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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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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裏拿著什麽?”九王爺終於問了出來。

“沒什麽啦。”星宓在做垂死掙紮。

“嗯?”慈愛消失,嚴厲再現。

無法,星宓只好乖乖就範,雙手奉上,黃澄澄的令牌,以真金鑄造,見此令牌如見九王爺本人。

看到令牌,九王爺的表情似乎並不意外,只是額上有根青筋突顯了一下。

轉身,坐回到椅子裏,九王爺的表情如常,盡量平靜地問:“見了袁佑愉?”

“哎?”星宓迅速擡頭,“阿瑪怎麽會知道?”她才剛從死牢回來啊,連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換呢。

“我怎麽會知道?”九王爺皺眉道:“你以為你拿著一塊代表本王的令牌,假傳本王的口諭,就沒有人會懷疑麽?你是格格啊,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那種地方是你可以去得的麽?”

哼,早就猜到那些侍衛和獄卒們靠不住了,星宓暗自思忖,不過也只有這招先斬後奏的方法了,要不然她根本無法靠近死牢方圓一裏的地方。

“你剛走進大牢時,就已經有人去水務司向我匯報了。”九王爺道。本想立即把她抓回來的,但轉念一想,唯恐事情鬧大,又為星宓的“不良記錄”加上一筆,於是只得作罷了,更何況,他也猜得到星宓此去的原因,畢竟也是想為水務司盡份力,為他這個父親分憂的。

“結果怎麽樣?袁佑愉肯聽你的嗎?”一連半個月以來,他與同在水務司任職的小兒子輪番上陣對這個海盜頭子軟硬兼施地審訊卻依舊毫無成效的情況下,他對於星宓此行並不報以多大的希望。

“嗯,在我看來,我已經成功了一半兒。”星宓將令牌放到桌子上,頗為自信的說。

“哦?說來聽聽。”九王爺挑眉。

“袁佑愉說,只要咱們肯答應他提出的條件,他才肯不遺餘力地幫助朝廷打海盜、捉倭寇。”

“居然會提條件了……”九王爺沈吟,袁佑愉那家夥,在以往的審訊中,都像頭倔驢似地一聲不吭,甚至用刑也只會咬緊牙關死撐,對於他提出來的誘人條件,甚至是高官重金更是置之不理,而這一次,星宓一出現,死鴨子居然也會開口了?

“意外吧?”星宓看出了父親的詫異,有些好笑地給出*,道:“因為我,不、是、‘官’。”

原來如此,九王爺點頭,差點兒忘了這一點,那家夥對於當官兒的印象差到了極點。

“他說,海盜們並不都是十惡不赦的,有些地方官們不顧百姓死活,橫征暴斂,很多人只是因為太過貧窮,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才逼不得以入海做了海盜的,這些年來世道有所好轉,他們也曾想過結束在海上漂泊的日子,只是……”星宓想到袁佑愉對她說起這件事時憤恨的表情,不免也從心底裏騰升起一股怒意。

“遙堡鎮的地方官打著招安的旗號騙他們上岸,一行十數人滿懷希望的以為繳械投降後,等待他們的是可以過上一家團聚的安穩日子,即使受到短暫的懲罰也無所謂,可是府衙布下的天羅地網卻打碎了他們的癡想……只有幾個人險險的逃回海上,而被抓住的那些人都要被處以斬刑……自此後,他們便再不願意相信官府說的一個字……也所以,才會有了這一次的綁架事件。”

九王爺嘆了口氣,關於袁佑愉這幫海盜的背景,他也派人查過,以前的確都是些普通老百姓而已,近些年來他們除了劫過幾次官家的貨船及商船之外,倒也沒有做過什麽殺人放火的事,甚至還有一次在海上幫助官船圍堵過倭寇,所以他才想到讓袁佑愉將功贖罪的方法,如果袁佑愉是個惡貫滿盈的海盜頭子,那麽,他連這個機會都不會給他,即使他再有價值。

但是對於遙堡鎮官員的做法,九王爺也是能夠理解的,畢竟海盜、倭寇滋擾沿海地區多年,令他們實在是不勝其擾,有些海盜甚至裏通外國,勾結倭寇殘害老百姓,地方官員們早已對他們恨得咬牙切齒,所以會食言的假借招安之名騙他們入網,也是情有可原。

“袁佑愉的條件就是,如果他幫助朝廷端了其他幾個海盜幫的老窩,希望朝廷不要對海盜們趕盡殺絕,能夠真正做到招安。因為,有生路,才沒有抵抗。”星宓黯然地道:“如果能夠安居樂業,誰還想去過刀口舔血的日子呢?”

