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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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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勖被荀灌一劍斬首,屍身和頭顱被穩穩接住,一點動靜都沒有。

外頭兩百個侍衛們只聽見羊皇後的哭聲。

龍塌上“發燒”的皇帝睜開眼睛,對著清河癡笑:“我裝睡的像不像?”

“像極了。”清河拿著熱手巾給皇帝擦臉,手巾被染紅了,原來皇帝沒有發燒生病,只是清河用顏色塗出來的假象。

皇帝道:“我要吃糖,我要獎勵。”

清河說道:“還有一件事沒做,待會父皇完成了,就把糖給你。”

清河把一對棉花團塞進皇帝耳朵裏,對著王悅他們點點頭,“開始了。”

郗鑒帶著一群袖子上系著紅布條的中領軍包圍了兩百侍衛,先是射箭放倒一排,而後上去補刀,一盞茶後,最後一絲慘呼也消失了。

清河用一塊布蒙住皇帝的雙眼,“父皇,我扶您出去走走。”

紫光殿正殿的正門已經堆滿了屍體,門都打不開,猶如地獄,皇帝看了會尖叫甚至嚇暈的。

眾人從側門出去,帝後登上一輛沒有頂棚的輕便馬車,王悅提著何勖的人頭,荀灌和郗鑒等中護軍騎著馬,舉著一面白虎幡旗,一路大聲吼道:“司馬冏謀反!派何勖刺殺皇上,現已伏誅!皇上有旨!出白虎旗!召集中領軍誅殺逆臣司馬冏!”

大晉的旗幟有多種,每一種代表不同的意思,白虎旗是皇帝親自出來征兵討伐之意,表示皇帝遭遇了最嚴重的威脅,天下軍民,凡看到白虎旗的,皆要拿起武器加入戰鬥。

有白虎旗、有何勖的人頭、還有馬車裏穿戴整齊的帝後,皇宮中領軍大多數就不服何勖,紛紛加入了陣營。

每加入一個新人,就會得到一根紅布條,待馬車繞著皇宮跑了一圈,三萬中領軍呼應者差不多有兩萬,另外一萬還在觀望中。

清河見狀,朝著天空同時放了一枚紅色和綠色的焰火。

乘著夜色,長沙王司馬乂帶著兩百個死士早就埋伏在皇宮東掖門外不遠處,門口有大司馬府的士兵設有三層崗哨,不準任何人通過。

司馬乂看到天空升起紅綠雙色焰火,得知清河他們得逞了,立刻騎馬朝著東掖門三重崗哨直沖過去。

駿馬飛馳,踏破了夜色,就像鬼魅一樣出現在侍衛們面前,距離太近,來不及射箭了,侍衛們紛紛舉□□向馬腿,雙方交戰。

這時緊閉的東掖門突然轟然大開,裏頭湧出一股右臂綁著紅布條的中領軍,他們從侍衛後方發動攻擊。

這下侍衛隊遭遇前後雙重夾擊,很快就被殲滅。

司馬乂的兩百人小隊和中領軍在東掖門勝利會師!

由於我軍都在右臂拴著紅布條,所以暫且稱呼他們為紅袖軍。

司馬乂是長沙王,皇帝的親弟弟,且擅長攻占,地位和能力都出類拔萃,他是清河選出來的紅袖軍領袖。

王悅打開勤王詔書,“長沙王司馬乂聽命!反賊司馬冏作亂,毀皇宮圍墻,狂悖無禮,指使亂臣何勖刺殺皇帝,逼宮謀反,長沙王司馬乂是朕的十二弟,英勇善戰,忠心耿耿,立志匡扶皇室,封長沙王為勤王大元帥,率領義軍攻打大司馬府,捉拿反賊司馬冏!欽此。”

司馬乂跪下接聖旨,“臣弟定不辱使命,踏平大司馬府,捉拿囧賊!”

司馬乂等勤王詔書等了一年多,終於有了官方的確認,遂熱血沸騰,拿著聖旨上馬,“各位將士,隨我一起捉拿囧賊!”

司馬乂名分一定,呼應者紛紛舉起系著紅布的右臂,“捉拿囧賊!捉拿囧賊!”

司馬乂振奮了紅袖軍,按照計劃直奔皇宮西苑而去。

為什麽是西苑?

因為西苑的城墻有個現成的缺口,寬度能夠容納八輛牛車同時通過,而且,齊王為了方便自己通行,沒有在這個缺口上修門,只有數道崗哨。

這裏是皇室最薄弱的地方,但是,這也同樣是大司馬府最薄弱的地方。

司馬乂指揮紅袖軍對缺口崗哨發動了襲擊,到了這一步,他已無退路了,唯有前進,再前進!

且說大司馬府,齊王司馬冏還沒入睡,就被人叫起來,“大司馬,不好了!長沙王司馬乂帶著中領軍攻打大司馬府!”

司馬冏簡直不敢相信:“何勖人呢?”

“何將軍的人頭懸掛在西苑城墻上,罪名是刺殺皇帝,逼宮謀反!”

