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早朝過後, 莊絮為了方便那幫大臣換衣服，特地將選秀挪到了下午。

郭昭正打算跟著莊絮回啟華殿, 眼角瞥到一幫子大臣小心翼翼的四下看了看, 然後前後腳的往同一個方向走去, 最後發現大家去的是同一個地方, 相視一笑，一個個的坦蕩蕩了。

郭昭：“……”

不是他想的那樣, 對吧？

郭昭跟了過去，就見他們一塊入了合四所，門口, 林公公身邊的小太監正笑臉相迎著。

半個時辰後，郭昭眼睛一瞥, 眼角直抽了下。

以前, 他以為那是幫正兒八經，耍奸打滑的朝中官員，現在……

原本高矮接近, 胖瘦得體的小太監裏, 現出現幾個特別胖，或特別瘦, 又或特別高的。

太監這還算勉強入眼, 但宮女那……

郭昭按了按眼角，轉身走人。

裏頭。

“這不是王大人嗎？”

“尹良，是你啊。你覺不覺得這衣服有點太小了點啊？”

“你們要是嫌棄太小的話，咱們換換如何？”後頭, 粗狂男子聲響起，兩人轉頭，只見人高馬大的曲聞，塞在一件粉嫩宮女服裏，一頭烏發紮了個規矩發髻，還有條粉色絲帶飄啊飄的，耳邊戴了副珍珠耳墜，臉頰兩旁格外的紅，如猴子屁股般。

兩人咽了下口水。

不了。

太監服挺好的。

“等等，那個誰啊？”

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眾體態各異的宮女中，一人腰桿挺直，一手負後，遙望著啟華殿。

“莊……藍亭？”

“他不是出了名的耿直嗎？這種賄賂之事，他怎麽可能參加？”

他其實更想說的是，他居然買宮女？

一眾人突然想到了，他窮。

所以，這時候清官跟貪官的差別就出來了，除了那些下手晚的，一般富裕的都早早買太監，宮女，就算明知這是皇上應允的，他們也是打死不會買的。

曲聞看著莊藍亭半晌，眼睛微亮，上前：“莊大人。”

莊藍亭轉身，回禮：“曲將軍。”

兩人站在一塊，原本勉強還能入眼的曲聞，瞬間格外刺痛一眾大臣的眼睛，眾人突然覺得，莊大人甚是好看，心頭不小心多跳了兩下。

薄施脂粉，明明同樣裝扮，莊藍亭的就賞心悅目的多，舉手投足還自帶斯文。

莊藍亭早年就是出了名的佳公子，為官後，氣質更為沈穩。

曲聞看著莊藍亭，咽了下口水：“莊大人這裝扮，甚好。”

莊藍亭輕皺眉：“嗯？”

“那林公公給的宮女，讓她畫還得收錢，十兩一個人，還不如你畫的好看。”

一柱香後，莊藍亭拿出江妍的脂粉，擺在桌上，曲聞洗盡臉，乖乖坐在石凳上，碩大身軀的男子格外老實，由著莊藍亭給他重新弄。

林公公帶著幾個宮女，傻眼了。

啟華殿內，謝鑰蒼白著一張臉，“哀家身為太後，為皇帝擇選後妃，責無旁貸。”

莊絮聞言，立馬擡頭：“太皇太後身體已好，那是否可以交鳳印了？”

謝鑰臉皮一抽，一手捂上胸口，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嬤嬤正要哭訴，只聽莊絮失落的道，“快，禦醫，送太皇太後回宮。”

謝鑰連忙一手放下，正要說自己沒事，莊絮眼睛又亮了下：“太後貌似身體已好，要不，把鳳印交了吧？”

謝鑰一手又捂上心臟：“皇上當真要如此欺侮哀家？”

莊絮一手拄著下巴，想著自己到底哪裏欺侮她了？

但見她一老人家快真被氣病了，她有點動搖，只見裴易用著那只包好的手，緩緩撫上臉頰，低頭看著面前糕點：“有點疼。”

莊絮：“？？？”

