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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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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飯,秦堯送鹿可心回片場。

片場這時候的氣氛也是格外詭異,因為中午鹿可心和濮陽正大光明開撕的事端,大家都不敢隨意發表意見,頗有種山雨欲來的風滿樓的氛圍。

而濮陽這會兒不在片場,剛剛被潑了一身,這會兒肯定回酒店收拾了,不晚個幾小時,他是不會回來的。

對鹿可心來說,不用看濮陽作妖真是太舒心。

果然,過了三個小時,濮陽才姍姍來遲。

得虧導演有先見之明,知道濮陽肯定要鬧脾氣很晚來,就把別的戲份先拍,他晚點來拍,也不影響。這時候,鹿可心已經要收拾下戲了,向坐在一邊戴著口罩的秦堯走去。

濮陽與他們擦肩而過。

只是這回……他盯的不是鹿可心,而是秦堯。

那張臉,那雙眼睛,尤其那還著疤痕的印記,他怎麽會認不出這個人呢。濮陽的目光有嘲諷也有蔑視,也有看一個人苦苦掙紮的愉悅——可能他是這樣認為,畢竟,當初秦堯也算是輸了,然後退出了圈子。

鹿可心不喜歡濮陽那種眼神,走到秦堯跟前,擋住他的視線:“我們可以走了,我先去換衣服。”

“好。”秦堯也起身陪她過去,坐在化妝間等她。

片場邊上的換衣間和化妝間都是臨時搭的小房間,每天都會有許多人來來回回。鹿可心進去換衣服,換好出來,坐到鏡子前準備卸妝,突然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剛開始還以為是自己聞錯了,但是燒焦的味道越來越濃,她疑惑地起來轉悠——

“你有聞到什麽味道嗎?”鹿可心問秦堯。

秦堯放下手機,面容漸漸嚴肅起來:“是有什麽東西燒起來的味道……”

“看來不是我的嗅覺出問題了啊。”鹿可心感覺空氣似乎也變得越來越熱,“到底是哪兒燒起來了。”

她走到隔間的門前,打開一看——

濃煙滾滾,換衣間燒起來了!

她剛一開門,就像放出潘多拉盒子裏的惡魔,濃煙襲來,把她熏地趕緊閉上眼睛,瞬間就流出了眼淚,退幾步就不停咳嗽,她跌跌撞撞後退,秦堯趕緊把她拽遠,用濕巾捂住她的口鼻:“蹲下!我們先出去——”

他拉著鹿可心往門邊去,正要開門,卻發現……

“門打不開!”秦堯喑啞著嗓子說。

“怎麽會打不開?”

“可能被人反鎖了。”秦堯暗叫糟糕,他瞇眼巡視四周,看看有沒有能砸鎖的東西,這種工棚根本沒有窗戶,只能從門出去。他緊緊握住鹿可心的手,寬慰她,“沒事,別急,我們一定能出去的。”

“嗯!”鹿可心又抽了幾張濕巾捂緊口鼻。

濃煙已經彌漫了整個化妝間,而換衣間裏猙獰的火舌,時不時探出頭,想要占領更大的空間。鹿可心的眼睛已經受不了了,不停地流眼淚,咳嗽。

秦堯渾身滲出薄薄的汗,如果現在摘下他的口罩,就可以看到他蒼白無血色的臉,甚至手……都冰涼地在顫抖。但他還是在想辦法,搬來一張化妝鏡前的椅子:“躲遠點。”

說完,等鹿可心蹲到其他地上去,他雙手抓起椅子,就朝門撞過去!

“咣咣咣!”