司馬冏猛拍書案,“這個長沙王,我平日待他不薄啊!居然敢陰我!”

司馬冏立刻披掛上陣,“快放信號,召集城外十五萬駐軍進城,我帶著十萬軍隊與他們裏應外合,二十五萬對三萬中領軍,我要活撕了長沙王!”

夜間看不清旗幟,只能以煙火為號,司馬冏早就備了許多,可是待他全副武裝拿著武器走出房門,看著洛陽城夜空五彩斑斕的焰火,頓時傻眼了:什麽情況?

放煙花的正是曹淑,她從大司馬府裏的入庫物品名冊裏發現了今天府裏大量購入了紅色焰火。

過年當然要放煙花爆竹,但是只買一種顏色的焰火就很有問題了,曹淑猜測這是司馬冏為了預備過年後逼宮起事之用。

曹淑財大氣粗,今天要家仆和四夷裏的劉曜暗樁幾乎包下洛陽城全部的煙花,等著清河釋放的紅綠雙色煙花升天,散布在全城各個角落的劉曜屬下齊齊點燃了各色焰火,尤其是紅色,洛陽城的夜空被瞬間點燃了。

今晚是小年夜,從今天開始,就是步入過年了,家家戶戶都備有煙花,愛湊熱鬧是我國百姓的傳統,見外頭燃的漂亮,紛紛把自家的煙花也點燃了,夜空就像神仙家裏開起了大染坊,紅綠藍紫什麽顏色都有。

所以,當大司馬府釋放紅色煙火信號時,立刻淹沒在廣大人們群眾家家戶戶的焰火中,毫不起眼。

而曹淑今天所購買的煙花足夠放到天亮。

城外十五萬守軍的崗哨只覺得整個洛陽城夜空都是五彩斑斕的,那裏曉得大司馬府驚變!

齊王看著變幻莫測的夜空,大怒,“放信鴿!”

屬下聽著震耳欲聾的的煙花爆竹聲,說道:“這時候放鴿子,信鴿八成會被嚇掉下來,甚至被煙火所傷。“

齊王一巴掌扇過去,“鴿子不行,人總可以吧!速速派傳令兵出城!”

而在大司馬府附近的大街小巷上,紅袖軍早就設了各種埋伏和關卡,專門截殺傳令兵。

齊王上馬,“把騶虞幡拿來,見此幡者如見皇上,長沙王若不肯退兵投降,他就是謀反!”

騶虞是《山海經》裏記載的一種神物,它善良仁慈,連青草都不忍心踐踏,只吃自然死亡的生物,所以,它成了和平的象征,騶虞幡是休戰的專屬令旗。

在軍事行動中,白虎幡,象征起兵征戰;騶虞幡,象征退兵休戰。兩個旗語截然不同。

可是當齊王拿著騶虞幡逼長沙王退兵時,卻發現長沙王舉著白虎幡!

士兵們頓時楞住了:當騶虞幡和白虎幡同時出現時,軍人該怎麽辦。

齊王見軍心動搖,連忙說道:“我的騶虞幡是皇帝授予,長沙王手裏的白虎幡是假的!他平日連上朝都沒去幾次,如何得皇上賜旗?”

也對,長沙王早就被貶斥了,白癡皇帝可能都不認識他。

長沙王早有所料,“囧賊!看到皇上,還不下跪!”

眾人散開,但見皇帝站在一輛車馬上,,白癡皇帝司馬衷在身後半蹲的羊獻容的小聲提醒下,鸚鵡學舌似的說道:

“司馬冏,何勖已經認罪伏誅,他的人頭掛在墻上,他也招認了你私藏龍袍,刺殺朕,逼宮謀反的狼子野心。望你速速投降,回頭是岸,莫要一錯再錯了。”

“你要你認罪投降,朕看在你是堂弟的份上,定會饒你,還有你全家人的性命。”

一邊是死的騶虞旗,一邊是白虎幡和皇帝本尊,司馬冏手下十萬軍隊都明白長沙王是得了皇帝的支持,所以敢如此囂張。

司馬冏萬萬沒有想到皇室居然和長沙王聯手!

明明昨天一家三口還抱著一團哭泣,今天就敢“造反”和我硬碰硬了!

司馬冏道:“長沙王挾天子以令諸侯!其心可誅,快快隨我誅殺此賊!放箭!”

