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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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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謊!”燕阮怒聲斥道, “如你所說,一切都是我義父做的,那麽理由呢?他是我教中的老人了, 打小就跟我阿爹一起長大,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容玉不驚不徐的瞥了他一會兒, 開口回道:“撒謊?我做事自問從不虧欠誰, 當年的事有什麽可對著你一個晚輩隱瞞?更何況,我現在想殺你隨時都可以, 用得著撒謊?”

燕阮的氣息有些重, 他憤恨的瞪著容玉, 想把他生吞活剝了。從容玉口中得到的故事,跟他從義父那裏得知的完全是兩個故事,容玉口中他阿爹和義父才是一切禍根的罪魁禍首, 但義父說容玉才是那個陰險小人。

他們兩個人的話互相矛盾,燕阮打心裏希望自己能相信自家人。

“呵。”容玉看出他心中所想,輕蔑的說:“果真與你父親一樣, 沒長腦子。”

“你!”燕阮炸了。

容真真輕拍他的後背,容玉所說的故事跟他自己猜想的差不多, 只不過很多細節更加完善了, 他輕聲說:“我懂了,當年您跟燕於飛是兩情相悅, 約好了你回來把我們兄妹三人帶上一起隱居西域,可是離開期間卻被人汙蔑,而燕於飛又不大信任你,這才導致後來的結果。”

“不錯。”容玉臉上浮起一個譏諷的冷笑, 完全不是他剛才那副冷冰冰的樣子,仇恨讓他失去了平時的淡定, “他但凡有一絲信任我的可能,也不會變成這樣。”

“當年,他連一句話也不肯信我,一句也不肯。”

容玉說這句話的時候本身並沒有什麽劇烈的情緒在裏頭,但容真真能感受到他直到十四年後的現在,仍然絕望哀慟的心情。

怪只怪他們認識的時間太短了,互相之間都還沒有到深信不疑的時候,就算是再深厚的愛情基礎,也抵不過有心人的幾句挑撥。

換做是他……容真真想不出結果來,如果是阿陵對自己說親眼看到阿阮殺了小雲,那自己會不會有那麽一瞬間去相信這個結果呢?

他看著燕阮,忽然明白過來,沒有信任的愛情就是游走在懸崖邊的危燕,隨時都可能被風吹落崖底,而他跟阿阮之間仍然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你為什麽要信他?”燕阮恨鐵不成鋼,“你的腦子不是很聰明嗎?怎麽他說什麽你就信什麽?難道,就因為他是你叔父?”

容真真眼看著燕阮又要暴走,連忙解釋道:“上來之前不是說好了輕易不生氣嗎?你能不能但凡聽我說兩句?你這脾氣是怎麽當上教主的?”

“他是我叔父,我當然第一時間選擇相信他,就如同你毫不懷疑你的義父一樣。”

容真真深深一嘆,有些惆悵的說:“我叔父有一點說得對,你跟你爹兩人,都算是太過信任自家人了,其實這事情有很多漏洞,偏偏你們就是察覺不到。”

燕阮被他捂著嘴,憤恨的掐了他一把,卻沒有再反抗了,顯然是在聽他說話。

“比如說,你義父說親眼看到叔父殺左護法,可是當年我叔父還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功力再強天賦異稟,想要不動聲色的殺一個護法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再說他殺護法的目的是什麽呢?”

“左護法發現了他勾結中原的事,容玉當然要殺人滅口。”燕阮把容真真的手扒拉下來,不屑的回答。

容玉冷哼一聲,“我若真勾結中原,根本用不著讓他們上山來,直接給你爹下毒不是更簡單。”

那時燕於飛寵愛容玉至極,甚至還盤算著要與他成親,光明正大的住在一塊,衣食住行都不分開,容玉如果想做些手腳確實很容易。

燕阮有些怔楞,大概是沒想過這一層,他沈默了一會兒說:“或許,你怕我阿爹萬一發現,豈不是功虧一簣?”

“那後來叔父為什麽又要回來呢?”容真真翻白眼,他敲了敲燕阮的腦子,又問:“按理說中原人都打上來了,叔父目的達到該功成身退,他還有啥理由又半路折回?你可別告訴我說,他是為了殺你爹滅口好邀功。”

燕阮閉口不語,但表情表示他就是這麽想的。

“阿阮,你實在不了解我叔父。”容真真有些無奈,“他能殺你爹,一樣可以斬草除根殺你,殺你義父,殺你全教上下所有人,沒有必要最後還給自己弄一個漏網之魚。”

“你所有的話都是你義父告訴你的,你沒有親眼見到任何一幕對嗎?你沒有親眼看到我叔父背叛你爹。”