聲音大如響雷,就算撞不開門,也能引起外邊人的註意。

秦堯使出渾身的力氣,腰腿繃緊,手背上青筋畢露,繼續用力撞門——門終於被撞出一個巨大的凹陷。這種臨時棚的門用的材質沒有家裏的門那麽堅固,更容易撞變形,在經過連續的撞擊後,門終於被撞開一個洞。

秦堯把手從洞裏伸出去,反手打開了鎖。

“啪嗒。”

門終於開了。

“快,跟我走。”秦堯連拖帶拽把鹿可心拉出來。

她都快被煙熏地不省人事,一呼吸到新鮮空氣,就歪歪倒倒在地上,大口呼吸,淚水把睫毛都打濕了。秦堯的狀況也不怎麽好,他剛剛費了那麽大力氣,又呼吸又使勁,即使有口罩,還是很難受,咳地像個絕癥病人。

“先去叫人——”他沙啞著說。

兩人趕緊回片場,路上也在群裏發了信息,告訴所有人化妝間著火了,片場的工作人員一聽慌神了:“真的假的?!”一開始他們還以為鹿可心開玩笑來這,但看到兩人焦急的臉色,鹿可心還被熏地一直咳嗽流眼淚,他們不得不信,瞬間也急了。

“真的!火特別大!再不去屋頂都要被燒化了!”鹿可心說。

“滅火器呢?!滅火器在哪,我們有沒有沒滅火器?”副導演六神無主,瘋狂喊話,“人工造雨那個設備呢?快拿過來!拿過來,其他人接水——我們先過去看看。”

副導演帶著大批工作人員忙奔向那邊。

慌亂中,秦堯一直守著鹿可心,而濮陽,遠遠地對他露出一個冷笑。

鹿可心到現在為止,才稍微松了口氣,這時候,她才發現,秦堯還握著她的手不放,他的掌心幹燥粗糙,可是……她卻感覺到,他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顫抖。

“……你還好嗎?”她小聲問。

“我沒事。”

秦堯暗下眼眸,調整呼吸。

濮陽走過來,丟下話:“有些人啊,還是和以前一樣,去哪兒都沒好事。不過,可能你命就這樣,老天爺都要跟你作對……看你今天把你嚇得,識相一點,別再在我面前出現。否則,下次你可沒這麽好運了。”

“是不是你!”鹿可心質問他。

“我?”濮陽哼一聲,莫名其妙,“關我什麽事,你們自己倒黴。”

濮陽一派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都懶得去看著火現場,直接帶助理走了。

可這絕不是一件簡單的著火事件,當時門莫名其妙就被反鎖了……

怎麽想都是有人故意這麽幹的,或者說是故意縱火。

但片場又沒有監控,這事很難查。

鹿可心想說些什麽,但是看到秦堯沈默的模樣,又不敢說話。

他似乎……有點不對勁。

工作人員花了好幾個小時才把火勢控制住,但是損失也很大,回來後,導演和其他人都愁眉苦臉地,因為衣服什麽的燒了,回頭還要花時間趕制,但這時間一拖,又要浪費好幾天的錢。

鹿可心把她跟秦堯被反鎖在化妝間的事情說了:“我懷疑這件事是有人故意縱火……如果能抓到人的話,可以讓對方賠償損失。不知道大家有沒有什麽線索。”

一個攝影師撓頭想了下:“這,很難找啊,我們當時都在拍戲,那邊什麽情況根本沒人註意。但這次損失慘重,要不,我們報警吧,麻煩警察找找。”

他提議導演報警。

最後導演同意報警,損失那麽多錢,總要找個能賠償的人吧,而且大家工作也要增加,得臨時重新搭屋子,還要把其他東西準備起來……劇組原本準備好的服裝,可都是定制的,每一件都不便宜。

氣氛有些沈重。

導演重新安排了下工作,就讓大家先去吃晚飯。

鹿可心也帶秦堯回酒店,路上小心地問:“我們點外賣?”

“嗯。”秦堯有些走神。

回到酒店房間,兩人都有些沈默,鹿可心坐在床邊,十指無所事事糾纏著。現在這種情況,她貿貿然問他過去的事,也有些不合適,而且……她覺得今天這件事似乎讓秦堯有點被嚇著了,很少看到他這麽失魂落魄的樣子。

“那個,你要不要吃點水果。”鹿可心起身,走到桌邊問,“我去洗洗。”

“不用。”秦堯突然按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已經恢覆了一點溫度,只是,稍微試了一點勁,有點重,“坐下吧,我有事跟你說。”

秦堯拉開另一張座椅,讓她坐下來。

這種鄭重地要開誠布公的態度,讓鹿可心頓時正襟危坐,忍不住緊張起來。

秦堯突然彎唇笑了:“你緊張什麽。”

鹿可心雙手按在膝蓋上,乖巧地像個小學生:“我馬上要知道很重要的事情了,當然緊張了!”

