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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十歲算是小大人了,對弟弟什麽的也沒多少忌諱,賈赦已經說過會在他十六歲時請旨將爵位傳給他,那時候弟弟們還是小屁孩兒呢,有什麽好怕的!

一家三口都在努力維護著家中的溫馨,小張氏平平穩穩的生下了侯府的二少爺,兩年後又順利生下了一對龍鳳胎,賈赦是真的滿足了!三子一女,等他們成長起來到了孫輩,賈家一定也能漸漸的枝繁葉茂!為了確保子孫不會因後院女人的爭鬥而損了福氣,賈赦特地請了宮裏的嬤嬤回來教養女兒,並將後宅諸事說與幾個兒子聽,還為家裏定了條族規:子孫三十五歲無子方可納一妾,之後五年無子方可納二妾,違者家族除名!

賈璉知道母親是在爭鬥中吃了大虧傷身而死,又是從小看著賈赦拒不納妾,對家規無任何意見。

張家這些年和賈家走動的很頻繁,時刻關註著賈璉的情況和小張氏在賈府的表現,越來越放心,除了感嘆張氏生不逢時,嫁入賈家的時機不對之外,對賈府的現狀倒是十分欣慰,漸漸的也真心將小張氏當做自家小女兒了。

賈璉自幼聰慧,腦子轉得快,有賈赦和張家看著讀書,學問越來越好,終於在十五歲的時候,參加科舉考中了進士。以前賈家全族可是只有賈敬一個進士啊,還是三十多歲才考中的,如今賈璉在賈赦眼中堪比神童了,三個弟弟妹妹對賈璉也很是崇拜,學什麽東西都更加努力,讓懷著孕的小張氏也覺得十分高興。

這一年小張氏三十歲了,生下一個兒子之後,太醫說她日後怕是再難有孕,但這消息也算不上什麽壞消息,畢竟三十歲之後再生會有危險,且賈赦也已經快五十歲了,兩人對這個老來子很是寵愛,尤其是賈赦,這可真是他的老來子,兩輩子加一塊兒他都不知道多少歲了!

小張氏出了月子就開始給賈璉相看親事,賈赦是侯爺,賈璉自己也本事,尤其知道他們家不納妾室的家規,京裏想將女兒嫁過來的還真不少,王家也是其中之一。

四大家族一向是靠聯姻結合起來的,如今賈家卻和他們三家都沒什麽關系,王子騰便將主意打到了賈璉身上,他如今身居高位,自覺侄女王熙鳳配賈家正好,妹妹的事過去那麽多年還賠了命,他覺得也是兩家再次聯姻的時候了。

王史氏帶著王熙鳳上門恭喜小張氏再得麟兒,小張氏也不能拒之門外,不過她是知曉自家老爺不打算再當什麽四大家族的,招待王家人時也就保持著疏離有禮的客氣。

王史氏剛來就碰了個軟釘子,心中不愉,想著王子騰交待她的事只能忍下不快和小張氏寒暄,然後漸漸將話題往王熙鳳身上引,隱晦的誇著這個侄女能幹,家裏家外一把抓,小小年紀就已經當家了,暗示王熙鳳和賈璉的年紀正合適。

小張氏不接她的話茬,沒當她停下就把話岔到衣服首飾上,說著京裏哪家新開的鋪子好。王史氏再傻也知道這是人家看不上自家侄女呢,沒辦法,她將王熙鳳打發到園子裏去轉轉,然後笑著對小張氏說:“璉哥兒小的時候還同鳳哥兒玩過,當時老太太就說他們兩個相配,日後要做一門親。咱們兩家是世交,多年姻親互相扶持,近兩年因著我家老爺外放走動少了,但情分還是在的。如今兩個孩子年紀也不小了,我看啊,不如挑個黃道吉日就將孩子的娃娃親辦了。”

小張氏詫異的看她,“呦,娃娃親這話可說不得的!夫人也是知道的,家裏老太太過世時我還沒嫁進來,這麽多年我可沒聽說我家璉兒定過什麽娃娃親,老太太的遺物和前頭姐姐的遺物都沒留下定親的東西,就是老爺也交代我開始為璉兒相看媳婦呢,可見我們家是不知此事的。若夫人非說兩個孩子有什麽娃娃親,那你可有定親文書和信物?”