手疼還是臉疼？

謝鑰胸悶氣短，指著裴易手抖個不停：“狐媚禍主！”

那巴掌都幾天了！

裴易揉著臉頰，繼續盯著糕點：“皇上不用在意絮絮的，絮絮懂事，聽話，前幾天在太皇太後那受的委屈，絮絮也不會到處說的。”

莊絮：“……”

莊絮輕嘆了口氣，走過去，捧起那張臉，左右看了看，她完全看不出痕跡來。

裴易主動擡起那半邊臉：“皇上，絮絮不疼的。”

莊絮立馬沈下臉來：“太皇太後都能對一秀女下此毒手，朕實在是放心不下將選秀一事交由您主持。”

“你……你們……”謝鑰眼前又一黑，就要倒地。

莊絮見狀，連忙喊：“快！禦醫！這回好像是真的！”

好像是？

謝鑰再次昏死過去，莊絮趕忙讓安付找幾個小太監給擡回去，順便起身目送著她離開。

謝鑰走了，宮內的人松了口氣，裴易這才打算安心吃糕點，就是因著兩只手掌被莊絮包的嚴嚴實實的，不太好彎曲。

他艱難的夾著糕點，“啪嗒”一聲，糕點滾落在桌。

裴易低頭看了眼手，又看了看桌上梅花糕，擡起手就準備將繃帶咬了，就這麽點小傷，他可不覺得需要包這麽嚴實。

莊絮瞥見，走過去，拿起塊糕點：“擡頭。”

裴易擡頭：“嗯？”

一塊香軟可口的糕點進了嘴。

裴易：“嗚？”

“禦醫說，你手上抹的藥去疤，綁繃帶效果才好。”

裴易嗚了兩聲，開始嚼著，林公公此刻苦著張臉回稟莊絮：“皇上，咱們派去畫妝容的宮女沒賺到錢。”

莊絮驚了：“嗯？”

他們不怕自己太醜嗎？

“莊藍亭給全包了！現在所有買宮女的大臣排著隊讓他畫。”

莊絮：“……”

裴易驚的差點直接吞下糕點，他到是不知道，莊藍亭還有這手藝！

莊絮拍了拍他的背，肉疼了下，好像又少了一大筆進賬，她低頭，突然覺得莊秀女不好看了。

“你該回秀女苑了。”

裴易：“……”

謝鑰離開啟華殿後，在外緩了緩，總算重新睜眼，一雙眼眸帶著絲寒意：“人帶出來了沒？”

她特地跑到啟華殿，還真當她為了區區一初選搭上性命？

一旁嬤嬤：“剛剛太監回稟，說是已經救出，就等初選時現身。”

裴易入駐皇宮的第一天，就將當年批他為妖星，讓他放逐到荊北的於祭司禁足於祭天樓。

謝鑰按著胸口，望了啟華殿一眼，嘴角輕勾，想奪她權？

她當年能把他弄到荊北，現在也能將他從皇位上拉下來。

“太後，不好了，於祭司突然不見了。”被安排救人的太監慌忙趕來。

“怎麽會不見！”

“奴才就轉個身的功夫，真的。”

“太後，別急，奴婢立馬讓人去找。”

謝鑰驚慌的盯著啟華殿的方向，他不會知道了吧？

“宋秀女，何必對一老人如此咄咄逼人呢？”

裴易還沒踏入秀女苑，就聽到一陣爭吵聲，只見秀女苑門口，圍了七八個秀女，關淳正扶著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一臉心疼，她對面一穿著略顯寒酸的秀女眼眶通紅的站著。

裴易仔細想了想，似乎是他之前住的那屋的一個秀女，膽子比較小，也比較自卑，好像家境不怎麽好。

宋秀女紅著眼眶，指著關淳護著的老人：“他弄臟了我的衣服，我……我怎麽不能找他麻煩。”

“下午就是初選了。”

“不就是一套衣服，換不就行了？”王蓮幫著說話。

那宋秀女嘴巴輕顫了下，最後死死咬住，裴易看懂了，那宋秀女家境不好，平常就在一眾貴女中唯唯諾諾，略顯自卑，那一套恐怕是最好的，她也說不出她已經沒有了這種話來。

關淳轉身就對著老人家關切著：“您沒事吧？”

