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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套中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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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河的認知裏,這世上有三個人身上自帶光芒。

傾國傾城羊獻容。

鶴立雞群嵇博士。

青梅竹馬的王悅。

只要這三個人出現,哪怕是身處萬人的人群裏,你的目光最後只會落在他們身上,就像磁石吸引鐵絲一樣吸引著你的眼球,你的眼睛無法從他們身上挪開。

王悅和她同歲,生日只差一天——她比王悅大一天。

王悅出身大晉頂級士族豪門——瑯琊王氏,父親王導,母親曹淑,是太後羊獻容少女時期的手帕交,閨蜜好友。

曹淑出身譙郡曹氏,是曹操的後人,曹魏皇族,和鶴立雞群嵇博士的母親長樂亭主來自同一支脈,所以,曹淑和嵇博士還是表兄妹的親戚關系。

一代雄主晉武帝司馬炎一統魏蜀吳三國後,采用懷柔政策,優待三國皇族,曹、劉、孫的子弟皆可以在大晉做官。

曹家從皇族成為臣子,曹淑的父親是武將,常年駐守邊關,保護大晉江山。

羊獻容當皇後的時候,手帕交曹淑嫁給王導,成為年輕的紀丘子爵夫人。

晉朝的爵位按照公、侯、伯、子、男排列,王導承襲祖上紀丘子的爵位。

羊獻容在宮裏很是孤寂,紀丘子爵夫人曹淑時常進宮陪皇後說話解悶,兩人幾乎同時懷孕,前後腳生下了清河公主和王悅,當了母親之後,單是兒女經就說不完,兩人關系越發融洽。

曹淑每次進宮,都帶著兒子王悅,兩個胖娃娃在毯子上翻滾、爬行、蹣跚學步、牙牙學語,一起長大,一起在嵇博士那裏讀書開蒙,青梅竹馬。

小時候,清河把王悅當玩伴,等王悅越大越帥,越來越有嵇博士鶴立雞群的風采,清河也到了少女懷春的年齡。

王悅是她見過最漂亮的的同齡男性,她喜歡美色,見色起意,親情轉化為懵懂的愛意,盤算著表白心意。

王悅聰明,心眼多,喜歡耍手段,表面對清河冷淡,有時候不耐煩,但從小到大都不讓她吃大虧,總是維護她。

故,當清河琢磨長樂宮突如其來的雉雞和嵇博士莫名其妙劃重點講《詩經》和《尚書》太過巧合時,她的直覺就是王悅的主意。

於是清河勾結姐姐河東公主,在銅駱街演出一場拐賣人口的圈套,逼王悅現身。

王悅是在乎她的,果然上當。

兩個月不見,王悅長高了,也更帥了,清河上下打量,兩只眼睛都不夠用了,雙手死死抱著王悅的胳膊,怕他跑了。

清河發癡,王悅不悅,一臉嫌棄,“你快放手。”

清河發癡的時候,神情和白癡父親如出一轍,眼神呆滯,目光發散,嘴巴半開半閉,偶爾有清亮的口水成拉絲狀流出來。

眼瞅著要滴到自己胳膊上,王悅使了個眼色,公主,你要註意儀容。

清河心裏高興得如炸開的煙花:啊!王悅和我眉目傳情了,他也喜歡我!

王悅見她無動於衷,只得拿出手帕遞過去,要她自己擦。

清河高興得炫目:這是贈送定情信物啊!書上都是這麽寫的,男女互贈私密之物,以表示情意。

清河連忙放開王悅的胳膊,將帕子收在懷裏珍藏,找東西回贈。

可是剛才出門時只顧著設局逼王悅現身,清河只帶了用來做道具的荷包——荷包還被假扮流浪兒的河東公主家仆搶走了,她身上什麽都沒有。

摸來摸去,只有母親羊獻容給的半塊臟臟銀狼頭佩最近一直貼身掛在脖子上,連睡覺的時候都戴著,可是這個又不能送王悅。

唉,怎麽辦呢?

王悅看著清河對著半塊銀佩發愁,覺得莫名其妙,不過清河這大半年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尤其是在他面前,王悅已經習慣了。

王悅覺得奇怪的是,堂堂大晉公主,手裏怎麽有這個成色做工都十分拙劣的銀佩?

清河用一根紅繩拴著銀佩,貼身而藏,此時把銀佩扯出來,掛在胸口,王悅拿起銀佩,發現上頭還帶著她身體的餘溫,還有一股莫名的、淡淡清香。

王悅驀地覺得燙手,比火炭還熱,他連忙放開銀佩,學著老師嵇博士不緩不急的淡定語氣問:“這東西那來的?”

清河以為他想要銀佩作為定情信物,頓時為難起來,“你喜歡這個啊?換一樣行不行?”

王悅板著臉,“我不喜歡這種街頭地攤的粗陋之物,你為何把它寶貝似的藏起來?”

清河松了一口氣,將銀制狼佩從衣領塞回去,“你不喜歡就好,你跟我回宮,我宮殿裏的東西,你隨便挑。最近新帝為了昭顯仁慈,賜給我好多禮物。”

我拿你的東西作甚?公主怎麽越來越像她的父親了?好像聽不懂人話,溝通起來很是困難,王悅摸不著頭腦,不過他還能抓住重點,“這東西誰給你的?”

