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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婚事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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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商家謝家定了親, 商太後說不得還要找些八字不合等正大光明的理由來退婚。

何況這還從未定下, 商太後自然不肯允諾。

什麽兩家說好的默契,直接準備一筆勾銷。

於是商太後只告訴商鐸:“趁早換一個清貴世家, 叫嬋嬋安安穩穩過這一輩子。

她要是稀罕誥命,等太上皇的事兒完了, 本宮豁出臉面去, 也為她要一個恩典就是了。

謝家小子是不錯, 但也不見得沒人比他強。

嬋嬋還小呢, 細細去尋一戶好人家,本宮這裏也會好好替她挑一挑。”

商鐸在商太後面前一向是鮮少辯駁的。

況且他心中對這門親事也有些反悔之意。

不過是覺得有些不好對謝羽冊開口:現在人家征戰沙場為國效力,自己這邊就釜底抽薪,做出悔婚之舉,實在是有違仁義之道。

但為了女兒, 他很準備不仁義一把。

沒有什麽, 比他想象中女兒要去守寡來的更可怕了。比起這個, 什麽仁義臉面都見鬼去吧。

於是就將此事與長子商議了一番。

此時商馳便將這些話說與妹妹聽。

商嬋嬋臉色發白:“我不要嫁旁人。爹爹從前講過尾生抱柱的故事,頗為讚嘆, 怎麽今日自己卻不守信用。”

她這話說的已然是極不符合閨中女兒的體統,但商馳卻並未開口斥責, 只是靜默。

黛玉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嬋嬋,你先別慌, 還不至於這就給你另外定親。”

商家也不會平白去得罪承恩公府。哪怕反悔了,也會再拖上一段時日。

商嬋嬋咬了咬嘴唇,將腦子裏“嗡嗡嗡”的聲音趕走, 眼巴巴看著商馳:“大哥,你會幫我嗎?”

商馳垂目:“說實話,當日我肯在父親面前替謝翎說好話,並不曾預料到今日有這樣要緊的刀兵之亂。”

“作為兄長,我跟父母一樣,自然是盼著你一生順遂,不必經歷波折。”

黛玉不由想起林如海為自己起的字:懌安。

天下所有真正疼愛子女的父母,自然都是這樣的期盼:平安喜樂。

所以她也能理解保寧侯和商太後的心意。

甚至如果將來她有女兒,在這樣的情形下,也會希望為她另擇人家。

可是黛玉也明白,同為女兒家,她跟商嬋嬋心意相同,不願意像個瓷娃娃一樣任人擺布,被放在一個最安全的地方。

果然商嬋嬋再次強調:“不管哥哥幫不幫我,我都不會為了這些莫須有的擔心,就另嫁他人。我是個活生生的人,難道爹爹能捆了我上轎子不成?”

商馳微微蹙眉,叩著桌子道:“這話你絕不能在父親跟前說。他未必舍得怪你,但肯定會怪謝翎教壞了你,反而會下定決心將你們分開。”

商嬋嬋垂頭:是了,這可不是現代,你有點反抗精神,拿著身份證離家出走,能夠自己把婚事辦了。

在古代,父母不同意的婚事,就是違法,抓到可是要仗刑流放的。

那些私定終身根本是話本子編出來忽悠人的。

見商嬋嬋不吭聲了,商馳這才嘆道:“我正是因為比父母知道你的性情,才提前跟你提個醒。”

“說來,這事在我心裏想了幾日,左右為難。不單你,連玉兒也沒有告訴。”

夫妻兩人對視一眼。

黛玉明白商馳的心思。他本意大概是跟保寧侯一樣,所以壓根沒打算將此事告訴商嬋嬋。

只是剛才見商嬋嬋提起謝翎的神態來,商馳不由心驚:他向來見微知著,只一打眼,就知道,妹妹跟謝翎之間的情義比他想的要深得多。

於是才改了態度,將此事說了出來。

正是怕以商嬋嬋的性情,所有人都瞞著她,來日木已成舟,她真的做出什麽極端的事情來。

那一家子可就悔之晚矣。

商嬋嬋起身福了一下:“多謝大哥。”

商馳現下告訴了自己,說明還是偏向自己這邊的。

黛玉想了想道:“此事還是太後娘娘說了算的。否則便是父親允了,太後娘娘一道懿旨下來,照樣是不成的。”

至此,商嬋嬋才覺得,自己的姑姑不僅是慈眉善目,教養了自己數年的親切婦人。

她還是一朝太後,是一言可決旁人生死離合的君。

商馳點頭:“是,所以方才我問你最近有無進宮——太後娘娘未必是忙碌才不召你入宮,大約是為了從現在起開始分隔你與謝翎。”

商太後眼明心亮,對商嬋嬋的小女兒心思多少也看在眼裏。

所以索性不叫兩人再見。

商嬋嬋心底發寒:她是真的敬畏商太後。

這位可是拿定主意,都不需要跟母家商量,單槍匹馬就準備幹掉太上皇的女人。

是從四十多年宮鬥中存活下來,並且一舉奪冠的女人。

她要是個好說服的,哪裏能有今日。

至於商嬋嬋那些小聰明,在她跟前更是不夠看的。

“大哥……”商嬋嬋雙手合十:“你救救我吧。”

