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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巴亞罕的郁金香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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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和理雅居住在和赫特時發生的再瑣碎不過的小事。

和赫特的房東給了我一張料理教室的體驗券,說是可以短時間內盡可能提升我的做飯水平。而即便參加了幾次料理培訓,我還是經常做出難以下咽的晚餐,笨手笨腳的破壞了幾套炊具。

料理教室的老師親切的稱呼我為“料理界的恐怖分子”。與心靈手巧的和赫特女孩子們不同,我對於自己的女人味已經漸漸放棄希望了。

和赫特的女孩子們出名的賢惠,她們喜歡給自己屬意的對方親手制作料理。教室的女孩子們經常笑著,紅著臉遞給我她們親手制作的便當,希望我可以幫她們轉交給理雅。為了不辜負她們的期待,我每天都在離家之前將便當放在餐桌上明顯的位置。然而每一次等我回來的時候,都看到這些便當盒包裝完好的被棄置在一邊。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如此。

我漸漸的發現了理雅古怪的潔癖,並奇怪自己早前為什麽沒有發覺。

他從來不肯吃別人制作的東西。所有的食材必須經過我的手才肯下咽。

為了不浪費女孩子們的心意,她們的便當幾乎全進了我的胃裏。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就算是再修煉一百年恐怕也無法超越她們的手藝。而理雅的味覺毫無疑問早已經被我摧毀了。

——難道沒有類似的情況發生過嗎?

我這時才忽然懵懵懂懂的想到。

一直牽著我的手的理雅,那只手似乎從未緊握過他人的手。

擁抱也是。

我對理雅來說是特殊的。他對我也是同樣。但如果真的特殊的話——

——為什麽忽然離開了呢?

“理雅……”

我慢慢睜開眼,一個人正低頭使勁的盯著我。

這人長著一頭黑色的短發,圓圓的臉蛋,和一雙翠綠色的眸子。

我楞了一會兒,又猛地反應過來,在坐起身的時候“咚”的一聲腦袋撞上了這人的頭,兩人同時發出了“哎喲”的慘叫聲。

“肖恩?!”

“你幹嘛突然坐起來啊!嚇死我了……”

肖恩扶著額頭抱怨。

他坐在我的對面。我們身處於寬敞的車廂之中。我茫然四顧,朦朦朧朧的理智漸漸回歸,明白了自己正坐在龍車之中。一只綠鱗長脖頸的足有半艘動力船大小的龍在車廂的前方緩緩扇動翅膀飛行。我們的車廂就設置在它的背上。

腳下的車底板微微震動著,每一次綠龍煽動它的翅膀,我和肖恩兩旁的車門就微微發顫。

——對了。我們正在飛向黎巴亞罕的路上。

在夢裏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仍舊住在和赫特。總有種伸出手來,就可以抓到理雅的衣袖的錯覺。

——但我與他已經不知有多少隔閡了。

我轉向肖恩。“你怎麽在這兒?”

肖恩張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瞪著我。

“啊?是你覺得一個人坐車害怕才叫我來陪你的啊——真是的。你剛剛在叫誰的名字?”

我想到自己似乎叫出了理雅的名字,趕忙搖頭。“沒……沒有誰啊。怎麽樣?我們現在終於要到了嗎?”

“還有一段路。我看你睡得太熟怕你從座位上滾下去……沒想到你忽然就醒了。”

他鼓起了嘴,以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我趕忙道歉。

車廂內鋪設著軟軟的鴨絨坐墊,黑色底金邊的綢緞靠背。我將兩旁的遮簾掀開,看到車窗外左右飛旋中的各種飛馬和飛龍,莫名的感到一種緊迫感。

即便是在空中,似乎也被牢牢鎖定。不僅僅我的身後跟著許多人,前方也隱隱看到開路的騎兵。想到這樣大規模的移動是發自於自己的號令,就隱隱從心底生出一種緊張與自我懷疑的情緒。

肖恩忽然歪過頭來仔細盯著我看,就好像我臉上長出來個別人沒有的東西似的。他看了半天,忽然問:

“為什麽你不早說你是魔王?”

我腦子裏閃現過我與他初次在賭場前見面的情景。啞然失笑。

“在那時……我怎麽會知道有這樣一天呢。”

那一天一切都還沒真正開始。如果在遇到肖恩後,我沒有看到塔莎和申圖走向兵營,錯過了參軍的機會,或許我今天就不會坐在這裏去往黎巴亞罕了吧。

我不會再遇到塔莎、申圖、史蒂芬恩……米耶萊普蘭德卿。所有人都不會出現在我的生活裏。我不知道那樣是好還是不好,但我或許該慶賀自己,哪怕在危難的關頭,還有人伸出手來支援——雖然米耶萊普蘭德卿還只是勉強算在這個範圍內。

肖恩點點頭。“也是。不過多虧你沒告訴史蒂芬恩我去了揮客豪的事,否則他又會嘮嘮叨叨,還會向蒙麗雅告狀了。”

他似乎總是以名字稱呼自己的父母,這令我感到很有趣又好奇。

我問他:“你們一家人的感情很好吧?”