九王爺在思考著袁佑愉所提條件的可行性,只是,要怎麽勸服皇上和沿海地區的各級地方官員呢?畢竟,他們每一個人幾乎都是一聽“海盜”二字,都恨不能殺之而後快的。但是,如果能夠將袁佑愉收為己用,然後再將一幹熟識海上作業的海盜們收編,用以抵抗日趨猖獗的倭寇,不是再好不過的事嗎?

“阿瑪,”星宓在觀察著父親的表情,試探地問:“您覺得,這事兒可行麽?”

“我再想想。”

“可是,我已經在袁佑愉面前保證過了。”

“什麽?”九王爺以眼神詢問,這丫頭又在耍什麽鬼心眼兒?

“如果朝廷不接受他的條件,或是中途食言,我就一輩子都嫁不出去,最後在尼姑庵裏孤獨終老。”

九王爺咬牙,雖然星宓的語氣聽起來輕松無常,甚至還有些戲謔的成分,可是他知道,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她在拿她的幸福做賭註。

他的這個女兒呀,有些時候的行事作風,簡直不輸給男孩子。

但是,更為奇怪的是,袁佑愉居然會接受了她的這個保證。

九王爺望著星宓,不知不覺又想起近年來一直困擾著他的一樁心事。

如果哪一天她被關在一個死氣沈沈的地方,那裏只有勾心鬥角,只有爾虞我詐,只有偽善的笑容,只有學不完的各種禮數,只有沒完沒了的、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束縛……那樣的生活,對於星宓來說,豈不是比飛鳥失去了翅膀還要淒涼麽?

雖然,有些事情,作為星宓的父親,他也是無能為力的,但是,無論如何,他仍想要試一試,哪怕只是拖延一些時間,哪怕只有一丁點兒可以讓星宓自由選擇的機會,他都要盡其所能地試一下。

此時的星宓並不知道父親的心裏在想著什麽,因為她在模糊地想著:袁佑愉,比起國家大事,可能我更加不想讓你死吧。

“你去了大牢?怎麽沒要我陪你?”

橙色的夕陽下,剛剛沐浴過後,正坐在自己閨房前的小院子裏美美地享受著微風撫慰的星宓被人像小雞一樣地從竹椅中提了起來。

“你知道那裏有多危險嗎?”瞪著星宓,靖月的臉上結了層冰霜。

星宓笑,仿佛和暖的風吹皺一池春水,並不以他的怒氣為意,反而心裏泛起一絲絲的甜,她就知道他一定會跑來興師問罪的。

“你那麽忙,”故意轉過身,不讓靖月看到她泛濫在嘴角的笑意,裝出一副委屈地腔調,道:“阿瑪為你請了好幾個老師,老師們又給你布置了成山的作業,我又怎好去打擾你呢?”

“我可以請假啊,”靖月心疼了,下巴上緊繃地線條立即緩和開來,道:“那些老頭兒都不敢拿我怎麽樣的,再不然,如果他們要是啰嗦的話,我就將他們敲昏。”

星宓翻翻白眼兒,這越說是越不像話了,以他的手勁兒,那些個上了歲數的老夫子哪經得起他所謂的敲昏這一高難度動作啊。

說起來,九王爺喜歡靖月的程度,連星宓都是有些吃驚的。他們一行人剛從遙堡鎮回來的第二天,九王爺便已經為靖月安排好了各種各樣的課程,從天文地理到文學詩詞,從軍事武術再到造船航海,幾位多年跟隨在九王爺身邊,曾教導過星宓的哥哥們的老師均輪番上陣,整日的只圍著一個靖月轉,似要將靖月在最短的時間內培養成為國家頂尖優秀人才一般,搞得靖月連日裏啃著書本叫苦不疊。

星宓不可能不奇怪,她從沒見過阿瑪對誰這麽上心過,就連幾位哥哥也不曾。

“其實大牢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可怕啊,而且我帶了好幾個侍衛保護我去的,你看,我現在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的面前嗎?”星宓討好地道。

靖月還是有些氣的,抿著唇,真的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星宓一番,好像上一次大牢會不知不覺少塊肉似的,好半晌才悶悶地道:“我不喜歡你去見那個袁佑愉,他令你受過傷,而且,我討厭他看你的目光。”

就知道你討厭他才故意不讓你去的,怕到時事沒辦成先打起來,星宓心道。

“好啦,好啦,以後又不會再去了,”星宓立即跳開話題,問:“你晚上還有課嗎?”

