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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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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愁只看了何沅君一眼便轉過頭,對武三娘道:“個中緣由我說了你也不會信,但這件事我一定要他武三通償命,你讓開!”

武三娘當然不讓。她剛欲張口再勸,身後的武三通突然狂吼一聲朝門口的血衣男子撲去!

這氣勢威猛的一撲實在出乎在場眾人的意料。

陸展元與何沅君二人距離武三通極近,他聽見吼聲時已感到一陣勁風襲來,他本能地旋身向旁閃避。武三通一撲空,反手抓住何沅君,狀若瘋癲地嘶聲問道:“沅君,你是不是喜歡這個小白臉!”

何沅君連忙拼命擺脫他的大掌,口中叫道:“放開我!我喜歡誰也不幹你的事!”武三通怒火中燒,一臉猙獰,他手臂上青筋畢露,何沅君被勒住呼吸,駭然大叫:“陸大哥,救救我啊!”

“陸大哥?看我不殺了那個小白臉!”武三通一把推開何沅君,瘋狂地沖向馬車旁的陸展元!

武三娘被這一幕驚楞當場,她簡直無法相信眼前那個為了別的女人爭風吃醋沖動打人的男人就是自己的丈夫!

李莫愁被武三通那一撲嚇得臉色煞白,她提氣飛縱向前,一落腳就地扯過體力透支的陸展元向後一滾。“一陽指”的指風擦著陸展元的後背射在馬車轅上,“啪”地一聲轅木斷裂,整個車廂被打偏前傾,車廂裏傳出一聲女童帶著哭腔的驚叫!

“師父——”

李莫愁與陸展元頓時臉色大變!瞬息之間車廂已然落地,轟然倒塌!

陸展元面無血色地搶上前去搬開斷木,武三通窮追不舍又是一掌襲來,李莫愁當空接住這一掌,內力火並下,胸口舊傷生出鉆心之痛!

這邊陸展元終於將河淩波從廢墟中挖了出來,女童雙目禁閉,唇角染血,全身多處擦傷,躺在他懷裏一動不動。他頹然坐地,心中一陣悲愴,河晏就這一個女兒,他答應過會以命護他女兒周全,可如今淩波氣息奄奄生死未蔔,日後要他如何面對河先生!

何沅君緩過氣來,連忙跑到陸展元身邊,看著面如土色的孩子眼中現出內疚之意。

李莫愁眼角餘光瞥見徒弟慘況,心神一動內傷發作更甚,她不欲與武三通纏鬥內功,仗著古墓派功法靈巧,一一躲開對方的內力攻擊。

只守不攻,實在狼狽,李莫愁又躲過一掌,決定攻心:“武三通!你妻子就在這裏!為了何沅君你什麽都不要了嗎?”

“我要你和小白臉死!”

李莫愁眼色一冷。

這種負心漢她殺一百次也不會手軟!

武三娘領著兩個孩子站在街頭,麻木地看著色厲內荏的武三通,心中止不住的一陣刺痛。她與丈夫從年少夫妻到麟兒成雙,多少酸甜往事一幕幕浮上眼前,可他竟然忍心全部都拋撇了。

大小武雖然年幼,可也隱約明白了什麽,拽著母親的衣角默默地咬著牙忍眼淚。

武三娘拂開兩兄弟的手,持劍掠向陸何二人,咬牙道:“我夫如今神志不清,現在我護送你們離開這裏!”

陸展元看著武三娘,沒有動。

武三娘一聲嘆息:“今後你們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我武三娘絕不多說一句!三郎造孽我與他共擔,日後你我刀劍相向,死生無怨!”

陸展元擡頭看了武三娘一眼,眼光有些欽佩,也有點惋惜。

他只道:“武夫人,我陸家莊五十幾條人命的血債,我無法不報,而淩波乃我忘年之交唯一愛女,如今也因武三通重傷只剩一口氣在,今日一戰我陸展元根本退無可退。”他將淩波交給何沅君,踉蹌地執起劍來,“武夫人,不必來日,今夜我與莫愁決心報此血海深仇,死生無怨尤!”

