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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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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雁心果然把林月白住在西郊別院的消息透露給了拓跋燕。

拓跋燕來京已經半年,裴揚風卻遲遲不肯與她完婚。

拓跋燕本就心中焦慮,忽然聽到裴揚風在別院養著一個小心肝,頓時怒火中燒。她自幼心高氣傲,被裴揚風晾了這麽久,裝出來的矜持溫順早已用盡,怒氣沖沖地拎刀而起:“本公主要親自去見見那個小賤人!”

葉棲華坐在驛站門前的小茶樓裏喝茶,微笑著目送拓跋燕帶著一眾親信沖向西郊。

雁心輕聲說:“陛下,我們要跟過去嗎?”

“不急,”葉棲華說,“一會兒我們去驛站裏等公主回來。”

昨晚裴揚風離宮之後就徑直去了西郊,今天也沒有來上早朝,多半是春宵帳暖人倦起了。拓跋燕這時候氣勢洶洶地沖過去,不知道裴揚風會作何反應。

葉棲華帶著雁心去拓跋燕客居的驛站裏,耐心地喝了三壺茶,吃掉兩盤點心。約莫過了兩個時辰,拓跋燕狼狽而歸。

拓跋燕馬刀已折,衣袖上有劍痕。雖然容顏未損,鬢角的發絲卻斷了一縷。

看來裴揚風沒有和她客氣。

葉棲華心中冷笑。果然,只要林月白回來了,什麽事情在裴揚風心裏都要往後靠。連他處心積慮算計兀烈的計劃,都無關緊要了。

拓跋燕看到葉棲華,有些驚愕也有些尷尬,她把破損的衣袖背在身後,強作鎮定:“參見陛下。”

葉棲華起身托起她的雙手:“公主是客,不必對朕行臣子之禮。”

拓跋燕強笑:“陛下忽然造訪,可是有什麽事情?”

葉棲華說:“朕之前數月一直病重臥床,未曾拜訪公主。有失禮之處,還望公主見諒。”他生了一張好看的臉,笑容和煦語氣溫柔,讓人不由得心生親近之意。

拓跋燕放松了些:“陛下說的哪裏話。”

兩人笑語晏晏地聊了一會兒,竟像是一對久別重逢的故友。

裴揚風派來監視葉棲華的兩個人趴在屋頂上,一頭霧水地面面相覷。

一個說:“這……這算是殿下說的……異常情況嗎?”裴揚風派他們來的時候的說,平時不要幹擾陛下做事,出現異常情況再向他報告。

另一個人猶豫了一下:“要不……就匯報一下吧?”

陛下來驛站和兀烈公主聊天,到底算不算……異常情況呢?

徐仲豫的手下在武試報考名冊裏,看到一個熟人。

景昌七年的武狀元,和當今皇上暧昧不清過一段時間的謝春行。

徐仲豫稍微一思考,就猜到謝春行的來意。

謝春行此人生平最煩束縛,向來是肆意妄為無法無天。他來這裏不可能是為了討個一官半職,十有八九……是對葉棲華戀戀不忘了。

徐仲豫有些為難。

他倒是可以把此人的名字劃掉,但謝春行卻不是一般的武夫。鄴州謝家與南統軍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如果他刻意阻攔謝春行入朝,恐怕會把謝家推到南統軍那邊。

朱砂筆在“謝春行”三個字上遲疑片刻,終究還是寫了一個“允”字。

浪蕩江湖十八年,謝春行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天,再一次走上了武舉擂臺。

這一次,他不是為了向天下炫耀自己的刀法,而是為了得到保護那個人的資格。

蟠龍殿裏靜悄悄的。

葉棲華在禦書房裏批折子,雁心一邊研墨一邊偷笑。

葉棲華淡淡問:“笑什麽?”

雁心忍住笑:“陛下,您再不準宣王殿下進來,他就要以頭搶地了。”

葉棲華在奏折上批了一個“否”字,漫不經心地說:“讓禦醫過來候著,請宣王殿下隨便撞。”

雁心笑著把葉棲華扔到一旁的奏折整理好,說:“那宣王殿下可要傷心死了。”

葉棲華臉上血色淡了些,說:“他不會為朕傷心的。”就算裴揚風夜夜守在蟠龍殿外做足了癡情的姿態,但葉棲華知道,那遠遠比不上裴揚風為林月白傷心痛苦的那些年。

只要他再冷淡一點,裴揚風很快就會放棄了。

葉棲華輕嘆一聲。罷了,他可不能真的讓裴揚風徹底死了心。他說:“去請宣王殿下進來吧。”

雁心歡喜道:“是,奴婢這就去。”

葉棲華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無聲冷笑。

杜雁心也是裴揚風的人。

葉棲華身邊的太監,宮女,侍衛,所有人都和裴揚風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每個人都不能完全的信任。

葉棲華拿起一份折子,是徐仲豫送上來的科考安排。

這些東西葉棲華懶得看,直接就批了一個“準”字。

葉棲華很想知道,當他給予徐仲豫越來越多的權力之後,這個對裴揚風最忠心的謀士,究竟會忠肝義膽到什麽時候。

對此,葉棲華充滿了的期待。

裴揚風沒想到自己會被放進來,既驚又喜:“棲華!”

