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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逃離混沌深海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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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哲是一個深度大話癆,在小貨車的雜音中,他一邊雙手緊握方向盤,一邊向我滔滔不絕地向我介紹他那舉世無雙的堂哥——沈泊舟。

“昨天大晚上,我哥突然給我打電話,說讓我去酒店把她女朋友護照拿走,我真的嚇了一跳!”沈修哲眉飛色舞地描述著。

“當時我嬸嬸和我說我哥談戀愛,我還不信呢!尤其是聽說他和你在一起,我更加懷疑了。沒想到,我今天居然能見到你!當初我哥為了給你投票,用我手機發了不少短信給投票中心,花了我不少錢呢。還經常拐帶我去網吧,幫你在貼吧刷票。”沈修哲說到這裏,頓了頓,拋了一個問題給我:“嫂子,你是看上我哥哪點呀?”

我嘿嘿一笑:“你哥長得好看。”

“那我呢?我長得也好看。”沈修哲認真地說。

“嗯……”我故作專註地看了看沈修哲的臉:“不行。”

“我還不行?!”沈修哲不悅:“我在紐約也是小有名氣的呀。”

我開心地笑:“因為你不是沈泊舟,不是沈泊舟,就不行。”

“你反正和我哥互為死忠粉。”沈修哲放棄動搖我心中沈泊舟的位置,轉而詢問:“嫂子,那首歌,真的是你寫的?”

“當然,我哪一首歌不是自己寫的?”我理直氣壯地反問。

沈修哲大笑:“嫂子,你挺有意思的。”

我也放松下來:“你和沈泊舟性格挺不像的。我剛和他接觸的時候,你哥啊,就像他飾演的角色一樣,冷冰冰的。”

“我哥那個人吧,自小就‘掃地怕傷螻蟻命’。我嬸嬸和叔叔都是醫生,所以他基本是在醫院長大的,常常跟著相熟的護士去陪生病的小朋友們玩。聽我姑父說,自從我哥在醫院認識的那個非常要好的小朋友去世以後,他的話就越來越少了。”沈修哲說到這裏不由得嘆了口氣:

“喔對!你還記不記得你海選的時候,評委問你,為什麽要來參加比賽,你怎麽回答的?”

我想了想,覆述當時說的話:“因為我向往人生的無數種可能性。”

“對!當時我哥剛打完籃球進門,我正好拿著遙控器換臺,換到你說這句話的畫面,我哥當時就楞住了。”沈修哲細細地回憶著:“因為這句話我哥也曾經和我姑父說過。他那時候不肯學醫,堅持要去學表演,就是期待‘人生的無數種可能性’。”

“所以你哥就不可救藥地愛上我了?”我疑惑地問。

“嗯……嫂子,倒也不用說得這麽直白。”沈修哲似乎被噎住般。

我聳聳肩:“這有什麽,不懂就問嘛。”

沈修哲把車停在酒店門口後,詢問起我的行程:“嫂子,你今天有什麽工作安排嗎?”

“有三組街拍,想一起去嗎?”我問。

“當然!我想多認識一些美女!”沈修哲手舞足蹈地說。

我自覺好笑:“那你可能要失望,可能找不到比我更漂亮的女孩了。”

沈修哲立刻把我的護照塞到我的手裏,蹦蹦跳跳地回到小貨車的駕駛座:“嫂子,就這麽說定了,不能反悔喔!我的號碼也存在你的手機裏,你把地址發給我,我把小貨車還回去,就來找你!”

看著沈修哲將小貨車開遠,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比起被動隱瞞,也許主動退場會讓人油然而生一種怡然自得的快樂。

馬克的哀號聲霎時間吸引了酒店大堂所有人的註意力,他幾乎是雙手環抱我:“嗚嗚,周小姐,你可回來了,人家在這裏等你,哪都不敢去。”

我定睛一看,馬克的頭發被發蠟和啫喱整理地格外有型,皮鞋被擦得油光發亮,領口處還別出心裁地佩戴了一個小領結。我將馬克的手從我的手臂上拿開:“好了,戲有點過。沈泊舟是不是給你打過電話了?”

