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恒不敢置信地擡頭，見白術臉上並無異色，便下去傳旨。門外大臣們見白術這樣的態度，一時面面相覷，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們無論如何也要達到目的。“陛下，權相持劍闖宮，劍刺陛下娘娘，驚動廣陵軒，陛下，權相不可留。”為首的禮部尚書段岳殊高聲呼喊道。

白術狠狠摔開書桌，走出門去：“權相為金赤前往暗黑沼澤，為了救朕幾乎命喪當場，你們憑什麽要朕殺她。”

段岳殊重重叩了頭：“臣知道權相護駕有功，但國師亦說了，惑星起，紫薇落。陛下，若權相是至尊金命，命格無雙，臣敢問，那陛下該如何自處。”說完又重重磕下頭去。

白術冷哼一聲：“朕何時需要信命。”

“陛下不信，可天下人信。”像是豁出去了，段岳殊跪著上前幾步，“江山不可兒戲，陛下，權相再如何難得，終究不過一人而已。”

白術將袍子從他手中拽出，側首閉了閉眼，嘴唇緊抿：“不可。”

段岳殊頹然跪坐在地上，眼睜睜看著白術甩手離開，張張嘴，什麽都講不出來。長廊轉角一閃而過的素色沒有一個人看見。

蕭汨羅站在長廊一側看著白術離去的背影眼神蒼涼。官員見著她恍若見到救星，對上他們期待的神情，蕭汨羅苦澀地搖了搖頭。像是被瞬間抽幹了力氣，因為跪了太久，夏日裏陽光毒辣，又滴水未進，不少大臣昏了過去。

蕭汨羅吩咐眾人退下，將人送回府中，有些人還是不死心，她也任由他們繼續跪著。

“千年，我去去就回，你等我回來，我們離開金赤。”夜幕深重，羅蓮站在床邊看著權千年睡得很香，伸手撩開她額上的發，輕語道。

“你想去哪裏。”在羅蓮轉身的一瞬間，身後傳來喑啞的聲音。

“我去皇宮看看，照離火所言，怕是君長歌也摻了一腳。”羅蓮絲毫不驚訝權千年如此快地蘇醒，回過身來解釋道。

權千年不讚同地搖了搖頭：“不準去，我們現在就離開。”

“那，離火…”羅蓮的意思權千年自然知道：“活著才有機會報仇，如果我也死了，她怕會活過來抗議。”

像是想到離火氣呼呼抗議的模樣，權千年嘴角扯了扯，羅蓮卻看得酸澀，忍不住別開眼，“好，我去整理，馬上離開。”

“你們要走？”羅蓮方一開門，就見白術一身黑色錦袍站在門外。他姿勢僵硬，似乎站了很久。

白術順勢走了進來，顧自在一側凳子上坐下，執起茶杯沏了杯。權千年艱難地直起身，羅蓮立刻關上門上前扶住她。

“陛下好興致，深更半夜出現，莫不是有聽人墻角的癖好。”權千年靠著羅蓮，講出來的話卻不怎麽中聽。

白術漫不經心地看著眼前兩人，徑自喝著茶：“烈冥七皇子能不遠萬裏來我金赤，朕為何不能來自己臣子家中小坐片刻。”

他本來只是擔心權千年，單純避開人來看看她，沒想到在這裏看到羅蓮，沒有人的時候羅蓮一直是以原本的模樣出現，因此方才措不及防被白術碰了個正好。看著親密依偎在一起的兩人，白術氣不打一處來：“憑你二人能逃到哪裏，朕若要你們的命，輕而易舉。”

權千年不答話，只等他接下去：“千年，朕不想殺你，哪怕他們口口聲聲說你是惑星，朕也不想殺你。”頓了頓，白術起身走到床前，欣長的身影密密地遮擋了大片燭光，“但是朕也不能留你，他們說的沒錯，朕可以不信命，但天下人信。”

“那陛下今日是來賜死的麽。”權千年的聲音沒有一絲暖意，白術聽得不悅的皺起眉頭。

“我放你們走。”白術看了羅蓮一眼，“但是我不會幫你們，走不走得了，就看你們自己了。”有些驚訝於白術的態度，權千年有些不理解地看著他。

白術撇過頭不對著她的眼，嚴肅地說道：“機會只有一次，我不可能拿我的江山陪你賭。”

權千年了然地點了點頭，白術的野心，從起初見面她便知道了：“生死由天。”

羅蓮攬著權千年的手緊了緊：“我可以撇下所有，你不離，我便生死不棄。”