王悅要問到底,誓不罷休。清河要為母親的計劃保守秘密,隨口胡說,“哦,就是有一天閑逛,在路邊瞧見了,覺得與眾不同,就買下來把玩。”

又趕緊轉換話題,“想不到你聰明一世,還是被我騙了。以我公主之尊,被人搶了荷包,才不會冒險追小偷。你居然也能上當。”

清河嘴上取笑王悅輕易而舉上當,心裏甜的很:你就是喜歡我,關心我,才會亂了分寸。

想到這裏,清河笑得表情近乎失控,看起來越來越癡傻。

關心則亂,王悅見人販子把清河捆綁拖上車,只想著救她,那裏考慮是個圈套。

不過,王悅不會承認的。一起長大,王悅太了解清河了,話題突然拐彎,絕對有什麽難言之隱,遂重新把話頭扯回去,問:“到底是誰給的?那種劣質的成色和雕工,還只有一半,這應該是某種信物——另一半在那裏?”

只要冷靜下來,王悅就能洞察入微,洞悉真相。

清河欣賞王悅的聰明,又痛恨他該死的聰明——搞得她一點秘密都藏不住。

清河曉得無論什麽借口都會被王悅戳穿,謊話都懶得編了,索性說道,“我現在不能告訴你。”

王悅牽著馬就走。

一定生氣了!清河慌了神,“我真的不能說。”

“你不相信我。”言罷,王悅飛身上馬,居然揚鞭跑了。

清河在後面追,“餵!你記得早點進宮,我把定情信物給你啊,王悅,我心悅你!”

可是駿馬飛馳,揚起灰黃的塵土,清河追在後面呼喊,吃了一嘴的土,王悅連人帶馬消失在巷子口了,清河才跑到巷子中間。

距離加上馬蹄聲,王悅根本沒有聽見清河的表白。

清河彎腰扶著巷子的墻壁喘氣,她摸著懷裏的手帕,心想王悅一時生悶氣不要緊,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的定情信物都給我了,從此就是我的人了。

兩情相悅,不再是單相思,清河心裏甜蜜蜜的,不像是剛吃了土,倒像是吃了糖。

清河養尊處優慣了,跑了一段路就腿軟,她坐在巷子的一個井臺上休息,平覆激烈的心跳,把王悅送的帕子放在口鼻使勁的聞。

吸一口,神清氣爽。

吸兩口,滿血覆活,腿不酸了。

吸三口,清河全身都是力氣,覺得自己一口氣能走五裏路。

清河捧著帕子發癡時,眼前突然多了一雙腳。

清河以為是姐姐的人,說道:“戲演完了,我沒有其他吩咐,你們可以回公主府了。”

可是那雙腳紋絲不動。

清河擡頭,這是個陌生的男子,身形高大健壯,雙手幾乎垂到膝蓋,戴著一頂臉盆大的鬥笠,遮住半個臉。

此人的氣質有股壓迫之感,清河連忙收起帕子站起來,她算是個子高的女孩子了,但身高才剛到此人的腰部。

從身材來看,不太像是中原人,再看他的半個臉,高鼻深目,輪廓分明,像是刀斧削成。

不是中原人,好像從西域過來的。

那人拿出一個狼頭銀佩,“清河公主,我是來帶你走的。”

同樣一塊提純不足、看起來臟兮兮的雜銀、粗獷的雕工。

清河把脖子裏的銀佩扯出來,和男人的銀佩拼在一起,成為一個完整的狼頭。

嚴絲合縫。

清河想起母親的叮囑:

“有一天,拿著另外一半銀佩的人會帶你離開京城,你要記住,不管那個人是誰,不要吃驚,不要質疑,你跟著他走就對了,他一定會保護你的。”

為什麽母親要安排西域人帶我走?

清河滿腦子都是疑問:“你是誰?你要帶我去那裏?”

那人說道:“你母親沒告訴你不要質疑麽?太陽快落山了,我們要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出城。”

“可是我——”清河心想,可是我還沒有把定情信物送給王悅呢。

還沒聽見王悅說他也喜歡我。

清河說道:“今天不行,我明天跟你走。”

那人一把拉住清河的手腕,“不行,每一天都有變數,不得拖延。”

那人的手就像鐵鉗子,清河只覺得手腕一疼,對這個西域人頓生防備,“放開我!我說明天就明天。”

清河心想,這個人如此粗魯,莫非是有人偷了銀佩假扮的?

那人幹脆捂住她的嘴,單手就把她夾在腋下抗走了。

一支箭從巷子□□來,直入那人的頭部,那人反應敏捷,側身避過,箭矢擦著那人頭上的鬥笠,將鬥笠打翻在地。

沒有鬥笠的遮掩,那人立刻現出真容。

一張西域人的臉,在包容開放的洛陽城並不罕見,但是,那人有一對白色眉毛,眉尾斜飛入鬢,神采奕奕,這種長相就獨一無二了。

射箭的人居然是王悅。

原來王悅憤而拍馬離開,到底不放心在宮外游蕩的清河,折返而來,打算暗中護送清河回宮再走。

剛到巷子口,就見一個高大的男子把清河夾在腋下搶人。

王悅毫無猶豫,拉弓射箭,營救清河。

王悅看到那人特殊的白眉,頓時一怔:他好像在那裏聽說過這個白色眉毛的奇人。

男子冷冷道:“我一般不會濫殺無辜,但是,你看到了我的臉,對不起,我今日要取你性命。”

男子一邊說,一邊取下腰間的飛刀,擲向王悅。

作者有話要說:一寫到白色眉毛,應該有很多神仙讀者知道此人是誰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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