“打過了。”馬克諂媚地笑:“沈先生說讓我好好陪你在紐約玩一段時間,等他把那邊的事情處理完,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隨它吧,反正我再打個半年工,我就要回家躺著了。”我伸了個懶腰,向酒店內走去。

馬克小碎步跟上前,嘴裏嘀咕著:“真是沒見過這麽沒有雄心壯志的女藝人。”

“一份工作,做的時候踏實努力,就是盡心盡力了。”我按下電梯上升按鍵:“老周身體健康,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事情。”

“你這就叫作不知人間疾苦!身在福中不知福!”馬克憤憤不平。

推門進房間前,我詢問馬克:“你聽了夏淑兒的新歌嗎?”

馬克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怎麽可能聽她的歌嘛……”

“聽聽吧,還不錯。”我推開門。

馬克輕哼一聲:“除了你的歌,我誰的歌都不聽。”

“那過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聽了。”我正準備把門關上,發現馬克還在門口站著:“怎麽了?”

“造型師、服裝師和化妝師都在我的房間等你,你今天……”馬克試探著詢問我。

“收了錢的,自然得幹活。”我用手示意馬克先回到他的房間:“你這造型若是還有什麽不滿意的,你還有三分鐘時間調整。”

馬克立馬松了一口氣:“靈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將門關上,世界恢覆平靜。我走到鏡子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長發及腰,雖然沒有打理卻不顯得淩亂,可能是得益於年輕,未施粉黛皮膚也依舊白皙,嘴唇也依舊紅潤,只是眼神,顯得有那麽幾分茫然。

我不知道國內到底發生了什麽,很顯然,沈泊舟也並不想讓我知道。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一葉障目的木偶人,深深依賴著我的操縱者。隨即想想,這個比喻對沈泊舟很不公平。他在前方憑借一己之力為我披荊斬棘,我處在平靜的後方還嫌戰報傳遞不及時,實在是有些不夠領情。

當我已經穿著皮夾克在紐約街頭拍完一組街拍照片,換了一條白色吊帶拖地長裙從保姆車裏走出來時,出乎意料地遇見了伍樂橙。

伍樂橙並非獨身一人,和他一起的還有一個在圈內和他傳過緋聞的女模特。他們一身休閑打扮,看起來只是來紐約度假罷了。

“小周!”伍樂橙松開女模特的手,大大方方地小跑到我身邊:“真沒想到,我在紐約瞎逛都能遇見你。”

我環顧四周,馬克也警覺地湊了上來:“你是不是被狗仔追著,所以想借我們來擋狗仔?”

“我和小周是純潔的友誼,對吧,小周?”伍樂橙不顧在一旁的女模特,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

“誒?你誰啊!不準碰我嫂子!”沈修哲一個箭步沖過來,將伍樂橙的胳膊打落。

伍樂橙被突然冒出來的沈修哲嚇了一跳:“你誰啊?”

“周靈子是我嫂子,你說我是誰?”沈修哲絲毫不退讓,過了兩秒後,卻反應過來:“你是伍樂橙?”

“怎麽?看到我很奇怪嗎?”伍樂橙以為是被粉絲認出來,不自覺地拉了拉自己的短袖。

沈修哲如臨大敵般把我拉到了一邊:“嫂子,他是不是想追你?”

“你倆先吵著,我得去工作了。”我轉而對馬克說:“兩個帥哥,都是你的了。”

馬克喜不自勝,點頭如搗蒜:“您放心,人家一定好好照顧他們倆。”

我正要往前走,不料裙擺被沈修哲踩住,整個人出於慣性向前摔去,伍樂橙眼疾手快拉住了我,馬克則徑直趴在地上,以防我摔落可以摔在他的身上。整個畫面,既狼狽,又好笑。

原本離得有些距離的工作人員紛紛將我扶起,沈修哲如做錯了事情的孩子般,連忙跑到我身旁向我認錯,口中說的卻是:“慘了,我哥知道,得罵死我。”

“你是沈泊舟弟弟?”伍樂橙湊上來。

“對,所以我告訴你,你別想打我嫂子主意。”沈修哲義正辭嚴地說。

伍樂橙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雙手竟一合掌:“我竟不知是偶像的弟弟,真是失敬失敬。”

“偶像?”沈修哲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奇怪地問我:“這個人,不是我應該重點防護的對象?”

“不是,他是你哥的迷弟,和你一個輩分。”我心有餘悸,決定先安撫好這兩個人,轉而對伍樂橙說:“這位呢,就是沈泊舟的表弟。人物關系理清楚了,我可以去幹活了嗎?”