劍影含秋,沖入戰圈。

年少的背影充滿了一去不還的勇氣。

老街飛檐,夜雨瀟瀟。

何沅君兩行清淚滑落眼眶,喃喃地叫了一聲:“陸大哥……”

武三娘拔劍的手一松,又一緊,反反覆覆,最終頹然放下。

她看著纏鬥中的三人,臉色蒼白,神色卻堅毅。

她明白,她的丈夫這次真的犯了錯。

罪無可赦。

無法挽回。

陸展元一沖入戰圈,李莫愁一雙眼睛就瞪了起來:平常看著賊精一人,生死關頭就變傻子!站都站不穩沖過來送死嗎!

陸展元裝看不見,他一出現就吸引了武三通大部分攻擊,他與李莫愁的武功走的都是靈活輕巧的路子,兩相配合下左一劈右一刺擾得武三通煩不勝煩,陸展元躲躲閃閃還是中了武三通一拳,一下子飛了出去!李莫愁攔腰將他截住,他擡眼與莫愁遞了個眼色,莫愁順手將他推向武三通,陸展元斜身一劍挑向街面水窪,長劍一蕩,點點泥水和著劍光掃向武三通雙目!

陸家劍法第八式——浣花洗劍!

武三通被泥水甩到了眼睛,疼得一時睜不開眼皮,雪亮的劍光近在眼前,他慌亂地拔地後撤,李莫愁冰魄銀針數枚並發,奪奪奪,追著他的腳面釘入街面積水。驀地腳踝一麻,他整個人砸進水裏!

李莫愁收回了手,面無表情地盯著必死無疑的武三通。

陸展元沒有再看武三通痛苦扭曲的面容,他仰身躺在家門前,任莊中漫出的血紅雨水浸濕他的身軀。

連夜狂風連夜雨。

大小武兄弟二人撲倒在父親身上痛哭流涕,武三通垂死掙紮地翻過身,一雙赤紅的虎目最後一次望向他最愛的女人。

何沅君輕蔑地轉開視線,一臉不掩飾的惡心。

他忍不住縱聲大笑。

笑得癡癲,滿臉血淚。

武三娘一步步走向丈夫身邊,跪在男人腳下,點住穴道封住了毒液蔓延。

她慢慢低下頭,含住了腳踝上細小的傷口。

武三通幾欲瘋狂的表情霎時僵在臉上,他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妻子,淒然大吼:“你會死的!三娘!今生是我負了你,你為何……為何……”

武三娘眼含熱淚,念了一首兩人洞房花燭日他為她念過的詩:“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覆來歸,死當長相思。”

她記了一輩子的話,他卻早已忘記。

縱使無情棄,我又何忍見你死在我面前?

我們畢竟是夫妻。

她沒有再開口,決絕地俯身為武三通吸出毒血!

眾人看著這一幕,無不感慨萬千。

情之一字,真正教人看不破,化不開,斷不了,舍不得。

李莫愁眼中閃過天命如此的遺憾,即便人生重來一次,武三通還是中了自己的毒針,武三娘還是這般情深意重為救丈夫不惜赴死!

可是自己的心腸真的比前世軟太多。

她對自己的心軟嗤之以鼻,但人還是走到了就要毒發身亡的武三娘身邊。

袖口一振,一顆泛著清香的藥丸滑於兩指間。

她蹲下身,剛欲餵武三娘吃下解藥,武三通一聲狂吼:“妖女!你還要幹什麽!放開三娘遺體!我殺了你——啊啊——”

李莫愁耳朵震得生疼,正要開口,天空一亮,閃電瞬間撕破夜幕。一個老和尚慈悲的“阿彌陀佛”聲破空而至,莫愁感到背心一陣無法形容的劇痛——

她分明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真的,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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