王史氏被她一堵,有些惱羞成怒,“這老太太親口說的,咱們兩家的關系自不會悔婚,哪裏還用得著什麽文書信物?”

小張氏搖搖頭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老爺和前頭姐姐都沒為璉兒定親,旁人的玩笑話更當不得真了。何況璉兒如今已經中了進士,我們老爺說了,要尋一位才女回來才能同璉兒說得上話呢。”

王家講求“女子無才便是德”,是京裏人都知道的,小張氏這話分明就是在諷刺他們!

這時王熙鳳突然從外頭沖了進來,拉著王史氏硬邦邦的說了句,“家裏還有事,嬸子咱們快回吧。”

王史氏也不好再說什麽了,心口梗著氣同小張氏告辭,不等她說話,拉著王熙鳳轉身就走了,從此賈家和王家是真的斷了關系,不再來往了。王子騰官再大也是個武官,賈璉走的是文官有張家護著根本不必退讓。

賈家如同鐵桶一般,外頭不安好心的人連根針都紮不進去,拿賈家毫無辦法。小張氏選了三位姑娘都是書香門第溫柔嫻雅的閨秀,讓張老太太觀察挑選了一位,最後為賈璉娶了禮部尚書的嫡次女,賈璉第二年就進了禮部任職,賈赦也在他入朝為官之後遵守當初的承諾請旨將爵位傳給賈璉。賈家再一次改換門庭,牌匾換成了宣平伯府。

這些年賈赦時常往曾經那四個女兒家中送東西,讓她們的夫家知道京裏還有娘家給她們撐腰,果然讓她們日子好過了許多。但賈敏三十多歲才產子,很是傷了身子,又因小兒三歲夭折,悲痛欲絕,撐不住也跟著去了。林如海獨自養著女兒,身體卻每況愈下,家中親戚都出了五服,且無甚作為,臨終前無奈將女兒鄭重的托付給了賈赦。畢竟賈赦在京中又是侯爺,近些年名聲甚好,對女兒來說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賈赦憐惜林黛玉小小年紀便成了孤女,對這個實際上的外孫女很是寵愛,小張氏等人看到他的態度自然也十分友善,讓林黛玉心裏寄人籬下的淒涼感漸漸消退,慢慢開朗起來。賈政早些年被外放出京當了個小官,又因犯錯罷免了官職,之後再未回京,林黛玉一生也沒見過需要她還淚的賈寶玉。

有太醫月月開方子調養,沒兩年林黛玉的身子就養好了,及笄時帶著林如海留下的所有家產嫁給了張睿哲的小兒子,憑兩家的交情和家風家規,林黛玉將來也不會有苦日子了。

在賈璉的長子十七歲得了個大胖小子之後,賈赦的身子骨便不行了。最後的時候,他躺在床上一一看過床邊跪著的子孫,笑著閉上了眼。

這輩子他活到了七十歲,繼妻溫柔賢惠,子孫各個出息,家裏也像他期盼的那般溫馨沒有爭鬥,他這輩子的願望算是圓滿了。如今還見到了玄孫孫,他是真的半點遺憾也沒有了!

☆、梅超風牌賈敏(一)

“超風!你怎麽樣?”

“師父……師父,您能不能原諒我?”

“唉,過去的事就別提了,師父不怪你。”

“師父,您肯再收我做徒弟嗎?還有……還有玄風……玄風他雖然死了,但如果能再做師父的徒弟,他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師父!”