伍樂橙和沈修哲立刻達成默契,一起將正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的馬克扶了起來,並將馬克拉到一旁,異口同聲地說:“您請!”

我忍不住笑出來,和工作人員一起走到了指定的位置,開始了正式拍攝。

我的攝影師是一位金發碧眼的美國女郎,拍攝間隙,她用英文問我:“他們都是你的男朋友?”

“當然不。他們都是喜歡我男朋友的人。”我脫口而出,直到看到攝影師諱莫如深的表情後,我才發現,在國外,“喜歡”這個動詞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我正想解釋,看了看坐在不遠處噴水池旁的沈修哲,已然和馬克、伍樂橙打成一片,伍樂橙甚至將自己的模特女伴介紹給沈修哲認識,索性認真地點了點頭,補充了一句:“所以,現在我希望他們能夠彼此喜歡,這樣我和我的男朋友可以保持一段穩定的關系。”

“好主意!”攝影師竟然認同了我的信口胡謅,隨即臆測起來:“讓我猜猜,你的助理和那個戴帽子的男孩以及那個黃毛小子都非常相配,倒是那個女孩……這可怎麽辦呢。要知道,女人是最難纏的動物。”

我也配合著做出愁眉苦臉的神情:“沒辦法,生活如此。”

攝影師拍了拍我的肩膀:“那讓我們盡快結束這次拍攝,讓你盡快回到你男朋友身邊。”

我也回拍了拍攝影師的肩膀:“有勞了。”

我瞥了一眼已經各自拿著一根熱狗坐在路邊傻呵呵笑著的四個人,心情明朗起來。

與第二組拍攝前的“風波”相比,第三組拍攝前被四個人簇擁的感覺實在是難以言喻的受寵若驚。馬克是我的助理,沈修哲和伍樂橙是因為沈泊舟,可是這個女生呢?

我之前在馬克口中聽過不少伍樂橙的花邊新聞,其中便有身邊的這一位,因為名字別致,我還特意去搜索了她的照片。聽馬克說,這個女孩十三歲就開始在香港做模特,近期和伍樂橙扯上關系以後,身價暴增,算是得福不少。

“公孫靜姿?”在她幫我整理發梢的時候,我叫出她的名字。

女孩楞住了一秒,很快便露出了習慣性的笑容:“周小姐,你今天可真漂亮。”

“這話說的,我家靈子哪天不漂亮?”馬克回敬一句,說者無意,聽者卻有心。

我幫著公孫靜姿說話:“被美女誇漂亮,是我的榮幸。”

公孫靜姿的眼神有一剎那的光亮,我對她笑。這個女孩子比我大兩歲,看起來卻比我要世故許多。

這種細枝末節,沈修哲和伍樂橙自然不可能發覺,馬克顧著和沈修哲攀談,大誇沈家的基因,因此也沒有將視線重心放在我與公孫靜姿的交談當中。對於他們而言,這不過是偶遇和認識新朋友的一天。

拍攝結束之後,伍樂橙意猶未盡,沈修哲便自告奮勇帶他們去看自由女神像。馬克可憐兮兮的小表情還沒有用上三秒,我就知趣地同意了他自由安排接下來的行程。

“那你呢?周小姐,你和我們一起嗎?”三個男生嘰嘰喳喳議論著紐約其他地方的景點,只有公孫靜姿詢問我。

“我不去了,我想在酒店休息一段時間。”我提醒馬克:“十天之後,我們要回國,你可別忘了。”

“周小姐,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跟著他們去更遠的地方玩?”馬克滿臉寫著期待。

我自知回國也是一團糟,好脾氣地點點頭:“你就當放假。不過,沈修哲,你不要上課嗎?”

“嫂子,我現在放著假呢!”沈修哲對於擁有一位新的夥伴加入游玩的計劃當中十分滿意,無奈想起了自己的任務又問:“那我哥那邊……”

“我不對你哥撒謊,但是,你哥離得這麽遠,他不問,我不說,你怕什麽?”我笑:“行了,我自己回酒店了,之後來酒店接我,或是直接機場見,我都沒問題。”

伍樂橙納悶地問:“誒?小周,你怎麽不問問我的行程?”