葉棲華眼皮都不擡一樣:“國舅有事就上奏,無事就退下吧。”

裴揚風上前欲攬葉棲華,葉棲華冷漠地擡手擋住:“國舅,你靠這麽近,朕不習慣。”

“有什麽不習慣的,”裴揚風把後半句不正經“你我之間早就親昵過無數回了”憋進肚子裏,強行拐歪換了一套含蓄的說辭,“棲華對舅舅冷淡了。”

葉棲華說:“國舅,從前是朕年少不懂事,朕向你賠禮道歉。日後,還望國舅遵守君臣之禮,夜闖蟠龍殿的事,不要再發生了。”

裴揚風對他劃清界限的話語恍若不聞,自顧自地說:“科考在即,京城裏的書生們又要聚在一起開詩會了,陛下想不想去看看熱鬧?”

葉棲華冷淡地說:“朕政務繁忙,國舅若無正事,還是退下吧。”

裴揚風好不容易進來,哪肯離開,急忙說:“謝春行來參加武舉了!”

葉棲華楞住。

那一日,葉棲華去留松客棧聽到謝春行已經離開的消息,他以為謝春行終於死心,再也不會回來了。

沒想到這才不過數日,謝春行居然以這樣的身份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謝春行回到京中,是……為了他嗎?

葉棲華不敢想,更不敢承下這份情誼。

裴揚風說:“我知道他喜歡你。”

葉棲華冷淡道:“與你何幹?”

裴揚風說:“我沒有故意阻攔他。”

葉棲華微怔。裴揚風這個語氣,是在……邀功?

裴揚風說:“我給他機會接近你,愛慕你。”

葉棲華譏笑:“然後呢?”

裴揚風說:“你依然會拒絕他,因為你永遠不會愛上他。”

葉棲華閉目冷笑:“國舅今天在林月白床上纏綿了半日,怕是把腦子都交代出去了吧。”

裴揚風說:“棲華,我沒有和月白親近。今天過去,只是想看他過得好不好。他被送回來的時候滿身都是傷痕,我……”

“夠了!”葉棲華怒極反笑,“國舅,朕對你的月白沒有興趣。他傷的如何,過的如何,朕一點都不關心。等哪日林月白死了,國舅再向朕稟報吧!”

裴揚風每次聽到葉棲華這些尖銳刻薄的話都忍不住怒從心起,差點克制不住擡手要打葉棲華。最終還是理智戰勝的怒火,蓄滿力道的一掌輕輕落在葉棲華臉頰上,指腹輕柔撫摸著葉棲華的眉梢和鬢角,低嘆一聲:“棲華,為什麽總說這種話,看我發火的樣子會讓你覺得開心痛快嗎?”

葉棲華避開他的手指,再一次說:“國舅,退下吧。”他以前總是愛激怒裴揚風。那時候裴揚風的眼裏只有一個死掉的林月白,連多餘的情緒都不肯分給他。葉棲華只有去招惹裴揚風的怒火,招惹那些痛快又痛苦的下場。

但是如今裴揚風深情款款地對他訴說愛意,可今日的葉棲華,再也不敢相信那些話究竟有幾分真心,幾分薄情。

裴揚風說過的所有話,總是因為林月白而變化無常。

葉棲華厭倦了把心底那點飄渺的希望寄托在一個反覆無常的人身上,厭倦了讓自己卑賤到塵埃裏去渴求一個夢。

世間種種,並非只有情愛二字。

他仍然愛著裴揚風,或許這輩子都只能愛著裴揚風。但是他再也不會對裴揚風懷著任何期盼與渴望。

最好天涯相忘,最好淡漠此生。

裴揚風不依不饒地捧著葉棲華的臉,蠻橫地低頭吻在溫軟的唇上。

葉棲華肩膀輕顫了一下,手指抓著裴揚風的手臂,指甲幾乎要穿透衣衫掐進裴揚風的肉裏:“你唔……”

裴揚風捏著葉棲華的下巴,舌頭伸進去亂攪一氣。

葉棲華力道不足推不開他,怒氣沖沖地狠狠一咬,口中頓時彌漫起血腥味。

裴揚風舌頭受創,卻連哼都沒哼一聲,舌頭帶著血繼續往葉棲華喉嚨裏伸。

葉棲華呼吸受阻,眼前一陣暈眩,被裴揚風趁虛而入壓在了桌案上。

裴揚風暢快淋漓地親了一頓,倒是克制住了沒有更進一步,只是一下一下輕吻著身下不斷喘息的葉棲華,低聲說:“解氣嗎?”

葉棲華滿嘴血腥味,閉目側頭不想看他:“滾。”

“我真的沒有再和月白親昵,”裴揚風低喃,“棲華,月白是我養大的。我不愛他了,可我不能不要他。”

葉棲華心中升起一股可笑的悲哀。

月白,月白,那是裴揚風的月白。

葉棲華不想再去分辨裴揚風是不愛是真心還是謊言,他只聽到裴揚風一聲一聲地強調“我不能不要他”。

不能嗎?

或許是真的不能。

那是裴揚風的情債,是裴揚風的責任。是裴揚風養大的,深愛過的,又從來沒有做錯事的林月白。

可是,那又和葉棲華有什麽關系呢?

碧海青天水餘毒未清,葉棲華臉上帶著慘白病色,他唇角輕揚,眼帶嘲諷,輕輕柔柔地說:“國舅,去陪你的月白,幸福快樂地度過他人生最後一段日子吧。”

裴揚風皺眉:“棲華。”

葉棲華說:“國舅,朕不可能容許林月白活在世上,你好自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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