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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Chapter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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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幾年一直在外,可柳夕始終沒有斷了家信,即便從未收到回覆,她仍然堅持。在信裏她都是報喜不報憂的,即便現在的生活毫無安穩一說,她依舊告訴柳家的人自己過得很好,葉家的人待自己百般照顧。

有一回靜姝看見她寫信的內容,搖了搖頭,“這要讓你母家的人知道了,會有大麻煩的。”

“我只是不想眼下再生事端。”柳夕嘆了口氣,“等到夫君回來,一切就熬出頭了。”

靜姝眼底微微一沈,葉煒恢覆武技之日,便是重返葉家之時,早前她一直是這麽認為的,可自從窺見了葉孟秋的背地行事後,她又隱隱覺得這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麽簡單。

兩年後,葉煒劍成返家,終於鼓起勇氣帶著妻女來到藏劍山莊門前。

葉孟秋拄著拐杖坐在正廳內,葉暉和葉蒙一臉不安地站在一旁,靜姝即便是遠遠地候在門外的臺階下,也能感受到裏面的氣氛一片冷凝。

良久,三人聽到了那蒼老的聲音,“他可以進門,但其他人不行。”

葉蒙急了,“父親,三哥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如今有了家室,總不能讓她們流落街頭吧!”

“家室?哼!”葉孟秋冷笑一聲,“藏劍山莊絕不允許柳家的人踏入一步!”

“父親,那可是三哥的妻子和孩子,您把她們拒之門外,這要讓別人知道……”

啪!

手邊的案幾當場被拍得粉碎,葉孟秋怒聲:“藏劍與霸刀勢不兩立,你若是幫著柳家的女兒說話,我連你一起趕出去!”

葉蒙噤了聲,他朝旁邊默然不語的葉暉拼命使眼色,想要叫他開口勸勸,然而葉暉始終沒有出聲。

兄弟倆得了命令去門口傳話,走下臺階以後葉蒙不由怨道:“二哥,你剛才怎麽不說話,興許父親會聽你的呢?”

葉暉嘆了口氣,瞥了眼身後跟來的靜姝,“父親連藏劍山莊的臉面都擱在一旁,硬是不準柳夕進門,不是我們能勸動的。”

“這種時候大哥在就好了。”葉蒙也覺得十分難辦,他一時也想不明白為何向來註重臉面的葉孟秋此番會做出這樣極端的事情來。

葉暉搖搖頭,此事只怕即便葉英在場也勸不住父親。

藏劍山莊的門口,柳夕抱著小琦菲站在葉煒身後,看到走出來的三人,“他們出來了。”

葉煒擡頭見葉暉和葉蒙臉上滿是沈重,心底一沈,“二哥。”

“三弟,父親說了,你可以進這個門,但是……其他人不行。”葉暉無奈且滿是歉疚地看著柳夕,雖然她是柳家的人,但這麽多年對葉煒的不離不棄他也看在眼裏,可過不了葉孟秋這一關,他始終無法說什麽。

葉煒攥緊了拳,自己的妻女竟被父親歸為其他人?

“三哥,你要不再等等,等到大哥出關,我們再一起去勸勸父親。”

葉孟秋對柳家的敵意由來已久,連帶藏劍山莊上下,葉煒雖站在此處,仍能見守門弟子對柳夕的不善神色,“既然父親不肯接納她,這藏劍山莊,我不回也罷!”

“三哥,你別沖動,這……”葉蒙本想說先讓葉煒回來,把柳夕安置在外頭,等到葉英出關再行商議,葉暉卻在旁按住了他。

葉煒冷笑一聲,扶著柳夕的肩轉身離去,背影卻無比悲愴。

“二哥,你幹嘛攔著我!”葉蒙氣憤地甩開了葉暉的手。

葉暉沈沈地說道:“父親就算是將我們全部趕出去都不會讓柳夕進門的,三弟又不會離開柳夕,他們,回不來。”

葉暉和葉蒙的心情並不好,於莊門處便散開了,一直緘默的靜姝站在門口遠遠地看著柳夕離去的背影,眼底有一絲極重的憂色,她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自己來時的方向走。

樓外樓的正廳裏,葉孟秋還坐著,她邁步走了進去。

“阿煒走了?”

“您知道會是這種結果的。”靜姝見他扶著拐杖的手微微顫抖,視線朝左右一掃,閑雜人等立刻退了下去,直到近旁再無他人氣息她才緩緩開口:“是否只要柳夕還是柳家的女兒,您便不同意她進藏劍山莊的門?”

“我藏劍山莊,不得與霸刀山莊有任何往來!”葉孟秋執杖重重一敲地。

“若只是一尋常女子,您可否讓她進門?”

葉孟秋濃眉頓時皺緊,“你什麽意思?”

“柳姑娘是三莊主的結發妻子,也是您親孫女的生母,對三莊主有救命之恩也有患難之義。靜姝不懂江湖恩怨,但柳姑娘一片真情常人皆為之驚嘆,沒有她就沒有今日的三莊主,老莊主您很清楚這一路的艱辛。”靜姝淡淡道,“倘若您執於她柳家女兒的身份,那他日世間再無柳夕,您可否成全她與三莊主?”

葉孟秋沈默了,緊皺著臉思考這個問題,葉煒能夠重拾武技柳夕的確功不可沒,只是柳家……

“您有三個月的時間考慮。”她行禮告退,走出樓外樓的時候面容尤有一絲冷峻,近日來她眼見著柳夕身上浮現將死之相,心中驚駭,柳夕不過雙十年華,如此年輕便要去世?