“信任是一件好事,但對誰都不能盲目信服,不要讓所謂的親情蒙蔽了你自己的心,你分明也知道你義父說的很多話都有問題,可你不願意去細想。”

燕阮慢慢的冷靜下來,他松開了捏著容真真的手,他當然知道他說得對,其實這些年他心裏也有過一點掙紮,也曾經懷疑過當年的事。

他依稀記得,容玉被他阿爹趕走的那一晚,他阿爹坐在窗前落寞又有些難過的神情,他看見自己躲在花叢裏偷看,便把自己叫了出來。

當時,他說……

‘阿阮,我其實也有不得已的時候。’

‘小玉也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但願,他恨我輕些。’

後來的事他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但當時阿爹的神情和說的話如今想來,其實都沒有一點怪容玉的意思,甚至隱隱的還有些歉疚的模樣,只是他那時還小,沒有聽懂罷了。

他記憶中的容玉是個挺溫柔的人,有些害羞有些遲鈍,即便是對著自己這樣一個稚童,他也拿不出什麽大人的氣魄來,沈默寡言但很可靠,他那時牽著自己的手說以後帶著他跟侄兒一起生活,也好似不是假的。

“但是,我義父不會這麽做的。”燕阮艱難的自言自語。

容真真看了一眼容玉,又看了看燕阮,突然開口問:“你們知道,束息愛慕燕於飛的事嗎?”

燕阮一臉茫然,容玉卻並不意外的樣子,看起來應該是早就知道。

“我之前探查過一次束息住的地方,在那地方看到了燕於飛的畫像。”容真真回憶著說,“我敢肯定,他喜歡過燕於飛,那種感情可能比我們想象的都還要執著。”

“假設,束息喜歡燕於飛,但燕於飛並不愛他,他求而不得內心掙紮,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之人與他人纏綿悱惻長相廝守,他有沒有可能變態了呢?”

容玉輕嗤:“束息素來就與我不和,他總是愛用一種嫉恨的眼神看我,只是那時我不大在意罷了。”

“鏡湖邊,我殺了燕於飛,轉身的時候卻沒看到束息,恰好武林眾人又都到了,我便只能隨他們一起回來。”

容玉說完,面色有些覆雜的看著燕阮,沈靜的說:“阿阮,不論你信不信,當年那把火的確不是我放的,我也沒有帶人屠殺你們教中弟子。”

“我是殺了你爹,但……那也是他與我之間的恩怨,我還不至於卑劣到對其他人下手。你也是你爹的兒子,該有自己的判斷力,信不信在你。”

燕阮啟唇本想冷眼嘲諷回去,說自己不可能信他,可擡眼對上容玉那雙如墨般的雙瞳的時候,他又說不出話來了。

他發現容玉真的和以前大不一樣了。就算他看著很年輕,可是鬢邊的白發騙不了人,這些年他獨自抱著那些怨恨生活,如今又一個人獨自居住在這樣寒冷孤高的地方,方圓幾十裏沒有活物,倘若他真是那樣的人,為什麽選擇要這樣生活呢?他難道不應該紙醉金迷醉生夢死嗎?

為什麽提起阿爹的時候,仍然會露出那樣傷心的表情?

燕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情緒比之前穩重了許多,他選擇不再逃避之前的所有事,“容玉,或許我阿爹也並不是真的不信你。”

“你走的那天晚上,他同我說過幾句話。後來,我在他的遺物裏發現了一樣東西,我想你應該知道。”

容玉微微的有些驚訝。

燕阮繼續道:“我們西域人成親不像中原人那樣三書六聘還要媒人搭橋那麽繁瑣,但我們也有自己的一套規矩。”

“我阿爹遺物裏有一快玉佩,是他親自雕琢的,那晚你走後,我還親眼看到他桌上擺著刻刀,玉佩才剛剛完成。”

“他本來就是打算以後跟你成親的,哪怕你真的背叛了我們。”

容玉的瞳孔猛然放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燕阮。

“我覺得,他似乎是身不由已的在做些什麽事,那時連我都不大信你會做出這種事,為什麽我爹那麽聰明的人,他卻想不明白呢?”

燕阮很難過,“我恨你殺了我阿爹,他那樣疼你。你說他不肯信你,但你同樣也沒有信過他,你甚至沒有給他再開口的機會。”

“不過,那終究是你們二人的恩怨。若你真的沒有放那把火,沒有帶人殺我教中弟子,我與你之間,也沒什麽仇恨可言。”

“有什麽話,以後等你死了到地府去,親自聽我阿爹去說吧。”

容玉嘴巴張了張,最終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容真真暗暗嘆氣,這種古早風虐戀情深真是夠了,倆都是弱智白癡,有啥子話不能放出來說,偏要互相猜來猜去互相隱瞞。

尤其是燕於飛那死腹黑,玩脫了也算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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