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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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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起,天還蒙蒙亮,小院裏的動靜已經悄悄開始了。

首先是需要起來做早飯的女人們,打水、灑掃、做飯等等忙個不停,掙錢養家的男人們尚且可以睡一會兒懶覺,為幹活積攢體力。

不過今天有個例外。

當院裏其他三戶人家的婆娘或閨女正忙活著家務時,東側耳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

那處住著小院唯一一個單身漢羅鍋兒,他今兒個罕見地起了個大早。

門聲響過後,只見一個短小精悍的青壯男子身影走出來,短發褐面,身上收拾的齊齊整整,打眼看去比往日裏要精神許多。

大家都在忙,只有王貴子家大女兒王嬌聽到響動,煮粥之餘擡頭瞧見了羅鍋兒那身特意換上的新衣新鞋。

好好的黑布料子,上面一個補丁都沒有,雪白的千層底兒,耀的人眼花。

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平時再普通的樣貌,經過這麽一裝點,在有心人眼裏那都是好看的。

王嬌看過一眼楞了一瞬,鍋竈裏咕咚咚滾響的稀飯迸濺出來,燙的她立馬收回神低下頭去,頭臉都被蒸騰的水汽熏紅了。

那廂,羅鍋兒站在自家門口抻了抻懶腰,再望了一圈院子裏的人,然後就直接走到旁邊那個被黑布遮蓋住的所在,隨意又小心地把黑布掀開拉下,露出藏在裏面的嶄新洋車。

晨曦的微光下,新洋車上的鋼條鐵絲泛起亮眼的光芒。

一直偷偷瞧著的王嬌頓時掩口小小驚呼一聲,眼睛黏在那車那人上撕不下來了。

隔壁劉老頭家的兒媳婦眼尖耳利,呵呵譏笑了兩下,嘩啦一盆洗菜水潑出去,燥得王嬌臉上紅紅白白不敢吭聲。

寶兒娘和玉丫正顧著竈上的物什,無暇他顧,再說又有棚子遮擋,兩人根本沒發現鄰居之間的機鋒。

等到錢六打著哈欠起床到院裏活動,見著羅鍋兒反覆擦拭的那輛新洋車,眼睛立馬亮了,忙不疊地湊過去,羨慕之情溢於言表。

緊接著,另外兩家的男人也都陸續起來了,看見新車基本都和錢六的反應差不多,紛紛跑過去垂涎著摸摸蹭蹭,再聊一聊男人間的話題。

場面這才熱鬧了起來,寧靜的小院在漸漸明亮的天光中覆蘇。

錢寶丫是被大姐叫醒的,穿好衣裳跟在兩個弟弟後面,姐弟仨一臉睡意迷糊地去天井旁洗臉刷牙。

玉丫早已把該用的東西準備好了。

臉盆裏是剛打好的井毛溫水,井石臺面上放著漱口的陶罐和柳枝條。

經歷了那麽幾次,錢寶丫閉著眼睛都能走到地方,洗把臉然後拿起一段柳枝熟練地咬開,蘸點鹽洗刷牙齒。

平民百姓買不起昂貴的牙膏牙刷的,都這麽解決,簡單又省錢。

錢家還算是比較好的,起碼寶兒娘愛幹凈,舍得讓一家子用鹽,盡量把全家人都收拾得齊整。

隔壁的幾家有的甚至連鹽都不舍用,早早搞得一口黃牙,出去做工笑得再燦爛腰桿兒彎的再低都經不起貴客的嫌棄,想拿賞錢是基本沒可能的。

家裏沒鏡子,錢寶丫對著臉盆裏的水面照了照。

很好,一口小白牙,整整齊齊,宛如皓貝,她可要養護好了。

洗漱過後,錢寶丫整個人都清醒過來了,深呼吸,早晨新鮮的空氣更是讓人心曠神怡。

當然,如果耳邊能清靜一點就更好了。

那邊耳房門前的一群男人正圍著新洋車侃的熱火朝天,錢六的大嗓門時不時地傳出來,足以表達他的羨慕嫉妒之情。

羅鍋兒站在其中一遍又一遍地介紹自己的新車,順便回答大家夥的問題,身板挺得倍兒直溜,算得上意氣風發。

錢寶丫拎著水罐回屋,瞥見對著新洋車紅眼睛流口水的錢六,張口喊他回來吃飯。

再看也不是自家的,還不如吃完飯趕緊出去找活賺銅板,等攢夠了錢何愁買不來自己的車。

早飯是玉米糊糊蒸紅薯,昨晚的青菜留了點,被寶兒娘合著鹹菜炒了一盤出來下飯。

錢六在桌上吃著飯嘴裏還不消停,話裏話外惦記著買車的事,一看就是被羅鍋兒的新車刺激到了。

當初是一起拉的車攢的錢,結果人家現在順利把車子買回來了,馬上就要升等兒掙大洋,而他如今別說新車,荷包都是癟的,還得老老實實賃車給車行當牛做馬,想想都憋屈。

錢六自覺臉上無光,在自家人面前難免發發牢騷。

錢寶丫聽得耳朵疼,索性把剛才自己所想的那點說辭拿出來激勵便宜爹,並堅決表示她會努力賺錢把她的看病費用補上,這頓飯方才圓滿進行下去。

等到大家都吃上了,羅鍋兒終於擦拭好新車,鎖上門準備出工。

路過東廂房門口時,那輛新洋車停了停。

“寶兒娘,昨晚跟六子叔說好的,麻煩你給整治一桌好酒好菜,晚上回來大家夥都來喝一杯,為我新買的洋車慶祝慶祝。”