黃藥師沈默了片刻才略帶悲傷的開口,“超風,你和玄風都是為師的好徒弟,師父不會不認的!”

“真的?!哈哈哈,賊漢子,你聽到沒有?師父肯再收我們做徒弟了!”梅超風心中激蕩,強撐起身子跪伏在地,“師父,我和玄風在這兒給您老人家磕三個響頭了,多謝師父——”

重歸師門也算了卻了一個心願,梅超風剛剛磕了一個頭,還沒說完話便氣絕身亡。陷入黑暗前她心裏最後一個念頭就是:若有來生,定要積福積德,再不會走歪了路。

再次醒來真的恍若隔世,梅超風迷茫的看著頭頂精美的床帳,沒心思留意花樣的不同,只顧著驚疑不定的看向四周。

居然看見了!

她的眼睛!瞎了多少年?現在居然能看見了?!

梅超風翻身坐起,舉起雙手在眼前仔細的看,確認眼睛覆明後欣喜若狂,隨即而來的就是滿心疑惑,這雙手保養得宜、膚若凝脂,絕不是她的手!還有這具身子明顯很是嬌弱且又十分虛弱,難道是師父用了什麽辦法讓她借屍還魂?可這根本不可能,當初師父到處搜羅天才地寶只為讓師母覆活,最終尚且失敗,何況是換個身子還魂,如此逆天之法聞所未聞。

闖蕩江湖幾十年,梅超風除了面對師父的時候會心生敬畏,其他任何地方任何人都是不怕的,雖然不知身在何處,又發生了什麽事,但她既然活過來了自然要休整一番出發去找師父,她記得死前已重歸師門,她如今又是桃花島的人了!

想到這,梅超風臉上難得露出個真心的笑容,起身穿上鞋想去桌前倒杯水喝。

這時門外守著的丫鬟聽到了動靜忙小跑著進屋,見她醒來,綠衣的丫鬟頓時喜道:“太太,您可是醒了!太太您可要保重身子啊,如今哥兒已是不成了,姐兒也病倒了,您正當打起精神來攏住老爺,莫讓老爺被那等狐貍精迷住才對!”

另一個粉衣丫鬟同她一起扶著梅超風坐好,往梅超風身後放了個大靠枕,跟著說道:“太太,正是如此,您不知道,您昏迷這兩日,西院那位口中說著關心老爺卻把老爺往她房裏拉,每晚半夜都要叫水。太太您若再不敲打她,說不定她就要趁機生下庶子了,到時老爺的心哪裏還拉得回?”

梅超風緊皺著眉不喜她們的碰觸,但身子虛弱竟掙不脫她們,只能由著她們扶回床上躺著,好在綠衣丫鬟馬上就遞過來一杯水,倒不用她親自動手了。梅超風將茶杯置於鼻下聞了聞,沒有藥性,這才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溫熱的茶水讓她幹澀的喉嚨舒服不少,但手無縛雞之力的感覺還是讓她很煩躁。

“出去!”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有些疑惑。

梅超風眼一厲,掃過她們,沈聲喝道:“出去!沒我的命令不得入內!”

兩個丫鬟同時打了個寒顫,急忙應是,蹲身行過禮便退出房門,心中對太太剛剛的威勢感到十分震驚,但想到她們提起了老爺寵愛姨娘的消息,又覺得太太只是一時氣怒而已,也就不再多想。

屋內梅超風盤膝運起內功心法,發覺經脈不通,若想練回武功還需先養好身子才成,同時她發現這具身子竟被下了藥,五臟六腑都有損傷,若不仔細療傷怕是命不久矣!

