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打開的那一刻，於珩半塔拉著眼皮，匆匆掃了一眼，沒反應，走了幾步，猛地頓在原地，他回頭，瞪大眼睛，自言自語:“幻覺嗎？”

還是沒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再睜開一看，還在？

是幻覺。一定是！

他想都沒想，快步超前，啪嗒一聲關上了門。

門外的“幻覺”嘴裏抽了抽，再次按響門鈴。

於珩掏掏耳朵，覺得自己低燒更嚴重了，不僅出現幻覺，還出現了幻聽。

正在他想快步離開門邊時，門外響起一道幽怨地聲音:“於珩。”

於珩腳像被粘住了，沒動，思來想去開了門，一道纖長的身影映入眼簾。

女孩抿著唇，幽怨地看著她，像是下一秒就要“吃了他”一般。

“不是幻覺？”他喃喃自語，下意識伸手揉上女孩的頭發。

指尖傳來的觸覺很真實。當然，手背被打後的痛覺更加真實。

他摸著手背，突然傻笑了。

“你怎麽來了？教我做題目啊秋香？”

晨姝目光朝他臉上看，發現於珩面色發白，穿著薄睡衣，整個人像是弱不禁風，一吹就倒。

她眉頭緊鎖，推著於珩的胸部往房間裏進:“快進去穿衣服，別再感冒了。”

“好。”他低聲應了聲。乖巧地被晨姝推進客廳。

房子裏倒是開了暖氣，更室外的溫度差得大，難怪於珩穿這麽少了。

於珩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晨姝，她還穿著五中的校服，背著書包，裹著一條米色圍巾，整個臉埋在圍巾裏，露出一半截兩頰上的紅暈。

像企鵝。

圓鼓鼓的樣子。

他淡淡笑了聲:“班長怎麽知道我家？”於珩伸手去勾她肩上背著的書包，“太重了，先放下到沙發上。”

“不用，”晨姝揮揮手，“我等下就走了。”

於珩沒管她的話，一勾手就把她書包扯了下來放在沙發上，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請晨姝上坐沙發。

晨姝無奈，小步走過去坐下。

坐下後，誰也沒開口說話，兩人幹巴巴眼對眼。

最後還是於珩低頭，摸了摸後勁又再次擡頭，晨姝依舊看著他，他朝她眨眨眼，半晌，才笑了笑:“瞪人比賽嗎？還是‘一二三木頭人不許動’？”

晨姝搖頭，“我給你把作業帶來了，老師布置的在向笑源那，我的在這。”她拿過於珩右側自己的書包，扒拉出一疊試卷放在茶幾上。

於珩挑了挑眉:“就這麽對病患的？”，他繼續調侃:“這些作業做完我可能要轉高燒了。”

晨姝攤開自己的手，聳聳肩，一臉“我也沒辦法”的模樣看著他:“學習解百病。”

於珩無所謂了，又問:“你還沒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呢？”

“什麽問題？”

“班長怎麽知道我家地址？”他又覆述了一遍。

“啊，這個，向笑源告訴我的，他帶我來的。”晨姝回答。

於珩失笑，繼而，又略微失望地說:“我還以為班長說擔心我身體才來看我的，看來並不是。”

“你要這麽想也可以，”晨姝聲音一頓，有些不自在，假意收拾桌上的試卷，“可是看病人應該帶水果的。”

“你帶了試卷。”

於珩說完後，兩人靜置了小會兒。

晨姝看著他，他也同樣看著她，驀地大笑。

“你身體好點了吧？”晨姝隨口問了句。

“差不多了，上午去掛了鹽水，也開了藥。”

“沒事就好。”

“熱愛學習的我，本來今天可以去學校上課了，奈何……”他話語一轉，拖著尾音，晨姝好奇地看著他。

“奈何昨天忘關窗戶了，又著涼了去。”

“……我該如何吐槽你呢？”

“我也沒辦法，向笑源把空調打太高了，房間擡悶，我就開了扇窗戶透透氣，沒想到就睡過去到天亮了。”

晨姝笑了:“那你還挺厲害。”

於珩頷首道:“不敢當。”

坐了好一會兒，晨姝想著也該走了，“我要回去了，你好好休息，空調別打太高，記得關窗。”

“我送你。”

“別了，外面冷，”她拎起書包朝門走，“我走了，白白。”