“你和女友來紐約度假,總不至於還有工作安排。我呢,是出來打工的,伍少爺,您可不是。”我向沈修哲說:“哦對,馬克和伍樂橙的英文都極爛,你可千萬照顧好他們兩個。”

伍樂橙不服氣地說:“我帶靜姿來,就是因為她英文好,而且不麻煩。”

“女孩子不能用麻不麻煩來評價的。”我沒有忍住,越界批評了伍樂橙一句。

好在,伍樂橙本就大大咧咧,並不在意,他對我說:“真不和我們去?我聽沈修哲說,沈泊舟最近很忙,沒空陪你,你一個人不無聊嗎?”

“我難得清靜。”我催促他們離開。

“也對,小周,你趁著這段時間好好寫寫新歌。你看那個夏淑兒,不知道什麽時候腦子開竅了,居然會寫歌了。你可一定要超過她!”伍樂橙孩子氣地鼓勵我。

又是那首歌。我笑了笑:“知道了。”

獨自回酒店的計程車上,我用手機播放了夏淑兒演唱的《揉揉腦袋》。

平心而論,夏淑兒的演唱不算太糟,加上後期的修音,倒也稱得上是一首令人心情舒暢的歌曲。只是對比同一時期其他歌手發行的新歌,這首歌其實稱不上是一首多麽令人耳目一新的歌曲。能在短時間內占據排行榜第一的位置,想必背後耗費了不少財力與人力。

夏淑兒這件事,根本不是偶然為之,分明就是蓄謀已久。

待我回到酒店,洗漱完畢,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我想起了林偉森的面容。這一年多,我能夠跌跌撞撞地保持自我,多少得益於林偉森的保護。我沒辦法說服自己,林偉森對於夏淑兒剽竊我的歌曲這件事一無所知。我只是覺得可惜,冰山初初露出的那一角,我沒有幫到林偉森分毫。

也許,對於我來說,林偉森對我是一場恩情,可是我對於林偉森來說,只是一場交易。

我從床上爬起來,走到桌子旁,將手機的充電器拔下。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再計算時差,估算著沈泊舟應該已經醒來了,我便給沈泊舟發了一條微信。

“早上好!”我順帶發送了一個可愛的笑臉。

幾秒之後,沈泊舟的電話回撥了過來。我抱著手機立馬接聽了電話:“你醒了?”

“嗯。”沈泊舟回答:“今天怎麽樣?”

“超開心!你猜我今天遇見了誰?”我正說著,冷不丁打了一個噴嚏。

“小心感冒。”沈泊舟加重了語氣。

我立刻躲進被子裏:“就是一個噴嚏,不用大驚小怪的。”

沈泊舟接著問:“繼續說吧。”

“伍樂橙!還有他的緋聞女友!”我想到哪裏說道哪裏,樂此不疲地描述著:“說真的,我覺得那個女孩挺漂亮的,沒有馬克說的整容到臉僵掉那麽誇張。還有伍樂橙,他今天還差點和沈修哲吵起來呢。哦對,攝影師說他們三個大男生都挺相配的,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

沈泊舟清了清嗓子:“所以這就是你讓馬克他跟著沈修哲和伍樂橙去玩的理由?”

“誒?你怎麽知道?”我恍然大悟:“是不是早就有人和你匯報過了?”

“嗯,每一個人都給我打了電話。”沈泊舟坦白。

“那你為什麽還讓我給你重覆一遍你都聽了三遍的故事嘛……”我翻轉了一下身體。

沈泊舟回答:“我覺得你說的,比較有意思。”

“沈泊舟,你有林偉森的消息嗎?”我最終還是開了口。

沈泊舟沒有回避我的問題:“想聽真實版本還是眾人都知道的版本?”

“真實版本。”我不假思索地說。

“譚韻妮對賭失敗,欠了一大筆錢。”沈泊舟緩緩地說。

我心中一驚,原來,林偉森並沒有騙我。

我想了想:“我有一個問題。”

“什麽?”沈泊舟問。

“我那首歌,賣了多少錢?”我問。

“二十萬。”沈泊舟說。

“嗯,我確實很值錢。林偉森應該把我也賣了。”我自言自語。

沈泊舟溫和地說:“還能開玩笑,說明心情不算太糟。”

“那眾人都知道的版本呢?”我問。

“林偉森身體抱恙,去加拿大治病了。”沈泊舟說。

我打了一個呵欠:“去加拿大治病?林偉森現在指不定就在蘇北街頭散著步呢。沈泊舟,你怎麽會知道這些呢?”