老人搖了搖頭：“多謝關姑娘。”

“淳兒，你認識？”王蓮驚訝了下，這老人衣著不像是宮人，卻明顯洗了好幾遍，顯得有點寒酸，卻又在宮中，她都猜不出這人是誰。

關淳欣喜的點了下頭，當年測出她才是真正有鳳命之人的就是他，她一直覺得他是個和藹的老人，但不知道怎麽回事，一段時間沒見，突然變成這樣了。

“就因為你們認識，所以我就得活該被弄成這樣嗎？”宋秀女終於忍不住，淚水開始打轉。

裴易走過去，低頭拿掉自己偷聽沾上的葉子：“不就一件衣服嗎？宋秀女何必一副她們欺負你的模樣。”

王蓮關淳一楞，有點不敢相信，“莊絮”居然幫著她們說話，那宋秀女一聽，淚水直接落下。

裴易打量著王蓮，王蓮扭過頭去：“就算你突然明事理了，我不喜歡你，依舊不喜歡。”

裴易：“我看，王蓮身上這一件就不錯，又正好跟宋秀女體型差不多。”

王蓮臉刷的一下變了：“你什麽意思？”

裴易掏出帕子塞到傻眼的宋秀女手中：“不就是件衣服，宋秀女的臟了，王秀女再換一件，把你身上的借她又何妨？淳兒，你說是吧？”

王蓮立馬看向關淳：“淳兒！”

關淳心慌了下，她一直知道王蓮想入選，那衣服也是她家裏今早剛送來的，但……

她看了眼一旁老人，她不怎麽想在他面前表現的那麽自私。

“阿蓮，我娘早上也給了我一件，那件給你，行不？”關淳心虛著。

王蓮緊咬了下牙關，多日委屈突然迸發：“關淳，我怎麽待你，你心知肚明，你卻一次次委屈我！”王蓮說完，推開幾個秀女哭著跑進去。

關淳慌了，連忙跟老人告辭，去追她，宋秀女傻眼了下，想到自己的衣服，也進去了，門口的秀女見到裴易，下意識的想起齊秀女她們，趕忙散了，幾乎頃刻間，只剩下老人，裴易，還有江七。

裴易默默理袖子，一不小讓她們吵架了，他擡腳就要跟進去，後頭，剛剛還弱到不行的老人緩緩直起腰。

“孤軍奮戰，累嗎？”

裴易腳下一頓：“嗯？不好意思，我不信命，你要算命的話，裏頭一大堆。”

老人一手負後，明明滿頭白發，卻依舊一身氣度，他望著裴易，良久，道：“背負的太多，欠的人太多，就算選擇忘了一切，該攪和在一起的依舊會攪和。”

裴易懶得聽他廢話：“江七，扔出去。”

江七聞言正要將人打暈扔遠點，原本側對著她的人，就這麽一轉頭，一雙眼眸平靜如水的看著她，江七忽然覺得渾身毛毛的，下去的手刀停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老人回過頭，像是在提醒：“現在的結局，您應該滿意了才對，押上一切的豪賭，再不放下，會死的人依舊會死。”

裴易心頭突然一疼，眼前劃過什麽，卻轉瞬即逝。

他擡手揉了下胸口，裏頭還微疼，他茫然了，昨夜莊絮睡姿又不良了？

他正想著改天跟她商量一下。

“皇上，做人切忌貪心。”

裴易猛的轉身，只見老人已經走到他身後，一只蒼老的手拽上他袖子。

“我餓。”老人擡頭，謝鑰的人光記得救他出來，卻忘了給他飯吃。

裴易一臉的溫婉外加和藹可親，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乖。餓著，你餓死了，朕高興。”

於祭司：“……”

作者有話要說：  真正重生的是裴狗子～

所以是朕好像忘了什麽。

開頭出現的林君儀只是多了段記憶，她以為自己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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