商馳手指一頓,半晌才搖了搖頭:“嬋嬋,我將此事告訴你,並不是支持你的意思。第一句我就說過了,我不知你跟謝翎兩人相處的如何,但從此後,你最好少見他。”

看著妹妹的臉色白的像是瑩瑩雪地,商馳按下心中不忍,繼續淡淡道:“咱們這位太後姑姑是個不可轉圜的人,沒有人能幫你。”

商嬋嬋轉頭去看黛玉。

黛玉拍了拍她的手,沖她點了點頭。

然後商嬋嬋便起身告退,她起身時略有些搖晃,然而穩了穩身形後,走的卻很穩當。

一步步下了亭子,甚至還對船娘笑了一下:“將我帶回岸上去吧。”

商馳看著妹妹的背影,心中也不免酸疼,不由舉杯再飲。

黛玉見他自斟自飲,便道:“皇後娘娘曾給了我一張宮中釀酒秘方,是先孝義皇後的方子:正是取這青盤翠蓋中,最嫩的葉心與荷蕊,加藥料,制為佳釀,名蓬花白。據說味道清醇,玉液瓊漿不能過也。”

“待明兒我叫人取了所需之物,咱們一同釀一壇嘗嘗。”

商馳見妻子言辭舒緩,不由嘆道:“你定是要替嬋嬋勸我。但是玉兒,這件事,我不能去幫她。”

“若是此時我幫她達成心願,來日,謝翎真的在閩南……”

商馳搖頭,手指輕輕滑過杯盞:“這世上有的事我可以去賭一把,有的不行。”

黛玉側首望著一片碧色。

“好,那我不勸你這事,勸你喝酒解憂如何?”

因這陶然亭是商馳早就為黛玉備下的,於是在亭子一角,擺著一張矮塌,一架鳳尾古琴。

黛玉坐於琴前,玉手如素,輕輕撥弄琴弦。

“東風勸酒生綠波,勸君且飲吾作歌。”

商馳依舊是右手輕輕扣著桌面,合著節拍。

黛玉的聲音如同明珠落於玉盤:“天邊明月不常好,世上浮雲事日多。況當吾月向清晝,日中空有麒麟閣。”

琴音裊裊,散於水波之中。

商馳默然。

黛玉無需再勸,他已然明白。

月尚有陰晴圓缺,人這一生誰能順遂。

且月就是月,當它偏愛夜色,哪怕清冷孤寂,也都甘願。

否則便是白日麒麟,也全是無用。正是所謂的,千金難買我願意。

黛玉起身來至商馳身邊。

“青天為車,日月為輪。載我百年,輾轉苦辛。”

“子承哥哥,人這一世最長不過百載。本就是歡喜的時日短,苦辛的時候長。若是沒有真正的知心人在身邊,這數十載,要怎麽過得下去?”

“世人皆以為女子夫榮妻貴,誥命加身,子女出息,就是最有福氣的。”

黛玉想起皇後的面容,嘆道:“子承哥哥,論起這些,世間誰比得過太後與皇後娘娘?”

“可你瞧她們,卻再不願自家的女兒入宮。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商馳忽然開口道:“玉兒,其實我們定親前,保寧侯府風雨飄搖之景便如今日的謝家。”

“岳父大人是不是也曾像我勸嬋嬋般勸過你?”

黛玉莞爾:“是。那時府上還不如承恩公府呢,起碼謝公子只是往戰場去,他身份貴重,應當無礙。”

商馳接口道:“是了。我們還不如謝家呢。當時父親天天被太上皇斥責德不配位,霍亂朝剛。朝中多少人,以為我們全家不日就要被抄家流放了呢。”

他望著妻子姣好如玉的面容笑道:“那玉兒不怕嗎?怎麽說服岳父大人的呢?”

黛玉目光明亮,更勝天中星子。

“我告訴父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商馳一怔後,才伸手握住妻子的手。

只覺得胸腔間全是翻湧奔騰的血液,將他一貫的溫和淡然、籌謀克制沖的半點都不剩。

經過妻子這一勸,商馳終是不再旁觀站中立。

他出面穩住了保寧侯,並未讓父親直接寫信回絕謝大將軍,只道妹妹還小,再等一兩年也無妨。

甚至進宮向太後請安時,也旁敲側擊,勸了幾句。

商馳自幼就是個靠譜的形象。

多年行事穩妥從無錯漏的信譽累積,關鍵時刻就體現出來了。

這會子他說話比商鐸都管用。

商太後聽他之言:“太後娘娘,此時一動不如一靜,要下決斷也為時尚早。不必這樣急著就傷了謝家與皇後娘娘的心腸,尤其是,謝家可是大皇子的母家。”

以此勸住了商太後:必要時候可以得罪,但八字沒一撇的時候就往死裏得罪隱形太子和承恩公府,實在沒有必要。

商馳從宮中回來,便對妹妹道:我為你爭取了最多兩年的時間。剩下的便交給天意,只看上天肯不肯成全你們了。

然而上天並沒有讓他們等這麽久。

宣武五年七月初二。

閩南之地再次傳來八百裏加急的戰報:南安郡王周恒貽誤戰機,疆場抗命,以至兵敗,閩南鳳山城以東之地皆落於敵手。

滿朝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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