葉煒攜妻女返家遭拒,一時心灰意冷,這幾日靜姝再去,他都在旁默不作聲。柳夕心中既是感動又是酸楚,她知道葉煒有多想回到藏劍山莊,卻因為自己沒能跨過那扇門。

靜姝抱著小琦菲坐在床上,小家夥好似知道氣氛不對,即便是被最喜歡的幹娘抱著她也乖乖地沒有吵鬧。

“夫君,昨日我在街上遇到了姑母派來的家丁。”屋內,柳夕低著頭慢慢說道,她知道葉煒對霸刀有多不喜,因而聲音很輕,“姑母想接我們回霸刀山莊。”

到底只是接她還是把葉煒也算在裏面就不得而知了。

黑色的眸光落在她身上,葉煒心中十分沈重,他以為修得寂劍便能帶柳夕回歸家門,卻不想父親的冷拒將他多年的期望打滅,北上霸刀,他作為葉家兒郎是不願的,可作為丈夫,那是妻子的母家,這麽多年柳夕跟著他顛沛流離,她在自己家裏總能比現在過得好,他實在是不想她再受苦了。

“好。”

“夫君,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葉煒摟緊似是要哭的柳夕,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別說傻話。”

懷裏的小琦菲翻了個身,仰面看著自己的幹娘,忽然覺得那雙淡漠的眸子裏有著前所未有的沈重。

“可否等上幾日?”

葉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如果是想等大哥出關……”

“並不是。”提及那個人,靜姝眼底有些悲涼,他都閉關五年了,什麽時候出來都不知道,“我有一事,需替三夫人安排妥當。”

七日後,葉煒帶著妻女坐上了北上的馬車,他最後看了一眼風景秀麗的西湖,心情不無沈重地靠在車廂內嘆了口氣,柳夕抱著小琦菲依偎在他懷裏,心中也不是滋味。

馬車駛上鎮北的官道後忽然停了下來,葉煒掀開車簾探出身去,見一名青衣女子站在馬車前,葉暉和葉蒙也在,“二哥,四弟。”

“就算父親責罵我們也得來送送你。”葉蒙拱了拱手,“三哥,一路保重。”

葉煒垂下頭去,“替我向大哥說聲抱歉。”

“你且去霸刀山莊安頓一段時日,等大哥出關,此事我會再同大哥商議,一定想辦法把你們接回來。”葉暉拍了拍他的肩,“保重。”

靜姝來到馬車邊,柳夕走了出來,她微微行禮,“三夫人,借一步說話。”

柳夕抱著孩子下車,跟著走出了二十來步的距離,之前便聽靜姝說有事要幫她安排,卻不知究竟是何事。

“請伸手。”

柳夕依言伸出了手,靜姝看著她的手腕,指尖躍起一道金光,忽然沒入她的脈門,“這是我從盛先生那裏求來的金針,必要時可吊住你一絲氣息,但你不可與旁人講,就算是三莊主也不行。”

金針像是游魚一樣鉆進了身體,但初時的異樣仍讓柳夕險些抱不住懷中的小琦菲,脈門處留下了一個紅點,她相信靜姝不會害她,可心中對此十分不解。

“三夫人,我在莊裏做事不能離開太久,三個月後我會北上霸刀山莊去找你。有些事眼下尚且無法言明,但請你相信我,也請你照顧好自己。”靜姝一咬牙,即便這是生死命數,此番她也要試著破上一破。

七年前她年幼尚小,且有葉英阻攔,沒能救下顧心蘭;七年後,她自覺比當年氣息更勝,只要有這一線生機,她願意一試。

三人目送馬車消失在曲折的官道上,葉暉嘆了口氣,見身旁的靜姝低望著手腕,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那道已經褐得有些泛黃的砂痕,眸色微深,“靜姝,你的手……”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哪兒都不會去。”靜姝將垂落的手腕藏在袖中,目光堅定地看著道路盡頭的一點。

葉煒一家北上以後,靜姝便潛心待在落梅居裏,手頭的事情做完就坐把自己關進房間。她揀了根枯枝每日練習,有時候太過頻繁會直接趴在桌上睡死過去,醒來她又提筆記下自己昏睡的時辰,同以往的記錄進行比較。

從枯枝到盆景,再到庭院裏的海棠。

這幾年靈氣在體內聚集的速度很快,靜姝練得越久,事後昏睡的時間仍是逐漸變短,等到金黃的杏葉落滿藏劍山莊的時候,她看著庭前仍舊綻放的海棠,吐出了一口長長的氣。

“奇怪,這海棠怎麽還不謝?”綠萼在院子裏掃著飄落的花瓣,情不自禁地嘀咕了一句,“今年開了好久啊。”

靈氣之於草木,遠比用在人身上要簡單些。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像是時間近了,早年鮮紅的印記現在已經變成黃色的了。

“之前沒有細看,靜姝姐姐是換了首飾嗎?”綠萼抱著滿滿一簍花瓣走了回來,見靜姝在攤看著掌心,便捕捉到了她手腕上的銀白。

“什麽?”

“我記得以前是黑色的呀,怎麽變成白的了?”綠萼好奇地湊了上來,“一模一樣,靜姝姐姐你是有兩條麽?”

白的?靜姝微微挑眉,舉起手腕放在眼前翻轉著,這些日子她一直觀察靈氣流動,看什麽都雲霧繚繞的,未曾以常人眼光視之。但綠萼說它是白的,那就真的是白了。

綠萼一本正經地猜想道:“唔,可能是褪色了吧。”

這條手鏈是寒鐵直接打造的,怎麽會褪色,靜姝輕輕抿唇,氣化於物了麽?

她仔細盤算了時間,覺得自己該出發了。此地與霸刀山莊相距千裏,她一路北上也不知道要多久,還是早點動身為妙,且臨行前,她得再見一次葉孟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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