梅超風閉上眼嘆了口氣,如此看來她暫時走不得了,身上半點武功都沒有,出去行走江湖豈不是羊入虎口?還是先看看這家主人如何,若大家可相安無事,便留在這裏養好傷再做打算吧。

身上乏得很,梅超風從那兩個丫鬟的態度看出原主身份不低,也就放心的躺下休息了,希望能養好傷盡快回到桃花島孝順師父,彌補之前的錯誤。

半夢半醒間,梅超風看完了另一個人的人生。原來她占的這具身子原主叫賈敏,是京城榮國公府的嫡女,從小金尊玉貴的長大,備受寵愛,嫁入林家卻因多年無子被婆婆嫌棄,不得不給丈夫納妾,漸漸抑郁。這些年,連著已逝老太太留下的,林府已經有了三位姨娘,後宅陰私自是少不了的,林海卻不了解女人間的爭鬥,只當自己的一妻三妾都是好的。

賈敏年近三十得了一女,三年後又得一子,本是子女雙全的喜事,奈何兩個孩子俱是體弱多病,就在兩日前,幾位大夫看過後均說才滿三歲的林家小少爺救不活了,讓他們準備後事,賈敏受不住,當場哭暈了過去,沒想到被人下藥再也沒有醒來,倒被梅超風占了身子。

第二日清晨,梅超風躺在床上比剛活過來的時候更加迷茫,她萬萬沒想到再活一世早已不在原來的世界,對她來說,只不過是昏迷了一下,而外面卻已經朝代更替,過去幾百年了……

這世上再沒有對她恩重如山的師父,再沒有古靈精怪的小師妹,甚至連仇人也找不到,丈夫的墳都無處拜!那她活過來又有什麽意思?莫非是上輩子作孽太多,老天爺要讓她受一世孤獨之苦?

怔楞間,綠衣丫鬟急匆匆的跑進內室,見她醒著就松了口氣,急道:“太太,您快去看看大姑娘吧!雪雁說大姑娘昨兒個咳了一夜,剛剛用過飯就吐了,很是難受。”

梅超風沒什麽反應,綠衣丫鬟見多了她為兒女傷心的模樣,只當她又在難過,口中勸著讓她想開些,手腳麻利的給她穿戴好衣服,挽了發髻。然後同其他丫鬟一起簇擁著梅超風往林黛玉院子裏去了。

梅超風一見林黛玉便皺起眉,這孩子也太弱了!她沒遇見師父之前的落魄日子也沒這般病弱過,這家人是怎麽養的孩子?坐在床邊,梅超風拉住林黛玉的手不著痕跡的細細把脈,腦子裏翻出原主的記憶,發現原主是有些重男輕女的,得了兒子就疏忽了女兒,把兒子當眼珠子般捧在手心裏不讓磕不讓碰,特別是兒子重病這段日子,幾乎已經忘了還有個女兒要照顧。而林海雖對僅有的兩個孩子都喜歡,但整日裏忙於公務,除了偶爾教孩子們認字,其餘的並不多管。長此以往,這兩個孩子怎能養得好?

梅超風一輩子沒有孩子,對林家夫妻如此怠慢孩子很是不滿,這會兒她也不想別的了,既然老天爺讓她在這戶人家裏活命,說不定就是讓她救一救這家的孩子,其他事暫且不提,先給林黛玉調養好身子才是。而重病的兒子林燁那邊,大夫說活不成了,但她從記憶裏看著應當還有救,只要煉出九華玉露丸,不出一月就能好了。

梅超風滿臉嚴肅,一直沒說話,屋子裏漸漸靜下來,丫鬟婆子們都驚異於太太身上的威勢,戰戰兢兢的不敢出聲。

林海和方姨娘進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幅落針可聞的景象,林海怔了怔不滿的皺起眉頭,方姨娘嘴角微微勾起,馬上又擺出傷心的樣子,拿帕子擦著眼角哽咽道:“老爺,前些日子妾身看到大姑娘還面色紅潤得很,沒想到如今卻瘦了一大圈,真真叫人心疼。老爺,太太要照顧小少爺,一時顧不到大姑娘也是有的,若老爺不嫌妾身愚笨,不如讓妾身來照顧大姑娘,也算是為老爺、太太分憂了。”

林海耳中聽著方姨娘這番話,再看梅超風緊皺的眉和全無傷心的表情,更加認定梅超風是不耐煩這個女兒,一心只顧兒子,心中不喜,面色也沈了下來,“這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玉兒怎會病得這般重?”

