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如期而至。

可這新年在雪國眾位大臣心中, 都是不一樣的。

原因無他，除夕夜宴, 宴請文武百官, 竟是二皇子主持的，陛下說是染了風寒，竟只出席了不到一炷香, 便被皇後娘娘攙扶著離開了。

還有, 那周家姑娘就那樣大剌剌的跟著公主落座在一起。

滿殿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二人身上, 二人竟混不在意。

就算大臣們心裏有再多的不滿，可是人人都還記得那一日高流觴的話。

如有閑言, 抄家滅門。

所以, 眾人紛紛噤若寒蟬。

出了正月, 那禦筆朱批上的字跡, 竟然也跟著改變了, 筆鋒剛勁有力, 透過這字跡, 大臣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 二皇子冷若冰霜的嚴肅面容。

高天武雖出現在朝堂上, 但是基本上在朝堂上都是懨懨的, 朝廷大事基本都是高流觴來主持。

一切若是順遂，那二皇子即位, 那似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可誰曾想，二月初二，龍擡頭之日, 皇帝忽然對高流觴進行了申斥，原因是因為高流觴給她的生母，請一個追封。

當初冷宮那位妃子，可是糟了陛下的厭棄，這麽多年，都是宮中的一個禁忌，誰也不敢提起。

這二皇子怎麽一點也沈不住氣，到底是年輕，竟…

緊接著，皇帝陸續的宣召了幾個侄子入宮覲見，還給幾個侄子加封親王，雖不是世襲罔替，可是也足以讓人多想。

局面，越發的混亂了。

這樣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氛圍下，高無憂和帝後，周水洛一起，簡單的給自己過了十八歲的生日，並沒有大辦。

“父皇，弟弟明知道您討厭那個女人，為什麽還要這樣？”若是想給自己生母一個地位，那可以等以後，為何，他現在要這般咄咄逼人，甚至與父皇相爭？

民間的流言傳的很是混亂，有說父皇被氣昏倒的，有說父皇被氣吐血的，有說父皇想要廢了弟弟，另選宗室之人為太子的。

什麽消息都有…

給她回答的人是宗政清悅：“無憂，你不必擔心這件事，那個女人已經死了，活著她都沒有名分，死了得到名分又有什麽意義？”

“可是，我為父皇和母後抱不平呀，你們兩個那麽相愛，可卻被她橫．插一杠，要是我，我都恨死她了。”

宗政清悅拉著高無憂的手，笑著開口：“當年事，當年已經了結，高流觴做什麽自有他的道理，你就不必擔憂了。來，看看母後送你的東西…”

宮人很快端上來兩個托盤。

那是兩套大紅的衣裙，瞬間，高無憂激動地蹦了起來。

“哇…”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母後，這是…這是…”高無憂站起身，走到那紅衣旁，想要用手摸摸，可卻又硬生生的制止住了動作。

好美的顏色，好漂亮的衣服。

“這是我帶著司制房各個女紅一起趕制的兩件嫁衣。我兒公主之尊，當配得鳳凰牡丹，火鳳九尾，祥雲朵朵。牡丹雍容，國色天香，才能配得上你的身份。至於水洛，我給她繡的是鸞鳥月季，金鸞祥瑞，月季也是花中翹楚。你已經十八了，男子到了這年紀，都早早地都婚嫁了。等過些日子，一切平息了，你就要結婚了。”宗政清悅走至高無憂的身前，滿眼失落的看著她的臉。

那目光裏帶著慈愛，帶著遺憾，帶著無限的不舍。

高無憂心下一酸，輕輕撲到了宗政清悅的懷裏：“母後，我就算嫁人了，也一輩子都陪著你們啊，你別這麽看我，看得我都想哭了。”

“你和你父皇都是母後在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母後只希望你們一切順遂。母後早晚有一天要先你而去，到時候，你和水洛你們兩個千萬要守望相助啊！”

“母後…”周水洛行至二人身前，輕輕拱手。

這是她第一次叫她母後，宗政清悅心中一顫，目光看著周水洛越發的柔和了幾分。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水洛定會以您和父皇為典範，寵愛無憂，獨愛她一人，不叫她受委屈。母後一心為我們考慮，竟連嫁衣都為我們做好了，我和無憂實在是感動。我相信，無憂，她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嫁娘…”

“是啊，是啊，母後，不如我現在試試這件嫁衣，讓你們看看…”高無憂說罷，拋去心中的酸澀，興高采烈的捧著托盤，進了內室。

她走後，周水洛斟了一杯清酒，恭敬地對著帝後二人：“多謝父皇母後將無憂交給我，如母後所說，一切很快就會平息。我和無憂的婚事應該也會提上日程。我保證，不管以後局勢如何變化。總之，我陪著她，生死相隨！”

仰頭，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良久，高天武笑了笑，果真，周水洛什麽都看得通透，同時，也無所畏懼，一往無前。