“很重要嗎……”秦堯低低重覆著她的話語,隨手摘掉了眼鏡。

鹿可心的目光頓時就挪不開了。

她偶爾也能看到秦堯摘掉眼鏡的樣子,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次似乎格外不一樣——也許是因為他卸掉了一層面具,終於喘了口氣,也許是他襯衣不整,紐扣開了兩顆,領口和頭發汗濕淩亂的樣子很惑人。

那雙眼睛,淡淡的,黑沈,被燈光映照出虛無縹緲的亮光,蕩回到過去。

眼角那像蝶翅烙印一樣的疤痕,顯得更為神秘。

“我沒近視。”秦堯第一句話說。

鹿可心捧著臉差點歪倒……說好要講過去的故事呢,你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秦堯情緒似乎好點了,還有心情跟她開玩笑:“我知道你一直很好奇這件事情。我之所以戴眼鏡,不是因為近視,而是不想讓某些人認出我,又或者,想要告別過去,重新開始……不是秦沈熠,而是秦堯。”

“這個名字怎麽有點耳熟……”鹿可心嘟噥。

看起來挺好一小夥子,沒想到背地裏竟然還有一個名字。

她都不知道!

“我也很奇怪你竟然不知道。”秦堯聳肩,“那只能說你以前完全不關註,我以前是個歌手,很紅的那種。”

鹿可心:“嗯嗯……還是能想象到的,後來呢。”

“後來……”秦堯聲音越來越低,“後來因為一場事故,我沒法再唱歌了,就退圈做幕後了。”

他說時輕描淡寫,但曾經真正經歷的過去,永遠不是輕描淡寫那麽簡單。

鹿可心突然不敢問了。

秦堯自己說了下去:“對於一個歌手來說,沒辦法再唱歌,等於奪走了他的一切。當時的我就是這麽認為的,因為那時候還年輕,只想做歌手,除此之外,想不到自己活在世上還能做什麽,其他任何事,都沒有這件事對我來說有意義。”

“那時候你一定很痛苦……”鹿可心輕輕說。

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秦堯,對於他來說,那段最難熬的時光,已經獨自走過了,也不需要別人再來安慰可憐她。

“是啊。”秦堯反而笑了,笑意不及眼底,“我花了三年時間,才做好心理建設,走出來,即便不能再唱歌了,也還想留在這個圈子裏,做音樂。”

“不過……有些事讓我發覺,過去並沒有完全過去。“他的眼眸漸深。

“我走出來了,但是那些希望我就此隕落的人並沒有收手,他們還在執著當年的怨恨,嫉妒……甚至,重新帶來傷害,這是我對你很抱歉的地方。”秦堯擡眸,目光輕輕對上她的眼睛,有什麽情緒在無聲湧動,“甚至讓我有些害怕……”

“因為,他們故技重施。”

鹿可心楞住,問:“你是說,放火嗎?”

“嗯。”秦堯點頭,“當年我也遭受了這種事故,拍戲的時候碰到爆炸失火,在醫院治療了很久,嗓子壞了,也留了疤。”

他解開襯衣的紐扣,脖頸下右側,一塊突兀的瘢痕。

鹿可心感覺鼻子酸酸的,心裏也難受地想哭,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經歷了那麽多,受傷,孤獨,崩潰,躺在醫院的每個晚上,不能唱歌的每個晚上,他是怎麽度過的,要一遍遍說服自己接受嗎?那太殘忍了。

也許是她臉上的表情太明顯,秦堯手指扣好紐扣,反而笑她:“早知道弄得你這麽難過,還不如不給你看。”

“我,我還不能難過了嗎?”鹿可心低聲說,“那那些害你的人呢。”

“沒找到。”秦堯冷淡道,“當時就查不出來。和現在一樣,那時候我也和濮陽在一個劇組,甚至我的番位還壓過他,他看我很不順眼,霍姿曼那時……也在糾纏我。”

