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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Chapter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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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長橋走到頭就是藏劍山莊的劍廬,大廳內,葉芳致和一幹資深的鑄劍師正團團包圍著什麽東西,弟子通傳葉英到了的時候,他捧著那塊漆黑的鐵礦轉過身去,“莊主,這是……千年寒鐵啊。”

清雋的眸子凝視著葉芳致手中的漆黑鐵石,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光滑的石身,絲絲寒意直接透過手指傳入骨髓,仿佛在回應他心中的茫茫尋求,指尖輕顫。

葉蒙就站在一旁,方才他就問了,這寒鐵能否鑄劍,答案是當然能,且品質絕對上佳!他也知道大哥一直在尋找名劍鑄材,如今終於找到了。

“寒鐵本就難尋,更何況是這千年寒鐵,四莊主,這究竟是哪裏找到的?”葉芳致無比激動地問。

葉蒙笑了,沒說話,只是點了點跟在葉英身後的青衣少女。

烏色的眸子有些忐忑,她仰著頭問身邊的葉英,“您喜歡嗎?”

薄唇微抿,他此刻竟不知該說什麽,千年寒鐵,誰能想到她帶回來的居然是這麽貴重的東西,真可謂是一份厚禮,在少女滿是期待的目光中他點了點頭。

“那就好。”靜姝舒了口氣,濃密的眼睫一眨,目光落向葉芳致手中的石頭,銀白的氣旋在黑色的外殼下凝而不化,寒意沁骨,極其純粹,她輕聲喃喃:“它很好看,我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顏色。”

旁邊的鑄劍大師一陣唏噓,若用此鐵鑄劍,風頭只怕要超過之前三次名劍大會的寶劍,葉家的名聲無疑又要大漲一番了。

這天葉英在劍廬待到很晚,和幾個鑄劍大師一起商量著寒鐵的淬煉工序。等到一群人議畢,早就過了亥時,外頭明月高懸,涼風陣陣。

一行人把葉英送到大廳,卻見座椅上歪歪斜斜地伏著一個人,得了莊主的眼色,他們紛紛噤聲退了下去。

腳步輕緩地來到她身邊,剛要擡手那雙閉合的眼睫就抖了抖,“莊主?”

“回去吧。”葉英見她揉著惺忪的睡眼,此番南行她定是時刻留意著周圍的風吹草動,今日歸家後又拉著他來劍廬,一直都沒好好休息。

“哦。”靜姝起身,小步跟在葉英身後,兩人慢慢沿著長橋往莊內走。

晚風送來湖面上搖曳的荷香,沁人心脾,當初離開的時候還是初春,如今已是盛夏,一晃居然過了那麽長時間。視線輕擡,她悄悄看著前面走著的人,眸斂月華,烏色的瞳孔中浮出璨然的星辰,清晰地環繞著她眼中的倒影。

“看路。”

烏眸之中神光盡褪,她一眨眼,看清了面前的石柱,輕咳一聲,繞到了葉英另一側身邊。

多麽熟悉的畫面。

“你走路總是這般東想西想,小心下次又走到湖裏去。”葉英無奈地看著又不知在呆想什麽的人兒,這麽多年過去,她的呆病還是一如既往。

“哦。”靜姝摸摸頭,晃動著視線像是又呆到別處去了。

到底是想什麽這麽重要?心中哭笑不得,葉英眸光低垂,唇角輕輕抿起,擡起衣袖把身邊溫涼的小手納入掌心,慢慢地牽著她往前走。

細小的手指微蜷,像是在心頭拿著羽毛輕輕一撓,胸腔中縈繞著一股癢意和柔軟,他餘光輕掃著走在身側的女子,黑白分明的眼眸仍是直楞楞地落在遠處,像是還在神游天外似的。

待到走至山莊門口,掌中的嫩手忽然收緊,葉英一瞥眼,淡淡地松開手,“在想什麽?”

靜姝驚覺自己居然被葉英牽了一路,一張臉像是剛灌了口開水似的漲紅了起來,她低下頭揉揉臉,視線緊盯著腳尖,“在想辦法。”

“想什麽辦法?”

靜姝猶豫了一會兒,道:“莊主,您的劍境已經止步許久了。”

也不知從何時起,她每每看向葉英都感受到了一股凝滯的氣流,不想她這次出了遠門回來,那股氣凝結得更加厲害了,“我……我想不到辦法。”

清雋的眼眸閃過一絲驚異,近年來他悟劍時常能感到劍境松動,卻始終不得門而入,但此事他未同任何人說起,“你倒是看得出。”

揉了揉微紅的臉,靜姝低聲說道:“只是能瞧見莊主身上的氣罷了。”

怪不得她時而眼神透亮時而稀松平常,原來是在偷偷打量這個,葉英見她虛晃著眸光不知是不是意識又要走神出去,輕輕一敲她的腦殼,“別想了,此事我自有辦法。”

劍境停滯許久卻不見葉英有任何急躁的神色,也許他已經想到了對策。靜姝應了一聲,不再多想,乖乖跟在葉英身後走回了落梅居。

商船南下收獲頗豐,帶回來的東西賺了個盆滿缽盈,葉暉大筆一揮發了很多賞銀,特地囑咐了一遍記賬的靜姝把她自己的那份多加點且別忘了拿。

葉蒙剛好在旁,聽見他說便笑了,“二哥,你對靜姝姑娘可真好,直接把庫房鑰匙給她隨便拿不就完了。”

哪知葉暉擺擺手,“鑰匙她有一把的。”

葉蒙險些把還沒咽下的茶噴了出去,他看著端坐在旁低頭記著賞銀的靜姝,再看看另一邊滿不在乎的葉暉,又想起之前葉暉說的要把莊子裏的事交給靜姝的話來,“靜姝姑娘果真有主母的才幹。”

葉暉見四弟那意味深長的視線不停地在他和靜姝之間飄來飄去,忽然想起商船南下時葉蒙寫的那封沒頭沒腦的信,臉色一黑,劈手作勢就要給他一個栗子,“你小子腦子裏裝什麽的!”