見不得兩人情深意重，白術冷哼一聲：“要你們命的人多著，好自為之。”說完拂袖離去，只一瞬間身形便隱沒在夜幕中。白術一走，羅蓮立刻起身去整理行裝，權千年身體還很糟糕只能乘坐馬車，兩人星夜趕路，一會就到了城門口。

“明早城門一開我們就出城。”聽見羅蓮的聲音，權千年疲憊地應了聲。兩人尋了個客棧先住了下來。

焦躁的蟬鳴聲中，陸晼晚頭枕著柳祉木的雙腿，含糊不清地問道：“為什麽此時從邊境撤兵？”

柳祉木溫柔地撫著陸晼晚的發，輕聲溫和地解釋道：“我撤兵，白青城就會回去，憑他對蕭汨羅的心思，白術想放過權千年，他不會答應的。”

陸晼晚好奇地擡起頭：“當初你不是挺喜歡權千年，何況她還是龍炎公主。”

柳祉木將她的腦袋重新扒拉到膝上，才心滿意足地回答：“我是欣賞她的才華，可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何況，龍炎除了安平公主，又有誰配稱為金枝玉葉。”

“可是，晼晚喜歡她。”陸晼晚的聲音細若蚊吶，柳祉木還是聽到了。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柳祉木寬慰道：“怪只怪她太過出色，沒有一國敢說護得住她。”

陸晼晚點點頭，也不再揪著這事不放。

金赤皇宮內，白術還在寢宮門口，就見到蕭汨羅遠遠迎上前來：“你怎麽還不睡。”自然地執起蕭汨羅的手，白術關切的問道。

“本來只是睡不著，隨便走走散心的，見你不在，便等等你。”蕭汨羅乖順地依偎在他懷中，“你去哪了？”

感覺到白術身子微微一震，蕭汨羅聲音幹澀：“你去見她了。”

白術拉開蕭汨羅，自己負手走在前面。蕭汨羅楞了楞，疾步跟上前去：“你要誰我都可以不在乎，誰都好，就是權千年不行。”

白術停下腳步看著蕭汨羅，像是不認識她一般。

被白術的眼神看著有些忐忑，蕭汨羅上前一步靠近白術，軟聲道：“不是我針對她，實在是她於你江山有礙。”

白術眼神暗了暗，徑自往前走去，直到進了房門，才有些冷淡地開口：“朕放她走，若是她逃不出去…”沈吟了一下，白術繼續說道，“就按你們說的去做吧。”

說完仿佛已是筋疲力盡，合上房門也沒去看蕭汨羅聽到這話的神情。

“娘娘，此時若不下手，若留下權千年，恐成大患。”一直默不作聲的蕭淖此時上前小聲道。

蕭汨羅點點頭：“讓青城回來，封鎖每一條出路，我要她求生無門。”蕭汨羅確實是當之無愧的帝師，對於事情總能立刻做出最有利的決策。

“陛下那裏…”蕭淖對白術頗為忌憚。

“他不會插手的，縱然再舍不得，若是與他的江山社稷相沖，他不會心軟的，他若真不想殺她，也不會松這個口。”蕭汨羅冷眼看著緊閉的寢殿，不知此時的白術在想什麽。

無聲地咧了咧嘴，蕭汨羅有些自嘲，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白術。他放權千年走，不過成全自己的情誼罷了，若說起來，他終究給了她一次可以生的機會。作為帝王，他已經容不得自己的生命中有半點瑕疵。就像她不為後，不只是因為大臣反對，更重要的是在他心裏，她始終曾是外傅，不得為妻。

天已大亮，羅蓮駕著馬車兜兜轉轉半晌，確認沒有人跟蹤才一揮馬鞭疾馳出城。

“咳咳…”權千年壓抑的咳嗽聲傳來，羅蓮有些擔憂地朝裏望了望。照權千年此刻的身體實在不宜奔波，這樣下去，遲早會成為頑疾。

“不能去龍炎，諸葛嗔背叛我，諸葛一族脫離我的掌控已成大患，柳祉木不見得會幫我。”馬車裏傳來權千年的聲音。

“那回烈冥。”羅蓮有些猶豫道。

權千年笑笑：“你自己都不確定，烈冥早已千瘡百孔，你也不想把麻煩帶回去吧，何況此時的烈冥如何護得住我。”沈默了一會，權千年堅定地吩咐道，“一路往東去，我們渡海，去晴軒。”

“去晴軒？”羅蓮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但轉念一想，這的確是唯一的出路，“好，就去晴軒。”兩人定了方向，便一路飛奔，他們要趕在敵人發覺之前盡可能地走遠些。

此時的晴軒大陸，帝齊光正折下一枝桃花細細把玩...

作者有話要說：

☆、君心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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