“一般。你沒有家人嗎……啊——我不該問嗎?”他隨口回答了我,然後又漫不經心的反問,可又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敏感性,立刻開始彌補。

我搖搖頭。“不是。我當然也有家人。只不過失散了而已。”

肖恩似乎更加摸不著頭腦了。他當然不會理解我覆雜的家庭環境,可說到家庭環境,我也只有理雅一個人而已。

“你都是魔王了哎,想要找什麽人直接說,搜遍了莫合特也會給你找出來啊。”肖恩說。

為什麽不直接命令別人去找理雅呢?我也問過自己相同的問題,但比起不想要濫用職權的理由以外,一個更加有力的理由卻無法直說出來,又或者說這個理由讓我感到恐懼,不敢深究。

在我的心裏,理雅已經和聖光漸漸的牽扯在了一起。我害怕當我揭開兩者其中之一的秘密時,一切都會變得不可逆轉。

“不用了。如果他想見我,就一定會自己出現的。在此之前就算我去找,也肯定找不到。他就是這樣的人。”理雅是一個說消失就會立刻消失的人,如果他不想見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不可能找到。

肖恩癟了癟嘴。“怪人。不說這個——你怎麽樣?準備好了嗎?”他想起了什麽一樣,忽然問。

“準備?”我一時間腦子僵住了。

聽到我毫無緊張感的回應,肖恩馬上兩只手按在座椅上前傾身體,靠近我的臉。

“你不會什麽都沒想吧?黎巴亞罕雖然名義上是個簽訂了和平國協約的中立國,但那樣的小國就算是突然爆發了政變,或者領導人刺殺,在這種場合也完全可以推卸責任,撕毀約定加入聯邦就好了。可你怎麽辦?你可是唯一的魔王啊!”

我看著龍車下面綿延不盡的白雲,無法移開視線。雲之下或許是繁榮的城市,城市鳥瞰時變成了扁平的一個水滴,房屋廣場等等全部壓縮在一起,成了水滴的生態結構的一部分。

然而我隨之又想起恐怕路程已經過去了一大半,現在我們航行的路線,一定是在東海上空。即便看到了白雲之下的場景,也只是一片漫無邊際,如深藍色地獄一般的海洋。

不知為什麽,我對海洋的恐懼似乎與生俱來。與在陽光下無所隱藏的天空不同,海洋的深處神秘莫測。即便我們處於高高在上的雲端之上,也無法將它的全部收入眼底。

我說:“放心吧。不會有這種事發生的。”

肖恩的聲音停頓了一會兒,又忽然響起。似乎洩氣了一般。

“你遲早給你的樂觀害死。”

我回過頭來看著他。因為凝視了太久的白雲的緣故,看他的臉時視野都是暗沈的。

“我相信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敵意。”我說,“而且就算發生了什麽,我的身邊還有伊難盧卡和史蒂芬恩,還有你在啊……再說,我也能保護自己。”我轉過頭去看向雲層,心中再次閃過許多碎片一般的想法,這些想法絲毫拼湊不起來,也讓我感到了疲憊。

“我不想因為危險就什麽都不去做,比起冒險,我更害怕變成縮在龜殼裏面的那種人。”

肖恩搖了搖頭。明明外表只是個少年,卻像是個成熟了的大人一樣用早熟的口吻評論道:

“我倒是真希望你這些漂亮話能成真。”

我想找到些新的話題將他的註意力轉移開。於是指著龍翼,感嘆:“這條龍真的好大呢。”

肖恩也坐到我旁邊,看著龍寬闊的後脊梁說:

“是啊,而且很貴——可能賣掉它的錢足夠我奢侈的度過後半輩子……啊,不下輩子也夠了吧。”

“這麽貴?!”我驚訝道。

“這不算什麽。”肖恩對我的大驚小怪相當不屑,“你知道你在太陽口的時候,為了熄滅黑焰,米耶萊普蘭德卿貢獻了一只火焰鳥出來。一只火焰鳥的價值可以抵三座繁榮的莫合特城市了……啊——我不該說這個?”

他似乎才註意到這點,緊張的側過頭來觀察我的臉色。我緊緊繃著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因為他說的話題對我來講也具有相當的沖擊力。

原來我不僅僅犯下了那種程度的錯誤,還是米耶萊普蘭德卿出手救了我。

在太陽口時發生的所有我都不記得。但不管怎麽說,我都知道我欠了米耶萊普蘭德一個非常巨大的人情。

但是價值三座城市的火焰鳥?我怎麽可能還得起?

對我的沈默膽戰心驚的肖恩直接將這種感情體現在了臉部表情上。

他睜大眼睛四處巡視著,似乎和之前的我的目的相同,努力想要轉移我的視線。他忽然發現了自己的目標,伸出手直指斜前方。白雲在那個位置漸漸散開,露出了平滑的水平面——下方是鏡面一般的海洋。

“啊——快看——!那座島!嗚哇……居然是粉紅色的!”

他大驚小怪的指著那裏,兩只手抱住頭。

我也看到了那座島。島獨立於青綠色的澄澈的海面之上,周邊環繞著深綠色的群山,將整個橢圓形的島嶼包裹在其中。綠色的群山之內的峽谷卻是粉紅色的,又或者說整體上是粉色的。零零碎碎的斑駁摻雜著青紫的顏色,可以想見其內部種植了大量品種的鮮花。

史蒂芬恩在出發前就曾對我介紹:‘黎巴亞罕是一個海島國家。不僅處於海洋性氣候,還有著觀賞性的活火山。一年四季的氣溫變化不大,花期很長。國民們幾乎人人都是花農。黎巴亞罕的人最熱愛的除了鮮花就是音樂和歌劇。因為出售鮮花與水果,以及旅游項目是主要生存手段的原因,外貿可以說是該國的經濟命脈。每一年都有很多游客前往黎巴亞罕,作為中立非武裝國家,原則上來說,無論是人類、神族和魔族都是允許簽證的。”

“你怎麽了,肖恩?”

我註意到身旁的肖恩臉色劇變,眼神呆滯的盯著那座島嶼。

“我忘了……”他扭過頭來可憐巴巴的看著我,“我有花粉過敏癥來著。”

作者有話要說: 鼻炎請用鼻炎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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