羅鍋兒說著從兜袋裏掏出一把銅板遞上,合起來不到一個銀角子。

寶兒娘瞅了丈夫一眼,得到點頭應允後起身把錢接過去,只是隨手掂了一掂就知道數目不夠,憑這點錢想整治一桌好飯菜是不行的。

沒等她說什麽,羅鍋兒已經拉上洋車走了。

臨出門前,對方留下一句話說道是麻煩寶兒娘先置辦著,酒菜盡量好一點,等他下工回來再多退少補。

寶兒娘:“……”

“就這不足一個銀角子的錢,哪兒夠置辦什麽席面,他不是為難我嗎。”寶兒娘坐下小聲抱怨道。

想要辦事就拿足夠辦事的錢來,扣扣索索的既想要面子又想要裏子,算什麽。

實話說,這麽吃力不討好的活,她其實是不想接的。

沒得賺頭不說,幫忙做的不好了說不定還要惹來埋怨,何苦來哉,又不是吃飽撐了閑得慌。

錢六唏哩呼嚕接著喝稀飯糊糊,對此擺擺手沒當回事。

他光棍地說,“給多少就弄多少的東西唄,還想讓咱家倒貼咋地,那可不行,人都買上新車了,比咱有排面兒。”

“那新車看著真漂亮,怪不得你一直惦記,你瞧羅鍋兒都高興得沒吃早飯就出工了。”寶兒娘收好錢唏噓地說。

錢六嚼著鹹菜紅薯,噴著鼻息哼哼。

“頭發長見識短,你知道他為啥不在那兒顯擺早早出門了?他是買車掏空了荷包,手裏頭緊沒幾個了,省著飯錢呢。”

不然誰願意大早上的空著肚子去拉車,嫌命長啊。

不過對於新車,錢六還是很渴望的,再加上被閨女激勵的那番話,他匆匆吃罷飯就幹勁十足地拉車出門了,打算多跑兩趟多掙出幾個錢來。

錢寶丫緊隨其後,放下碗筷抹抹嘴巴就拎上花籃子去進花,繼續又一天的賣花姑娘日程。

這一天的運氣沒有昨天的好了,轉悠了一上午才零零散散地賣出去小半籃,貴人賞錢什麽的更別提,一點都沒影兒。

中午時,錢寶丫拿出大姐給她準備的幹糧餅子,合著竹筒裏的涼水,坐在墻角的臺階上湊合吃了頓午飯。

到後晌時間長,人流也多,賣出去的花才比前半天多了一些。

錢寶丫堅持到夕陽西下,花籃裏剩下幾枝賣相不佳的殘花敗葉實在沒人要了,她收拾一下準備提前打道回府。

因為沒遇到什麽大方的貴主兒,她今天入手的都是銅板,別說鷹洋先令,就是銀角子都沒,所以也不用專門跑去換錢了。

只是路過咖啡館時,錢寶丫仍是停下腳步,站在那整面的玻璃窗前眼睛巴巴往裏瞅。

窗邊光線好風景好,又有玻璃擋著街上的嘈雜,是許多來客喜歡選擇的好位置。

眼下臨窗的那桌就坐著兩位身著長衫的客人,正喝著咖啡閑聊,愜意地享受著下午的悠閑時光。

他們皆是二十許的年紀,一個英俊逼人,一個和煦儒雅,剪著短發戴著圓溜溜的金邊眼鏡,又身穿長袍脖掛圍巾。

這樣的裝扮明顯就是隔壁東華大學教書的先生,社會地位不一般。

錢寶丫望著他們,不知不覺地走上前,整個人都貼到窗戶上了,一雙眼睛盯著桌面上的報紙,在想要怎麽不花錢搞到它。

從報童那買新的太浪費,還不如找別人看過的二次利用下。

裏面的人輕易發現了扒在玻璃窗上神色渴望的瘦弱小姑娘,其中一位輕笑著朝她招招手。

“是叫我嗎?”錢寶丫左右看看,驚訝地指了指自個兒。

對方俊挺的眉眼舒展開,點點頭招手示意她過去。

要是擱旁的女孩子,這會兒估計早就羞澀膽怯地跑遠了,然而錢寶丫不光臉皮厚,心裏還打著小主意,根本不帶怕的。

過去就過去咯,誰怕誰。

這次有侍應生提前打過招呼,門童沒有阻攔錢寶丫進去,侍應生領著她直把人帶到那兩位先生面前,方才恭敬地退下。

錢寶丫一臉莫名地走到卡座,還在思考著要怎麽開口跟人家索要報紙,卻見叫她進來的那位英俊先生把一盤沒怎麽動過的點心推到她面前。

“吃吧。”男子的聲音低沈又磁性,十分好聽。

他的態度也不錯,溫和有禮,透著一絲絲關懷,沒有別的文人墨客等上層人士對下層百姓的鄙夷不屑或漠然輕視。

即使是隨手的施舍,讓他做來也沒有一點令人不舒服的地方。

錢寶丫為此一楞,剎那間反應過來對方是誤會了,誤會她剛才在窗外是眼饞地盯著他們桌上的點心瞧呢。

想想她如今舊衣爛衫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模樣,眼巴巴往那兒一瞅,確實像是餓肚子的小可憐,怪不得人家能誤會。

不過既然他都給了,另一位看上去也不反對,那她正好嘗嘗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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