而且他躺在醫院裏的時候,霍姿曼還來說,她可以幫他,也不會嫌棄他,說他以後什麽都幹不了了,但她還願意養他。

那副志得意滿的樣子真讓人作嘔……她以為她在做什麽,施舍嗎,不過是連憐憫都算不上的踐踏尊嚴而已。

也是那次,他直接把病床邊的水杯砸到到霍姿曼臉上,讓她滾。

他曾經懷疑害他的人不是霍姿曼就是濮陽。

現在看來似乎更像是濮陽……

“你……懷疑是他們?”鹿可心問。

“嗯。剛開始我覺得是濮陽。”秦堯說,“現在看起來,似乎就是濮陽。但我還是覺得,這更像是霍姿曼會做的事。”

鹿可心費解:“可是霍姿曼不是……喜歡你?”

她把最後三個字說得很輕很輕,雖然說的是別人,但這三個字從她口中說出來,總是莫名覺得心虛。

光淡淡地鋪在秦堯的側臉,他清淡的眉眼,暈出濃重的陰影。

“她那不是喜歡,是變態的占有欲,只有她會做出得不到就把你踹下去,然後再假惺惺地來施舍你這種事。”秦堯覺得這非常符合霍姿曼的行事邏輯。

放火這種事,她未必幹不出來。

鹿可心不了解他們,也想不明白:“總之,他們都是一夥的。”

“嗯。”

鹿可心盯著他光暈下的臉,突然不說話了,只是認真地,專註地看著他。

“在想什麽。”秦堯挑眉。

“……”鹿可心抿唇,“突然想天涼王破了。”

秦堯輕笑,揉揉她的頭發:“這不是你該想的事情,交給我就行了。我沒法找到他們的證據,但是要讓他們付出代價這件事,我還沒有忘記過。”

“如果我早點認識你就好了……”鹿可心小聲嗚咽般地說。

“不。”秦堯卻否決了,“那時候認識我的話,你說不定會討厭我。現在就很好,其實我一直覺得你不知道的話也沒有關系,現在就很好,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很喜歡現在。”

也很高興……遇見你。

如果回到出事的那時候,他也許沒辦法接受任何人進入他的世界,他也不想讓任何人接近他的痛苦。無數次接受手術時的輾轉反側,被醫生通報嗓子出現問題沒辦法再唱歌的時候,絕望的時候,不知道未來該做什麽的時候,麻木地面對其他人探視的時候……甚至想過一死了之。

現在再回頭,卻發現——

曾經的痛苦是真實的,現在的釋懷也是真實的,即便仍舊有遺憾,但他很滿足現在的生活,很好,也讓他留戀,更不想再遭受一次傷害。

碰到火,他還是會有一點習慣性的恐懼。

但他還是克服了……

“如果想對我好一點的話,就努力工作給我賺錢吧。”秦堯語重心長地說。

鹿可心無語地瞪他,太破壞氣氛了!

秦堯緩緩勾起唇,墨黑深邃的眼瞳,忽然亮了一下,語聲低啞:“或者,抱我一下?看你一副很想抱我的樣子,那我就勉為其難讓你抱一下。”

“什,什麽啊……”鹿可心頓時紅了臉。

雖然很不好意思,但她還是鼓了勇氣,湊過去結結實實抱了他一下,緩緩收緊雙臂,感覺到他厚實的肩膀,溫熱的體溫,還有在她看不到的背後,喉間的低笑。

什麽嘛……這麽笑太犯規了!

“那個,我會好好工作,給你賺錢,乖乖聽你的話……”鹿可心小聲碎碎念。

秦堯認真聽著,卻一直沒聽到想聽:“還有呢。”

“……?”

“沒了?”

“……嗯,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一直陪著你。”

她抱了一會兒,不舍地想要松開,剛拉開一點距離,又被秦堯摟著腰壓回去了。

“再抱一會兒。”

“唔……”鹿可心臉爆紅。

“安慰人要認真一點。”秦堯湊在她耳邊說話,沸熱的吐息撓地她脖子都軟了。

“哦。”

她明明已經很認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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