梅超風可不是個好脾氣的,江湖中人看不順眼就打一場,死了也是技不如人,這輩子雖然發誓不再濫殺無辜,但那女人敢當著她的面給她上眼藥,她可沒什麽忍著的必要。而林海,在妻子、兒女都生病的時候還能夜宿姨娘房裏,可見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更不用給面子!

“是啊,我正想好好問問,林府這麽多下人都是擺設不成?我不過昏迷兩日,你們就偷懶耍滑讓姐兒受了寒,都不想活了?!”梅超風一聲比一聲高,最後一把掀翻床邊的藥碗,瓷器碎裂的聲音砸在屋裏每一個人的心上,所有下人都嚇得跪倒在地,不住的求饒。

林海也反應過來了,這兩日夫人一直在昏迷中,女兒受寒也是下人照顧不周,他剛剛質問夫人實屬無理了,剛想開口圓過去,就見梅超風冷漠的看向了方姨娘。

“你是什麽東西?也配照顧姐兒?就算是老太太賜下的,你也依舊是個下人!記住自己的本分,再敢犯口舌挑撥離間,就別怪我心狠!”

林海能當上官老爺自然不是傻子,聽了這話就明白了剛才方姨娘的小心思,臉上掛不住,瞪了方姨娘一眼甩袖走了。

方姨娘看著林海的背影臉色大變,又驚慌的看向梅超風,頭一次手足無措。她全家的賣身契都在太太手裏,如果太太真的強硬起來,不顧老太太情面,她絕對沒好果子吃的!

☆、梅超風牌賈敏(二)

方姨娘膽戰心驚的等著太太發作,梅超風卻只是揮了揮手讓她退下,接著就叫了林府管家林忠過來,叫他將林黛玉身邊一幹人等全放出府。這些下人簽了賣身契領著府裏的月例銀子,就應當好生照顧主子,結果他們卻怠慢了林黛玉,僅僅放出府去已經是林府的寬容了!

梅超風動了動手指,要按她從前的性子,早將這些人打殺了,包括那林海和什麽方姨娘,只是她發誓不會濫殺無辜,就會堅持到底,不造殺孽權當是為上一世贖罪了。所以她按照記憶中賈敏學的那些個規矩,模仿這裏人說話的方式,試著不動武力來處理身邊的事,順便給自己爭取一些時間養身體。怎麽說她也在王府住了那麽多年,耳濡目染也懂得很多大戶人家裏的勾心鬥角,做起來容易得很。

王嬤嬤、雪雁等人都被押了出去,梅超風帶來的幾個丫鬟也很有眼色的退到了門外。梅超風看著床上睫毛不停顫動的林黛玉,伸手拍了拍,“醒了?”

林黛玉是被梅超風砸藥碗的聲音驚醒的,醒來就聽她在訓斥方姨娘,隨即又處置下人,一時間不敢說話,只能裝睡。此時被梅超風發現,不由得紅了雙頰,支支吾吾道:“母親,玉兒不該裝睡,是玉兒錯了。”

梅超風一怔,她哪裏見過這般乖巧可人的小姑娘?就像嬌嫩的花朵,一不小心就會被碰壞一般,心裏不自覺的升起一股憐惜來。她安撫的摸了摸林黛玉的頭發,忍不住輕聲告誡,“無事,玉兒不必怕,你是主子,就要挺直腰桿當好這個主子,縱使父母無暇顧及,你也要把你自己屋裏的奴才管教好,知道嗎?”