“王劍雄告訴我的。”沈泊舟徑直問我:“靈子,如果不演戲,只是唱歌,你會願意留在這個圈子裏嗎?”

“留在這個圈子裏?”我疑惑地問:“可是我的合同還有不到半年就結束了呀。”

沈泊舟沒有再往下說:“我就是隨口一問。”

困意來襲,我沒有繼續追根溯源,手機就這樣滑落在枕邊,將一切都還給了平靜的夜晚。

一連幾天,我除了給老周和沈泊舟打電話,幾乎都一個人呆在房間裏。

我忽然發現,我的生活交際圈,除了老周和沈泊舟,再沒有第三個人。

馬克在朋友圈分享了許多風景圖,我時不時給他評論調侃幾句話。唯獨林偉森的朋友圈,化作了一條橫線,我發訊息過去,系統提示“您已經不是對方的好友”。

眼看著離回國還剩五天的時候,我接到了王劍雄打來的電話。

王劍雄撥打的是我酒店房間的號碼,我想了想,這個號碼應該是馬克告訴他的。

王劍雄沒有拐彎抹角,他開門見山地和我說:“夏淑兒的新歌你應該聽了,以你的性格,過了這麽多天,還不來找我的麻煩,真是罕見。”

“二十萬賣一首歌,王老板真會賺錢。”我不客氣地回答。

王劍雄沒有理會我的冷嘲熱諷:“周靈子,我給你一個機會吧。”

“什麽機會?”我詢問。

“你的合同還有快半年結束。我知道你也不求在這個行業大紅大紫,我給你一個機會,提前和你解約。我這個人,素來很公道,你非要走,我也不會挽留。”王劍雄裝模作樣地說。

我耐著心:“說吧,什麽條件?”

“你配合我捧一下夏淑兒,我們的合同下個月就提前結束。”王劍雄說。

我警覺起來:“捧夏淑兒,什麽意思?”

“你向大眾承認,你之前寫過的歌,其實都出自夏淑兒之手。”王劍雄提了一個我根本不可能同意的要求。

我直截了當地破口大罵:“王劍雄,你也太厚顏無恥了!就夏淑兒那個榆木腦子,她會寫歌,誰信呀?”

“機會我給了,你聽到了,是她自己不要的。”王劍雄似乎在和另一個人說話,緊接著,他又對我說:“等你回國,我會給你安排一個新的經紀人,接下來半年,還煩請你務必兢兢業業。”

“如果我執意要和你解約呢?”我憤怒地問。

“那就請你好好看看你的合同。”王劍雄小人得志的嘴臉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你的違約金,可是四千萬。”

“四千萬!你趕快搖一搖你的腦子,看看是不是都是水!你想錢想瘋了吧!把我賣了都沒有四千萬!”我剛剛想唇槍舌劍一番,門鈴響了,我索性掛斷電話。

我對著門外的人喊了一聲:“不用打掃房間。”

門鈴還是響。

我不耐煩地站起身,將門打開,立刻被一大束玫瑰花吸引了目光。

沈泊舟捧著一大束玫瑰花,站在了我的門外。

他將玫瑰花交到我的手裏,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床邊,將我房間的電話線直接拔掉了。

我將房間的門關上,沈泊舟伸出雙手回應了跑向他的我。感受到沈泊舟的溫度之後,我之前的怒氣都轉變成了委屈。

我抱緊他:“你怎麽來了?”

沈泊舟說:“剛好路過。”

我笑著竟然掉出了眼淚:“哪有飛機能從中國路過紐約的。”

“那就是我搭錯了航班。”沈泊舟依舊不承認。

我作勢要用手背擦掉眼淚,沈泊舟用手握住我的手:“壞習慣改不掉。”他從口袋裏拿出紙巾,悉心地為我擦掉眼淚:“說了很多次了,要記得。”

“王劍雄那個王八蛋,要竊取我之前所有的作品,去給夏淑兒做嫁衣。”我向沈泊舟告狀:“我是告訴他了,做他的春秋大夢吧!我周靈子就算是累死,我也不會對夏淑兒低頭。”

“我不會讓它發生。”沈泊舟安慰我,語氣中帶著幾絲堅定。與其說是撫慰,不如說是在宣誓。

那時候的我還沒有意識到,我面前的沈泊舟,不過也只是一個剛剛拍攝完一部電視劇的畢業生。他沒有《無人像你》中大反派賀衷寒無人能敵的巫蠱之術,他也不是一個能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在決心要顛倒黑白的經紀公司面前,他也許與我一樣,都不過是翻雲覆雨手之下脆弱的蛋殼罷了。