“沒有,”靖月的回答有點咬牙切齒,“有也要它沒有。”

昨天教文學的夫子本想今天晚上加一節課的,可是早就不耐煩的靖月在意識到他要開口之前已先一步拿起書,狀似認真地忿忿地念道:“學而識習之,不亦悅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晚來加課之,拳頭招乎?”

作勢還活動活動手腕兒,於是,夫子的面部抽筋了……

星宓知道幾天來靖月被繁重地學業壓得郁悶非常,於是問道:“想不想出去玩?”

靖月的眼睛被瞬間點亮,“好呀,去哪裏玩?”

“京城的夜市可是很熱鬧的哦。”

回廊處。

福晉遙望兩個輕快地身影有說有笑地向門口走去時,不禁輕鎖了眉頭。

“齊總管?”福晉叫。

“福晉有何吩咐?”齊總管忙地上前聽候。

“把格格叫回來,就說我有事找她。”

“喳。”齊總管剛要追去,卻被九王爺出聲制止了。

“慢著,不必叫她回來,要兩個侍衛跟在格格和靖月身邊侍候就可以了。”

“喳。”雖然奇怪王爺和福晉很少有意見不一致的時候,但是齊總管還是不帶一絲表情地應聲退走了。

“這天兒眼瞅著就要黑下來了,孤男寡女出門游玩,成何體統。”福晉轉頭對九王爺埋怨著,怪他放任女兒與那來路不明的小子走得太近。

“不是要人跟去了嘛,怎麽說是孤男寡女呢?再說星宓也派翠兒過來請示過了,只是去夜市逛逛,有什麽大不了的。”九王爺不以為意地道。

福晉橫了九王爺一眼,回身走進客廳,忍不住將連日來的不快吐出,道:“王爺對那靖月似乎上心得過了頭了吧?”這知道的,是感念靖月救過星宓,這不知道的,還以為靖月是九王爺在外養的私生子,現在弄回來要來個認祖歸宗呢。一個孩子能夠獨自一人在危險重生的孤島上生存多年,還活得這麽好,要她如何想都覺得蹊蹺。還有靖月那長相,從入府第一天開始,府裏那些個正值豆蔻的小丫環們的心就都飄起來了,靖月美得簡直不像個人類,她覺得,傳說中魅惑人的狐貍精也不過如此了。

九王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跳過這個話題,道:“先不說這個,最近瓊妃可還有找你進宮喝茶話家常?”

“星宓從遙堡鎮回來後就沒有什麽動靜了,想來,可能是有人將事情壓了下來,應該是懿禎吧。”福晉的語氣裏也不免充滿惋惜和焦慮,懿禎這孩子,她是打從心眼兒裏喜歡的,她知道九王爺也是一樣的想法,只是那孩子的身子骨……身為父母怎麽可能心甘情願地將女兒嫁給一個註定活不長的人呢?

瓊妃是福晉的遠房表妹,以往聯系甚少,但近來卻三番兩次的請她進宮去喝茶,話裏話外有意無意地講著星宓與懿禎是如何地兩小無猜,如何地青梅竹馬,皇太後是如何地喜歡星宓,皇上又是如何地樂見兩個孩子能夠早日大婚等等,儼然一副媒人姿態,想來定是受了皇太後之托,攪得福晉每每是憂心忡忡,忙的和九王爺商量,特別是星宓在遙堡鎮遭綁架,懿禎為救星宓病倒之後,瓊妃更是帶著福晉晉見了皇太後,皇太後的意思就更明白不過了,拉著福晉的手,滿是熱絡與期待,以免兩個孩子的事兒再生枝節,希望他們能夠盡快完婚,就差皇上的一紙詔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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