司馬冏一聲令下,手下彎弓射箭,長沙王指揮紅袖軍搭起盾牌陣防護,王悅駕車後退,箭矢咄咄紮在車廂上。

司馬冏起了殺心,他要連同皇帝也一起殺掉。

由於司馬冏的人數實在太多了,長沙王所掛帥的紅袖軍很快被壓回了西苑圍墻處,雙方圍繞著圍墻豁口開始了艱難的攻堅戰,場面一時陷入僵局狀態。

司馬冏看著自己十萬軍隊被堵在圍墻那裏動彈不得,遂分兵兩路,一半留在大司馬府,另外一半從正門出去,然後繞路攻打皇宮其他城門——此時紅袖軍正在集中兵力攻西苑城墻缺口,皇宮城門防守薄弱,攻進去之後,兩面夾擊,紅袖軍必定潰敗。

王悅和荀灌都在守城,以防止紅袖軍腹背受敵,他們往城下放箭,截殺通過竹梯爬到城墻上的侍衛。

清河和潘美人則組織了宮人將一桶桶冰水往下澆。

寒冬的洛陽城夜裏,滴水成冰,一桶桶冷水從脖子下面灌進去,不亞於被射了一箭,身體冰冷,手腳凍得麻木,連兵器都握不住。

眾志成城,兩萬人扛住了司馬冏十萬軍隊的第一波進攻,已是到了半夜,人困馬乏之時。

司馬冏見攻城不成,城外十五萬軍隊也遲遲不到,一時焦躁不已:怎麽會這樣?人數是他們的五倍,為什麽只打成平手?

司馬冏的軍隊在夜裏突然攻打皇城的消息傳遍了京城各大士族。

此時洛陽城二百五十個裏都關閉裏門,消息閉塞,普通百姓還在過年興奮中,但是士族消息靈通,一個個都從床上起來,將家中妻小老弱藏在地下工事中,男人們召集家族的私兵部曲,自發在裏間巡邏,守護四道裏門,以防止被亂軍闖入,燒殺打劫。

從漢末開始,一百多年來,中原一直動蕩,家族大多像瑯琊王氏這樣聚族而居,族裏養著私人武裝,保護族人。

亂世,皇帝和朝代更疊頻繁,人們朝不保夕,忠君思想自然淡漠,雖知齊王司馬冏公然派兵攻打皇宮,依然沒有人去勤王。

司馬家自己的事情,等他們打完了,召集群臣上朝,龍椅坐著誰,誰就當皇帝,從漢朝到魏朝,從魏朝到晉朝,士族都是這麽過來的。

永康裏,瑯琊王氏也緊急召集了私兵部曲巡邏,保護族人。

族長王戎,已經和部曲首領王敦在家族祠堂商議對策。

王敦說道:“我方才派部曲每家每戶都查訪過來,他們都在,唯有紀丘子母子不在家裏,我很是擔憂。”

王悅去蹚渾水去了,王戎心知肚明,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曹淑一介女流,不僅不約束兒子,反而還跟著兒子瞎胡鬧!

王戎氣得胡子哆嗦起來,“紀丘子王導這個當家人去了建業,留下這對母子,他數次寫信給我這個鄰居,要我多多照應這母子倆。可我畢竟是個外人,哪能插手人家家事?王悅這小子昨天就勸我向齊王施壓,要他修補皇宮圍墻,我拒絕了,他就跑去砸我家院墻!這還不夠,今晚這對母子都跑去和齊王決一死戰去了!倘若他們母子出事,我有何面目去見紀丘子?”

王敦大驚失色:“王悅和堂嫂都卷進去了?此話當真?”

王導和王敦是堂兄弟,兩人都是同一個祖父。堂兄弟平日關系良好,王導也時常寫信給堂弟王敦,要他照應家裏的妻兒。

王戎點頭,“紀丘子夫人和羊皇後是手帕交,這些年來往甚密。清河公主還時常住在她家裏,偷我的家梨和柿子吃,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作不知罷了,這對母子都是支持羊皇後的,紀丘子又不在家,無人管束,這一年越發荒唐了,無視族規,擅自決定。”

王敦站起來說道:“我這就帶人把王悅和堂嫂強行帶回來。”

王戎說道:“外頭兵荒馬亂的,你多帶些部曲,還有,你們提著水桶過去。”

王敦不解:“為何?水桶粗笨,有何用場?”

王戎問道:“如果看到王悅和齊王侍衛打起來,你會幫誰?”

王敦:“當然是幫王悅,他是我親侄兒。”

王戎說道:“這不問題來了嘛,對你而言,只是救侄兒堂嫂,天經地義。但是對外面而言,就是我們瑯琊王氏支持皇室,和齊王打起來了。”

“但是,你提著水桶去皇宮就不一樣了。你就說看到皇宮方向著火了,我們瑯琊王氏擔心火勢擴大,一發不可收拾,就提著水桶過來救火,至於齊王的侍衛,就是他們是縱火犯,這樣的話,我們就師出有名,還不會被卷進司馬家的內部紛爭。”

“你可以打齊王侍衛——打著救火的名義就行。”

王戎這個老狐貍快成精了,還這能讓他找到萬全之策,王敦遂立刻領著三千部曲去皇宮營救王悅母子。

急行軍到了皇宮附近,迎面走來一波人馬,也是提著沒有一滴水的空水桶。

為首的正是潁川荀氏家的荀崧——荀灌的父親。

荀崧看到女兒留下來的書信,快要急瘋了,連忙帶著荀家的五千部曲往皇宮方向趕來。

荀崧看到王敦和部曲手裏的滴水不沾的空水桶,幹咳兩聲:“你們瑯琊王氏也來救火啊,正好,我們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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