林黛玉敏感的發覺母親與往日不同,對自己管不好下人有些羞愧,“咳咳,讓母親操心了,母親為燁兒日夜勞累,玉兒不能為母親分憂反倒讓母親為玉兒的事動怒,是玉兒不孝,咳咳,玉兒……”

“好了,此事不必再提。”梅超風覺得自己語氣有些僵硬,又緩了緩神色道,“你是我的女兒,我自要好生照顧,雖則你今年方滿六歲,但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咳,已經學了許多東西了。你身邊的下人我會給你挑選幾個好的,你仔細養好身子,往後就跟在我身邊學規矩學管家理事。”

林黛玉驚喜的點著頭,“是,母親!玉兒定會用心跟著母親學的。”

“我去看看你弟弟,你莫要多想,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一樣疼。還有,以後叫我娘,叫母親太生疏了。”梅超風對小孩子的親近有些不自在,讓她躺下給她掖了掖被角,就起身走了。

林黛玉捂嘴咳了兩聲,笑得彎起了眼睛,舒心的睡了。在她心裏,能跟在母親身邊就是親近了,現在母親還讓她改口叫娘,雖然大戶人家多是叫“母親”、“太太”,但私下裏叫娘還是讓她覺得兩人關系近了好多好多。

林燁的房間就在林黛玉隔壁,梅超風面無表情的走進去,聞到一屋子濃濃的藥味!她發現自從活過來之後,她的眉頭就沒舒展過,勉強自己不要發火、不要殺人、不要暴露太多本性實在是太別扭了!這些人好好的日子不過,在自家院子裏就能把自己折騰死,簡直莫名其妙!

“把窗子打開,被褥都換了,半個時辰之後我不想再聞到藥味兒!”

梅超風隨口吩咐一句就坐到床邊給林燁把脈,林燁正在發高燒,小小的人兒即使在昏睡中也皺著眉,不時難受的哼哼兩聲,她心裏軟了軟,現在這孩子就是她的孩子了,她絕不會讓自己的孩兒再受委屈!

林燁這場病是由風寒引起的,孩子太小且出生時就體弱,大夫用藥開始是藥性太過溫和,耽擱了病情,後來嚴重了則用了幾副虎狼之藥,孩子沒承受住,換了幾個大夫都束手無策了。

梅超風將賈敏的記憶在腦子裏仔細過了一遍,選出了幾個對林家忠心耿耿的下人,看向綠衣丫鬟,“綠萼,你去將林嬤嬤接過來。”

綠萼楞住了,“太太,您說的是在先老太太身邊伺候的那位林嬤嬤?”

“嗯,速去。”

綠萼張張嘴沒敢多問,快步出去了,那些大夫都說小少爺不成了,太太今日這般反常大約也是受了刺激,大姑娘屋裏的下人已經盡數攆出府了,她可不想成為下一個倒黴鬼。

粉衣丫鬟投了帕子輕手輕腳的給林燁擦臉,似是隨意的說,“太太,那林嬤嬤從前跟在先老太太身邊沒少給您臉子看,好不容易將她送出去養老了,何苦再接回來呢?太太有什麽事只管吩咐奴婢們就是了,這林嬤嬤怕是不會盡心呢。”

梅超風嘲諷的看了她一眼,推開她拿過帕子給林燁擦了擦手心腳心,“出去!我身邊不需要人伺候。紅蕊,記住自己的身份。”

紅蕊愕然的擡起頭,在其他人幸災樂禍的目光中狼狽的退了出去。

梅超風旁觀者清,從賈敏的記憶中找出許多蹊蹺的地方,府裏三個姨娘沒一個安分的,而她身邊伺候的丫鬟也不全是忠心的。這個紅蕊很可能就是被人收買給賈敏下藥的人,在她生病時還經常提起林海寵愛姨娘來氣她,若她真把林海當初夫君,怕是會氣得吐血!這賈敏因兒子的病亂了心神連身邊人都管不好,怪不得母子三個都病怏怏好不起來。