“好，朕信你。以後，無憂就交給你了！”

宗政清悅輕輕的靠在了高天武的肩頭，她近距離的看著自己的丈夫，眉間微蹙：“天武…”

“兒孫自有兒孫福，世間之事有舍有得，朕早已經看開了，若有朝一日，可以同你在山水之間逍遙，朕真是求之不得。還有，你忘記了，無慮給了你靈藥，或許，我們真的可以給無憂添個弟弟。未來，總是有很多變數的，我們既然無法預料，那不如坦然接受，安之若素。”帝後自有自己的世界，周水洛只默默地聆聽，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章程。

直到，高無憂一襲紅衣，含羞帶怯的走了出來。

“父皇，母後，水洛…好看嗎…”高無憂的臉頰也有些紅了，不知是穿著繁瑣的嫁衣熱的，還是小跑過來累的。

總之，端的是白裏透紅，粉面桃腮，好看的緊。

她走到幾人面前，雙臂輕展，瞬間轉了幾個圈。裙擺瞬間如同花朵盛放，紅金二色，開出一個絢麗的弧度。

“好好好…我的無憂永遠是最漂亮的…”宗政清悅止不住的打量著女兒，只覺得女兒配上這火紅嫁紗，更顯得冰肌玉骨，美艷非凡。

高天武眼中也滿是驚艷，心中頗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與自豪。

唯有周水洛，一絲表情也無，光是看著高無憂，她便已經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一動也不動了。

甚至，連呼吸在這一刻都是多餘，她眼中，只有那一個紅衣嬌俏的身影。

高無憂不常穿紅色，更喜歡雪國最高貴的顏色，純白，如冰雪一般的純白。

這大概是她在記憶裏，第一次看她穿紅色。

她的妝容未變，也沒有帶什麽裝飾，唯有那兩瓣柔軟的櫻唇上，塗抹了艷麗的胭脂，更盛牡丹花色三分。

“怎麽，不好看嗎？”直到，高無憂站在她的面前，那張俏生生的鵝蛋臉上明顯出現一絲緊張，她怯生生的問道。

周水洛瞬間搖頭，目光瞧著她，柔情似水。

朱唇輕啟，給予她最高的讚美：“無憂之美，可冠絕天下。”

討厭，太誇張了，但是…

她好喜歡呀…

高無憂瞬間捂住了自己的臉頰眼睛，低喃道：“你啊，就是會花言巧語…”

她的臉仿佛燒紅了一般，她想跑，想逃開，想把嫁衣換下來，想把美好都留在將來的那一日。

轉身，她拎著裙擺，便離開了。

周水洛緊隨其後，沒有絲毫的猶豫，甚至，沒給帝後一個眼神。

當然，這樣的失禮只是無傷大雅，熱戀中的人，有時候，是完全看不到除了自己的意中人之外的人。

走至內殿，高無憂剛想要把衣服換下去，便猛地被周水洛給攬住了腰身。

“水洛…”那目光太攝人，讓高無憂感覺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還有宮女呢，旁邊還有宮女們呢！

隨之，周水洛的唇，猛地覆了上來，絲毫不給她掙紮的機會。

胭脂花紅，在兩人的輾轉間，化為烏有，那花朵的澀意，早被對方唇中的甘甜沖散。

若此時帝後不再，周水洛真想，讓這一刻，就變成她們的大婚之時。

可到底，她有分寸，最終，只是抱著被她吻得氣喘籲籲，渾身發軟的高無憂坐在了一旁的榻上。

顫抖的手指，不自覺的摸錯著高無憂的唇瓣：“無憂…”

“無憂…”

“我的無憂…”

高無憂在她癡迷的目光中，忽的粲然一笑，雙臂情不自禁的環住對方的脖頸：“我當然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小公主屬於她的周女將軍。”

算來她們相愛已經有差不多一年，可是，還差一個婚禮。

真的，就差一個婚禮了。

…

很快，就到了三月十八，沒有等來她們的婚禮，卻等來了高流觴的婚禮。

高流觴前往太師府，迎娶了林家的嫡長女，半個皇後的鑾仗，十六擡的花轎。加之百十來臺嫁妝，足可以說是十裏紅妝，冠蓋京華。

自皇宮的東側門而入，龍庭護衛在前面開路，喜轎緊隨其後。

大婚的地點設在明華殿，帝後以及高無憂這個長姐，早已經等候多時。

日落黃昏，滿目鮮紅。吹吹打打，鞭炮轟鳴。

張燈結彩，整個皇城一派沸騰。

納彩，宣讀皇子妃冊文，行禮，宮宴，一個個環節接踵而至。

這場宴會，一直喧鬧到午夜，人們才散去。

因著午夜時分，所以高無憂直接和周水洛去了她的公主殿，沒有回府。

誰曾想，夜半時分，高無憂洗漱之後，卻赫然發現窗前站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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