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將客廳所有的桌椅都擦了一遍，最後當她去陽臺拿來拖把準備彎腰拖地的時候，葉黎修眉頭一皺徑直走了過去奪下她手上的拖把丟在一旁。

“顧陌！”

他原本低沈的聲音如今包含著濃濃的心疼，直擊顧陌的心頭，她動作一頓，再次望向他的時候，已經悄無聲息地淚如雨下。

葉黎修心中頓時犯疼，手臂一伸將她單薄的身體摟進懷裏。

在那一刻，仿佛之前所有的堅強都被瞬間擊垮，她靠在他懷裏，無聲且哭得肝腸寸斷。

葉黎修緊緊地摟著她，她的身體單薄且柔弱，在他得懷中不停地顫抖。

壓抑的哭聲讓他心中更是難過、心疼，可如今這樣的局面，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安慰她。

兩人就這樣抱在一起許久許久，顧陌一開始是咬著唇輕聲地哭，到了後來便是埋在他懷裏放肆的哭。

葉黎修當時接到顧建國的電話走得很急，連個外套都沒來得及拿，如今單薄的衣服前襟已經被眼淚浸濕。

聽著她一聲高過一聲地哭聲，在那一瞬間葉黎修紅了眼眶。

伸手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葉黎修刻意的讓自己的動作感受起來越來越輕柔和緩，可顧陌依舊是難過得不能自已。

葉黎修擔心她，可同時也不想禁錮她。

他明白她的無助和傷心，那種到頂的悲傷。

任何一個人都無法面對這樣的事情，當他在知道的那一刻時，他就害怕著這一刻的到來。

他想為她做點什麽，卻終究發現無能為力。所有的語言，在這一刻都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顧陌哭累了便伏在他懷裏一下一下地抖動著肩膀，葉黎修拍了拍她的後背，她便伸手將自己環在他腰際的手臂又緊了一圈。

又過了許久，待顧陌的情緒漸漸地冷靜下來了，葉黎修才微微放開她些，牽著她的手帶她走到沙發旁坐了下來。

他起身，而她卻下意識地拉住了他的手。

“別走。”顧陌擡頭，一雙眼因為哭了太長的時間顯得通紅且浮腫，葉黎修心下一顫，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溫聲說道：“乖，我不走，就去給你倒杯水，哭了太久體內會缺水。”

顧陌望著他一會兒，最後還是收回了手。

那種帶著祈求且驚慌的眼神刺痛了葉黎修的眼，他心疼極了，彎著腰摟著她輕輕地對著她的唇吻了下去。

這個吻並沒有進行很長時間，也沒有以往那樣炙熱激烈，僅僅是淡淡的掃過唇瓣，輕輕地哆了一會兒，他便放開了她。

葉黎修給她到了一大杯溫開水，顧陌接過杯子乖順地喝了大半杯，葉黎修又給她擰了個濕毛巾替她擦臉，收拾完畢之後，他才在她的身旁坐了下來，一只手摟著她一只手握著她的手。

顧陌說：“我從沒有想過媽媽的離開會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我更加不敢相信我爸爸居然——”

她僅僅是說到這一句便再次哽咽，聲音中帶著哭過之後所特有的沙啞。

葉黎修拍了拍她的肩膀默聲地給她安慰，顧陌吸了吸氣，才再次說道：“葉黎修，你知道嗎？在我聽到那些話的時候，就在那麽一瞬間，我整個人好像都空了，瞬間就被掏空了那種。腦袋裏沒有意識，思想裏也一片空白…我多想這是我的幻聽……”

是啊，如果是幻聽就好了……

可她知道自己在跑出的時候，顧建國隨後便追了上來。

“陌陌……”葉黎修輕輕地叫了她一聲，她嗯了一下，他便斟酌著說道：“你的想法我都支持，我只是不想你陷入這樣的死循環，不高興，不開心。”

面對他的話，顧陌沒有再搭腔，但是她卻領悟了他的意思。

只是，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可做起來又談何容易。

“我知道。”須臾之後，顧陌平靜地說道，“但是，請你給我點時間好嗎？”

給我點時間面對這樣殘忍的事實。

葉黎修點了點頭，那只摟著她的手瞬間力道重了幾分。

顧陌閉著眼窩在他懷裏，不知不覺地就想到了自己小時候發生得一些事情，她直了下身體，擡眼看了葉黎修許久，然後再次倒在他懷裏，開始漫無目的地絮叨著媽媽帶著她得那些日子。