我只是乖乖地點了點頭,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至少我會這麽做。

“大不了,我就撐完剩下的小半年。”我想了想:“反正很快就結束了。”

沈泊舟沈默了一陣,在我背過身去拿外套的時候,小聲地說:“希望吧。”

沈泊舟的到來,令我迅速忘記了王劍雄給我帶來的不愉快。我們牽著手,在紐約的街頭嬉笑打鬧。如所有的普通情侶一樣,我們親昵地相互依偎,坐在長椅上看鴿子們蹦來蹦去,沈泊舟會貼心地幫我整理頭發,我總能輕而易舉聞到專屬於沈泊舟的香氣。

我將我和沈泊舟的合影發給老周,過了一個多小時以後,老周才回覆了一句“小沈早和我說啦!他會來看你!”

坐在餐廳裏吃著薯條和漢堡的我,不滿地對沈泊舟說:“為什麽我覺得,不管我去哪裏,你都能把我安排地妥妥當當的?”

沈泊舟沒有直接回應,只是用紙巾幫我把嘴角的殘渣擦掉:“你看你,吃得像個小花貓,周臟乎乎。”

“在我看來,你就是無所不能的。”我笑嘻嘻地回應他,將薯條塞進嘴裏。

沈泊舟無奈地笑:“我剛剛聽你和侍者交談,你的英語口語還挺不錯的。”

“那當然,雖然我很少出國,但是,英語我可是苦練過的。”我自豪地說:“我爸告訴我,我媽媽以前是英語老師。所以我從小就特別認真學英語,對著磁帶一次又一次地跟讀。我想,我媽媽在天上,是看得見我的努力的。”

“嗯,阿姨如果看到你用你流利的英語幫助了四位客人在漢堡店點餐,一定會覺得很欣慰。”沈泊舟打趣我。

我咬了一大口漢堡:“我那叫作學以致用。”

沈泊舟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他拿過手機,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我拿著漢堡在沈泊舟面前晃了晃:“我剛剛說我學以致用,你應該誇我。”

“嗯,誇你。”沈泊舟有些走神。

“一點都不走心,沒意思。”我接著喝了一口我的可樂,提醒沈泊舟:“你還一口沒吃呢。”

沈泊舟這才說:“靈子,我想我需要現在回國一趟。這次來紐約,是我臨時起意。”

“你接下來有通告?”我問。

“嗯,我要回劇組。”沈泊舟說。

我內心大概明白了七八分,沒有往下問,頂著一張笑臉對沈泊舟說:“好啊,那你去吧。我想把漢堡吃完。”

“我陪你把漢堡吃完。”沈泊舟說。

“不用了,我想慢慢吃。”我不知哪裏來的執拗勁。

“你慢慢吃,我不催你。”沈泊舟察覺到了我的情緒波動。

我反其道而行,狼吞虎咽起來。

沈泊舟立刻制止我:“我是去和夏淑兒拍戲沒錯,但是我又不是和她去約會。”

“和她約會?你倒是敢?”我提高了音量。

沈泊舟一副拿我沒辦法的樣子:“家教這麽嚴,我怎麽敢?”

“那我們再打包兩個漢堡吧,我回酒店,你回機場。”我主動提議。

沈泊舟從一開始我提議吃漢堡,就已經十分吃驚了。對於女藝人,尤其是我這種當紅小花旦來說,身材是工作的一部分,如此放任,足以說明內心的壓力已經快到了臨界點。如今,我還要求再買兩個,難免令沈泊舟恐慌不已。

我以為沈泊舟會開口說願意為了我留下來,沒想到,他十分爽快地跑到了點餐臺,並且在我的註視之下,拿回了兩大袋漢堡。我不用細看,也知道這兩個袋子裏至少有二十個漢堡。

“我知道你沒辦法為了我留下來,但是也不至於要用這麽多漢堡吃撐我吧……”這下子,輪到我有些語無倫次。

沈泊舟向我再次展示了他手裏的漢堡們:“都是你的了。”

我沒有再耍脾氣,沈泊舟的舉動足以讓我知道這幾個小時的快樂真實卻也短暫。沈泊舟送我和兩大袋漢堡到了酒店門口。

在車上,我將每一個漢堡盒都掀開,仔細查看後又蓋上。

沈泊舟奇怪地問:“你在找什麽?”