不過沒關系,現在她在林府就是除林海之外身份最高的人,除了管家和外院的長隨小廝,所有下人的賣身契都在她手裏,她可以隨意處置,不著急。

梅超風親手給林燁換了衣裳,用小被子包著抱去了自己房間,林燁病得不輕,她得時刻看著才能救回來。

綠萼很快就接了林嬤嬤回來,林嬤嬤身形清瘦,時常板著臉看上去有些嚴苛,但眼中的焦急卻不是假的。林嬤嬤看到林燁就忍不住掉了淚,“這……小少爺怎病得這般重,這是要老奴的命啊!老奴沒照看好小少爺,以後去了地下也沒臉見主子了!”

綠萼上前一步,有些氣憤,“嬤嬤這話是怎麽說的?莫非是怨怪我們太太讓你榮養了?這可是太太的恩典,多少人家的奴才求也求不來呢!”

林嬤嬤抿抿嘴擦幹了眼淚,“老奴怎會那般不識好歹,只是老奴天生是個不會享福的,還望太太允了老奴回來伺候小主子,老奴定當盡心盡力。”說著就要跪下。

梅超風示意綠萼扶住她,沈聲道:“我今日找你來就是要讓你回來照顧燁兒,你對我如何無所謂,燁兒是林家的獨苗,你定要保他平平安安的,不讓那些牛鬼蛇神靠近。”

林嬤嬤一楞,急忙問道:“小少爺如此是有人弄鬼兒?是誰?老奴拼了一條命也不能饒了他!”

梅超風垂下眼,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這時下人將管家林忠也帶了過來,林忠和林嬤嬤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明白梅超風的意思,往常太太一向不喜歡他們這些老奴才的。

梅超風讓人給他們設了座,屏退其他人,開口道:“家宅不寧是大忌,連林海也會被波及。你們是忠於林家的,林家這一代只有玉兒和燁兒兩個孩子,現在他們要被人害死,你們應當知道該站在哪一邊。”

兩人聽她直呼林海姓名都有些不喜,但林家僅有的兩個孩子都是她生的,光憑這一點,他們就要敬著她,何況還涉及到後宅陰私,他們自然要站在大姑娘和小少爺這邊。

“太太,若當真有人要害小少爺,奴才定然會如實稟報老爺,嚴加懲處。只是此事還要仔細查證,不好冤枉了無辜的人。”林忠不卑不亢的接口,表明不會讓太太借機鏟除姨娘,但若有證據他也不會隱瞞。說白了,他們是效忠林家的,而不是太太或姨娘。

梅超風不理會他們的態度,將記憶裏的幾處疑點仔細說了,命他們兩人暗中調查,身為先老太太的心腹,這二人在府中的人脈是其他人比不了的,且涉及林燁性命,他們也不會有絲毫徇私,此事交給他們最穩妥不過,最後查出了結果,連林海都不會懷疑。

梅超風重新安排了忠心本分的到林黛玉和林燁身邊,又讓下人買回許多藥材,空出廂房來自行配藥。林海下了衙門回家就聽說太太在府裏折騰了一天,處置了許多下人,又重用了平日不起眼的一些人,事先完全沒有預兆,使得下人們人人自危,俱都謹言慎行,生怕礙了太太的眼連累全家人。

林海知道兒子救不活也很受打擊,聽說太太性情突變不由得覺得夫妻倆同病相憐,嘆了口氣,走到廂房想要安慰安慰妻子。

門口守著的綠萼為難的行了個禮,“老爺,太太交代過任何人不得入內。”

“哦?連我也不能進?”林海皺皺眉,“太太在裏面做什麽?你去通報一聲。”

梅超風正在熬藥,聽到門外的聲音揚聲說了句,“任何人不許打擾!”