從幼兒園記事開始，一直絮絮叨叨地說到了她離世的那一年。

說道離世，顧陌依舊沒能忍住泣不成聲。

顧陌懷孕嗜睡，再加上這一天哭得太多太累了，她絮絮叨叨的時候，雙眼已經疲憊地開始緩緩地想要合上。

葉黎修一直輕輕拍著她哄著她，看她漸漸閉上了雙眼，呼吸開始均勻，便輕手輕腳地準備將她抱起來送回臥室休息，但是顧陌睡得極其不安穩，他剛一動，她便張皇地睜開了眼不安地看著他。

葉黎修滿目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臉頰，語氣輕緩地道：“先吃點東西好不好？”

“我吃不下。”顧陌搖了搖頭，葉黎修無奈得嘆了口氣，眼神定定地瞧著她，語氣依舊帶著商量：“不吃東西怎麽可以！就稍微吃一點點好不好？”

顧陌默了片刻之後才緩緩點頭。

葉黎修起身給她熱飯菜，顧陌便靠在沙發上放空著雙眼想心思。

待他熱好飯菜端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歪倒在沙發上抱著抱枕睡著了。

葉黎修無奈的搖了搖頭，還是輕手輕腳地彎腰將她抱進了懷裏。

這次顧陌並沒有像剛才那般一下子就醒了，她只是在他懷裏尋了個舒適的方式，然後隨他將自己抱進臥室輕放在柔軟的大床上。

葉黎修給她蓋厚被子掖好被角之後並沒有急著離開，他坐在床邊上盯著她安逸的睡顏看了許久許久。

而後，他便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才離開臥室。

這期間顧建國給葉黎修打了好些個電話，葉黎修嘴上說不怨他這個老丈人，其實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怨的，畢竟他老丈人做的這事兒就是不道義，只是站在他這個立場上，他也不好說什麽。

煩躁的扒拉了下頭發，葉黎修點了根煙還是走到陽臺上給顧建國回電話。

顧建國自從顧陌走了以後便一直在給葉黎修打電話，後來打了好幾通都沒人接之後他便放棄了撥打，所以當葉黎修現在給他回電話的時候，他幾乎是在一瞬間接了起來。

“顧叔叔，您好。”

顧建國沈默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陌陌……她現在怎麽樣了？”

葉黎修不自覺地朝著臥室的方向望了一眼，吸了口煙，然後說道：“哭累了，睡了。”

即便是電話中葉黎修的聲音依舊尊敬而疏離，可顧建國卻依舊聽出了裏面滿滿地埋怨。

片刻之後，顧建國再次開腔：“黎修，李梅的這件事是我欠你一個人情，陌陌——”話說到這，他頓了一下，繼而又說道：“陌陌這段時間還要請你多照看著，她從小就和她媽媽關系非常親密，她媽媽這件事給她的打擊很大，可能一時接受不了……我，我對不起她——”

話音戛然而止，顧建國說得有些語無倫次，而葉黎修則是邊煩悶地吸著煙邊沈默地聽著他說，他停下，他也沒出聲，兩個男人便拿著電話同時陷入冗長的沈默之中。

氣氛壓抑得可以，直至一根煙燃盡，葉黎修才喑啞著嗓子說道：“我會的。但是，顧叔叔，還是請你能給她點時間接受。”

葉黎修說得十分委婉，顧建國明白他的意思，他沈默了片刻便答應了下來，葉黎修在掛斷電話的最後一刻說了一句：“法律不強人所難，但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法律不強人所難，所以，他理解他想要替李梅開脫罪名的心情。但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所以，他希望用自己的手段和力量替自己愛的人討回公道。

……

其實在葉黎修從沙發上抱著顧陌回臥室的那一瞬間顧陌就醒了，但是顧陌明白葉黎修的工作也很累很忙，她不想讓他擔心所以便一直裝睡到了他離開。

在他坐在床邊的那段時間內，饒是顧陌想要真的這樣慢慢地睡過去，可她的整個身體還是極其僵硬的，她十分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情緒崩塌哭出聲來被他發現。

顧陌極力的隱藏著自己的情感，她不願意讓他替自己擔心，可另一方面她又十分壓抑，那種情緒來的太快，沖擊著她的神經和思維，腦袋就像是要炸開了的那種疼。

所以，在葉黎修剛一帶上房門的那一瞬間，顧陌便低聲地哭出來了。

在心裏腦海中一遍遍地回憶著媽媽離開的場景，顧陌終究還是心痛地仿佛快要死掉了那般。

如果以前她不懂母親的那種沈重的愛，自打她懷孕之後，她越發覺得母親的偉大，母愛的偉大。

這就像是一塊大石頭，死死地壓在她的心裏，讓她稍有不慎便呼吸不得。

她難過，她悲傷，她極度的心痛，卻找不到任何一種可以宣洩的方式，就好像自己突然走進了迷霧裏，看不清前方的路。

心在一陣一陣的抽疼，她卻無法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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