身側的指尖穿過瑩白的鐲子深深地刺入了掌心,卻是無知無覺。

一主一仆,一站一跪。

整個庭院,悲傷與絕望彌漫,在夏夜裏竟籠罩著一股莫名的蕭瑟。

直到踏入房門之前,懿禎才猛然想起,冷冷地,丟給仍跪在那裏的劉悅一句話:“如果你和小鐵子敢在太後和皇上面前多說一個字,別怪我不念及往日情分。”

翌日午後。

星宓的閨房。

“格格,門口有個賣各式胭脂水粉、首飾的小姑娘,奴才瞧著貨都不錯,要不要奴才叫進來給您瞧瞧?”齊總管恭立在門口,請示著星宓。

星宓剛剛睡完午覺,正坐在梳妝鏡前讓翠兒為她梳頭,想著反正閑來無事,便道:“好,帶她進來。”

齊總管得令退走了,不大一會兒,帶了個小姑娘進得門來。

星宓轉身一看,不禁張大了眼睛,一時間竟忘記了呼吸。

好美的人兒啊……

星宓的眼睛張得大大的,盯住面前正低著頭,細心地為她選配小飾品的自稱蘇兒的姑娘,從頭欣賞到腳,最後下出結論——此女娃真真的是無一處不完美,反觀自己……唉,算了,還是別反觀了,星宓對自己搖搖頭,第一次有種挫敗的感覺。

“格格,您不喜歡嗎?”靖蘇手拿一支珠釵,眉尖輕蹙,貝齒咬著粉嫩的下唇,柔媚的大眼睛,汪著一池清泉也似的望住星宓,像是生怕她說出半個“不”字的可憐兮兮地小模樣,別提有多招人疼了。

這不,星宓就立馬舉雙手投降了,“沒,沒,沒說不喜歡啊,誰說不喜歡啦。”

“可是您搖頭了……”低低地控訴,細若蚊鳴,小嘴兒嘟著,那汪清泉眼瞅著就像是要掉落下來似的,更加惹人心折。

“啊?我搖頭了嗎?”一定是剛剛想得太投入了。

靖蘇望了望她,怯怯地。

“好,好,我是搖頭了,那個,我為什麽搖頭呢?那是因為……”讓她在這個*人兒面前承認自己自慚形穢?殺了她也不幹。

“那是因為讚嘆,對,就是讚嘆,這些個小首飾真的都是你自己親手設計制作的嗎?真的是太漂亮了,你的手可真巧啊。”拉過*人兒的手再仔細欣賞一番,柔若無骨,細白如瓷,光這雙手就好看得讓人嫉妒,唉,老天爺偏心呀。

*人兒的臉頰微紅,手任由星宓握著,也不敢掙脫,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只聽隨侍在側的翠兒咳嗽了兩聲,星宓不理,再咳兩聲,再不理。

加大音量再再咳——星宓終於戀戀不舍地放開美人兒,斜瞟了翠兒一眼,不耐煩地道:“染了風寒就請個郎中來瞧瞧,灌上幾大碗藥湯子治治好,別跟我這咳個沒完。”

翠兒咧嘴,心說,格格你還真是不識好人心,奴婢要不是怕你被人當成登徒子,我費這勁兒幹嘛呀?當然心裏是這麽想,嘴上卻是絕不能如此說地,只得煞有介事地矮了矮身,道:“奴婢省得,謝格格關心。”

其實三人都知此一玄妙之處,卻是誰也不會點破就是了,只不約而同地均有意無意地勾了唇角。

自從星宓帶著靖月逛過夜市之後,靖月就對市集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隔三差五的就央著星宓陪他穿梭在各大市集之間,那架勢,分明誓要將匯集在京城的各色美食一網打盡才肯善罷甘休一般。

於是,這一天,靖月又從老夫子的眼皮子底下溜了出來,拉起星宓就跑到了熙來攘往地大街上。

“咦?那邊發生什麽事情了?好像很熱鬧的樣子。”一來到大街上,靖月就變成了好奇*,連手裏的焦圈都忘了吃的問著。

星宓當然也註意到了,因為身邊好多的老百姓都已興致勃勃地向那邊跑去。隨手拉住一位老大爺,星宓問道:“出什麽事了?大家都瞧什麽去?”

老大爺來不及停穩身子,便急急地道:“聽說太後她老人家要去承德行宮避暑,現在輦車剛剛出了紫禁城,正往這邊兒來呢,大家夥這麽急著跑去,自然是想一睹太後天顏,沾沾貴氣了。”不等說完,人已跑出好遠,惹得星宓與靖月齊讚嘆,老當益壯啊。

星宓並不想去湊這個熱鬧,但是看到靖月一臉希冀地模樣,只好拉起他跟上一眾老百姓的腳步了。

站在人群裏,遠遠地便可望見大街的盡頭處湧來一行十分壯觀的出行隊伍,禦林軍統領端坐馬上,氣勢威嚴的在前方領隊,指揮著身後數百人的隨行軍,不敢有絲毫懈怠地保護著居中的幾輛華麗的皇家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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