林海冷哼一聲,心裏的憐惜之情盡數去了,轉身就去了李姨娘的院子。

☆、梅超風牌賈敏(三)

綠萼見林海拂袖而去,急得團團轉,可又不敢出聲打擾主子,只能獨自在門口唉聲嘆氣,苦思幫主子挽回之法。

屋內的梅超風專註的調配著養身藥丸,時不時看一眼暖爐上熬著的藥,根本沒把林海當回事兒。林海和賈敏剛成親那幾年確實夫唱婦隨,好得如膠似漆,但自從林海納了妾之後,兩人就不可避免的有了隔閡,三位姨娘想受寵自然要時不時的給賈敏上眼藥,在床上吹吹枕邊風,加上這麽多年府裏只有賈敏一個人生過孩子,林海對她早就沒了當初那份愛慕,甚至隱約懷疑是賈敏動了手腳才讓幾位姨娘生不出孩子的!

這還真是擡舉賈敏了,後院三個妾,兩個是家生子,一個是外聘的貴妾,心機手段人脈都不差,三人對付賈敏,賈敏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且賈敏主母的位子很穩,林海從不會因為哪個姨娘給她沒臉,所以即使妾生了兒子也一樣會養在賈敏身邊,她根本不需要下藥。

梅超風從前接觸的人都是一夫一妻,就算位高權重的完顏洪烈也是對包惜弱一往情深,心裏自然看不起林海,更沒興趣同他周旋。從記憶中看,林海是個在乎面子且重視規矩的人,妻就是妻,絕不會做出寵妾滅妻之事,只要她沒有什麽太出格的行為,林海都會給她妻子該有的敬重,這樣就足夠了。等過一段日子她養好身體,練回武功,光憑暗器迷藥就可以隨意去留,到那時,林海算什麽!

梅超風很快給自己和一雙兒女配好了藥,藥效絕對比皇宮裏太醫配的還要好。院子裏的奴才已經徹底換了一遍,誰也不敢違背她的命令,看她親自熬了藥不敢有絲毫怠慢的餵了兩位小主子服下。林嬤嬤知道大夫說小少爺沒救了,心裏悲痛,也沒有阻攔,只下大力氣追查背後的兇手,先從院子裏伺候的人開始排查,把紅蕊給關進了柴房。

林府的下人這幾日可謂是冰火兩重天,太太突然威嚴起來,說把誰攆走就是一家子全攆出去,半點情分不念,而林管家和林嬤嬤也開始動不動抓人、搜房間,整個林府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就是沒做過虧心事的人都忍不住害怕自己礙了主子的眼。不過幾日後大家倒是發現只要好好當差就不會有事,太太不過是在清理那些不安分的人罷了。

林海之前被梅超風掃了面子,便沒再去見過梅超風,每日下了衙門看望過兒女之後就回書房休息,得知林管家和林嬤嬤的動作後將他們叫到跟前問了問,聽他們說是奉太太之命在追查暗害小少爺之人,悚然一驚!這兩個老奴同賈敏關系一向不怎麽好,賈敏叫他們追查明顯是為了避嫌,且還認定林燁被暗害之事為真,若真如此,豈不是說他往日太過糊塗?

林海很信任林管家和林嬤嬤,當即交代他們要仔細調查,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自己則不再見賈敏,也不再見三位姨娘,夜夜宿在書房憤怒又忐忑的等待結果。

這幾日林黛玉的咳嗽已經止住了,面色也紅潤了起來,開始跟在梅超風身邊學東西。梅超風發現她天資聰穎,就教了一套桃花島最簡單的基礎功夫讓她練,其他的詩詞歌賦更是一有時間就隨口教授幾句,根本不把她當孩子看待。林嬤嬤見了有些擔心,林黛玉卻絲毫沒落下進度,哪裏不懂就直接找梅超風問,無論涉及什麽,梅超風都能很清晰的為她解答,讓林黛玉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如此博學多才之人,心中生出無限的敬仰,私下裏更加努力用功。

在梅超風把自己的身體徹底養好之後,林燁也終於平安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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