“沒什麽。”我略帶些失望地回覆:“我好久沒見過這麽多漢堡。”

當我提著兩大袋漢堡和他揮手的時候,我除了意識到這兩大袋漢堡我真的吃不完以外,我還發現,沈泊舟偷偷把他的信用卡放進了我的口袋裏。

我暗自想,我只需要再在美國呆五天,他何至於擔心我沒有錢用呢。暖流湧上心頭,漢堡的重量卻不可忽視。以至於當我到達房間時,感覺自己宛如一個送餐小妹。

我向老周一五一十地匯報了沈泊舟情急之下給我買了兩大袋漢堡的行為,老周在電話那頭樂不可支,卻是站在沈泊舟那邊,末了還說:“小沈是對你好,你別不領情。哦對,最近小沈和我商量,如果你喜歡唱歌,就讓你多唱幾年,我覺得不是一件好事。你們商量過這件事情嗎?”

“他問過我,我拒絕了。我就想在家裏躺著,啥也不想幹。”我對著老周撒著嬌:“再說了,我大學都還沒讀呢,那麽多分,我好不容易考的呢。”

老周笑著說:“好的,爸爸永遠支持你。越快解約越好,回到爸爸身邊,媒體都給你做好吃的。”

“你給我做好吃的?你那麽忙,哪有時間。”我回答。

老周自知理虧:“那不是還有小沈嗎?小沈做的食物可真不錯。”

我不知道在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沈泊舟到底對老周做了些什麽,令老周對他讚不絕口。我心裏想著,一定要快一點回到國內,搶先沈泊舟和墩墩建立強有力的情感聯系,不能再讓另一位家庭成員淪陷。

“我要準備登機了。”沈泊舟給我發來訊息。

我很快回覆:“好的,起落平安。”

想了想,我又補充了一句:“很奇怪,明明剛剛才見過面,可是我已經開始想念你了。”

這種黏膩膩的情話,以沈泊舟的性格,想必不會回覆。沒想到,沈泊舟居然很給面子的回覆了,即使內容只是簡單的“落地和你聯系”。

我放下手機,看著散落一地的漢堡盒,呆滯了一會兒,強行將思緒清空。

夜幕降臨,我雙手捧著一杯熱水,縮在沙發上。天際綻開絢爛的煙花,人們的驚呼聲此起彼伏。我倚靠在沙發靠背上,享受著久違的慵懶。

我扯緊了身上的毛毯,用手機播放了鋼琴曲。白天和沈泊舟相處的畫面在我的腦海浮現,不知不覺中,我便進入了夢鄉。在夢裏,老周和沈泊舟正抱著墩墩在家裏等我回來,墩墩舉著毛茸茸的小爪子,看起來比之前已經胖了一圈。

急促的敲門聲令我從睡夢中驚醒。刺耳的警報聲夾雜著人們的腳步聲宣示著事件的嚴重性。我立刻從沙發上站起來,換了一雙白色帆布鞋,拿上外套和錢包、護照後將門打開。酒店服務人員見我已經醒來,連忙繼續去拍隔壁的房門。

我按照指示,在工作人員的安排下,和其他住客一起有序地從樓梯撤離。

一位懷著孕的韓國媽媽手裏牽著一個兩歲多的小女孩,自顧不暇。眼看著小女孩就要摔倒,我趕忙把小女孩抱了起來。可惜我的體力也有限,才走了兩層的樓梯,就有點體力不支。

“早知道就不該住在二十四樓。”我用中文感慨了一句。

“我來抱她,你去扶她媽媽。”熟悉的中文,兩只強有力的手臂將小女孩抱了過去。我定睛一看,是一位年紀三十歲左右,長相儒雅的男人。我連忙扶著韓國媽媽。得益於酒店盡然有序地撤離安排,雖然所有人到達一樓時都氣喘籲籲,但是並沒有人員傷亡。

我們剛剛到達安全區域,韓國媽媽的丈夫便哭著沖了上來。他們用我聽不懂的韓文向我和那位大叔道謝,待送他們坐上救護車後,我也在原地坐了下來。

“我認識你,你是周靈子。”那個男人遞給我一張紙巾。

“剛剛謝謝你。”我接過紙巾,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你不好奇我為什麽會認識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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