“我看著吧……雖然靜姝姑娘年紀小了點,跟二哥站一起還是挺配的。”葉蒙笑嘻嘻地裝模作樣一躲,“就想著能不能當我的好嫂嫂。”

哪知葉暉的臉色更黑了,“我就知道你是小子在亂說!”

咦?

葉暉轉過頭去看記完賞銀準備起身出去的靜姝,“都記好了?”

她面色平靜地點點頭,仿佛兄弟二人的對話一個字都沒聽見似的。

“那取了銀子便去吧,有段時間沒見了。”葉暉頷了頷首,眼底露出些惆悵的目光來,等靜姝走了後他才黑著臉把明顯誤會了什麽的葉蒙拎起來說道一番,“靜姝那丫頭說了往後不嫁人,我之前想給她說媒都不理,你啊,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咦?大哥那個劍癡不娶就算了,怎的靜姝這般的好姑娘竟也不嫁?葉蒙楞了好久的神,“那你怎麽把庫房鑰匙給了?那不是我們葉家的人才能拿著的麽?”

葉暉扇了他一腦門,左右無人才壓低聲音說:“靜姝和三弟他們走得近,把她的月錢全給三弟了,自己的用度都不留,這丫頭心善又機靈,往後要是三弟在外面有麻煩,她曉得拿著鑰匙做什麽,不然我為何讓她管著賬房。”

葉蒙這才知道原來葉暉居然在葉孟秋眼皮底下扯了這麽大的幌子,胸口不由得重重地撲通了一聲,“那萬一被父親發現了……”

葉暉又一敲他的腦子,這個四弟心思真的太粗,他怎麽就沒看出來靜姝整個兒就是被自家大哥護著的呢?腦子裏竟還裝著想把他和靜姝湊做對的念頭,不知他們的大哥舍不舍得喲!

庫房連著賬房,靜姝取了銀子按記著的數額一個一個分發給隨行南下的人,分完最後一個,她看著桌上最後剩下的那個鼓囊囊的錢袋子,合上賬冊便拎著走了出去。

出了莊門,靜姝把錢袋子藏在袖子裏,朝熟悉的陋巷行去,破敗的院墻還和記憶中的一樣,她聽到裏面有人,便擡手敲了敲。

一身布衣的柳夕走了出來,見院門外立著許久未見的青衣女子,“靜姝姑娘?”

娥眉微蹙,為何柳夕看上去如此面黃肌瘦的模樣,她微微欠身,“三夫人。”

柳夕把她迎進屋,靜姝看見矮桌上放著一大堆相同的布料,再細看柳夕的手,滿是針孔戳傷留下的疤點,“三莊主呢?”

“夫君他出門打漁去了。”柳夕在矮桌邊坐了下來,笑道,“你一去瓊州,定是見了些好風光吧?我舅舅也是經常走商的,他雖沒去過瓊州,但每次都會回來跟我說些看到的新奇玩意兒。”

點了點頭,靜姝不緊不慢地將她的所見所聞簡單地說了一說,目光卻瞥過外面的菜地,今年暑熱,菜苗全都幹癟著伏在地上,一看就是沒收成了,“三夫人,最近可有出過什麽事?”

“沒有,一切都好。”柳夕微微一笑,和靜姝坐了一會兒,就聽見院門處傳來動靜,心上一喜,“大概是夫君回來了。”

靜姝點頭,她現在的感知自是能察覺到周圍有誰在靠近。

柳夕面帶笑容地走了出去,靜姝跟在她身後,烏眸掃向迎面走來的男子,可見他眼底的頹色,視線垂在他手中空空如也的漁網上,直覺告訴她這段時間他們過得並不好。

“你怎麽來了?”葉煒看到柳夕身後的一身青衣,心頭說不出的覆雜。

靜姝欠身行禮,“前幾日剛剛回莊事務繁忙,沒來得及探望,請三莊主恕罪。”

“你……往後還是別來了。”葉煒面色微沈,“別給大哥二哥惹上麻煩。”

定是出了些事,靜姝視線擡起,落到旁邊的柳夕身上,後者笑得有些勉強,看著人難過,見靜姝執意,便苦笑著說道:“萍妹給我們寄錢被發現,且還斷了月錢,現在只能去外地做工。”

看來柳家是鐵了心不管這個在外吃苦的女兒,罷了,葉孟秋也差不多,“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人發現的。”

葉煒皺著眉,似有什麽話要說,卻被靜姝打斷了。

“第一,莊子裏慪氣只是老莊主,二莊主記掛著你們也時常給我打掩護,不容易被發現。”

“第二,我雖非習武之人,但百步以內一草一木皆在我耳目之下,若有人盯梢,馬上便知,這也是莊主總是放心我出來的原因。”

“第三,即便我真的被老莊主抓到了,我也會告訴他,這是我自願幫你們的,和其他人無關。”

她從袖中拎出錢袋子,塞到柳夕手裏,“這是我南下辦事得的賞錢,收下吧。往後若有什麽難處,直說便好。”

這天走的時候,葉煒忽然說要送她一段路,兩人走在狹窄的巷道裏,半晌就聽得葉煒吐出了兩個字,鄭重至極,“多謝。”

能讓葉三少道謝真是難得,靜姝停下腳步,“我只是想幫三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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