說完也沒給於珩機會送她到門口的機會，拉開門，迅速離開，恰好向笑源抱著一袋菜在門口。

“班長，這麽快就走了？不留我們家吃飯？”

晨姝搖搖頭:“不了，我要去我爸那吃飯，先走了。”

下樓時，晨姝想起自己來於珩家的真正原因。

於珩也沒說錯，她其實還真是擔心他才來的。

今早早自習向笑源遲到了，於珩沒跟在後頭，她就問了向笑源，他說病情加重，他下午得請假回去照顧於珩。

果然一整個上午晨姝都在走神。

等到快中午時，她就問向笑源要了他們家地址，說是老師有事讓她跟於珩商量商量。

向笑源直接讓她下午放學跟他一起回去。

晨姝啊了聲，問他等會不回家照顧於珩了？

向笑源點點頭說剛才發短信，於珩讓他不要回去了。

“行，一起去。”

“去哪裏？”徐筱蹦蹦噠噠地回位置，俯在晨姝肩上，她試探性問:“四號食堂？吃雞排？”

“……”

“走，體育課請你吃。”

//

向笑源把菜放到廚房，手上拿著罐雪碧，直徑向沙發，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緩緩向後側目，發現於珩還站在玄關處。

“哥，別站門口，等會又著涼了，趕緊關門唄。”

高喊幾聲，沒反應，向笑源打算起身去看看於珩到底在看什麽。

沒等他完全起身，於珩就關上門了，上樓前說:“陳姨七點到家。”

話落，沒多久就一陣輕緩的關門聲響起，向笑源不以為然，打著游戲，喝了口雪碧，又抽空啃了啃鴨掌，可所謂悠閑恣意。

他滿足地打了個滿嘴雪碧味的氣泡嗝。

於珩把空調調到事宜溫度，又開了半扇窗戶透氣，他坐在電腦前，左手邊放著的是晨姝帶來的試卷，右手拿著手機失神，指尖不停地解鎖關鎖解鎖……重覆好幾次後，他解鎖，點進短信裏，找到了晨姝的短信，編輯一番，準備發點什麽。

忽的，樓下傳來一聲銳利刺耳地尖叫——

“完了完了，怎麽沒跟我說今天回來啊！”

“嘭——”

“嘶——考！”

樓下似乎一陣兵荒馬亂。

於珩嘆了口氣，從抽屜裏摸出一副耳機插在mp3上，打開了一手歌。

//

偌大的體藝館分了幾波人，各自占領了東南西北正中五個角，館內充斥著各式各樣、此起彼伏地聲音。

“啊，我的唐帥哥，人中龍鳳，花見花開，我要是期末考能坐他身邊就好了。。”

“啊，少花癡少做春秋大夢了，小心隔壁石榴花記你名字，扣德育分。”

……

“於伯虎到你了。”晨姝說。

於珩挑眉:“行吧，晨秋香說了算。”

向笑源呵笑一聲，不幸被當事人逮個正著，他支支吾吾敷衍著:“來來來，對對戲。”他給徐筱使眼色，對方一下子懂了，狗腿急了跑到晨姝面前。

“吱吱，對戲對戲，走位走位，趕緊排一兩次你就去練琴吧。”

晨姝看了眼於珩，擡了擡下巴，兩個人就站在舞臺邊排練了，舞臺中央被班上另一組同學合唱排練了，他們只能到舞臺靠後的地方了。

說起這次改編《唐伯虎點秋香》主要功臣在兩人的同桌身上，這不任勞任怨地“端茶送水”了。

這次的小品算是雙簧小品，表演的人其實不用原音，而且站在幕後的其他同學配音完成的，這也給演員們省了不少時間，且就這麽幾日全部臺詞背下來，恐怕表演也參加不了了。

排練緊鑼密鼓地開始了，大家各司其職，一幕一幕地演，身為男女主角的晨姝和於珩戲份自然是多，兩人也算配合默契，一字一句照著劇本念，走位也極其順暢。

突然到了一場的某一幕，是於珩步步緊逼到她跟前。

不知道為什麽，她看著他一步步走向她，她有些緊張，手緊緊地攥著劇本，整個人開始爆熱。

於珩的目光溫潤柔和，臺詞卻透入著滿滿的自戀氣息:“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我就是神武英名蓋世無雙,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智慧與美貌並重,英雄與俠義的化身,唐伯虎。”

他話音裏帶著一絲笑意，這句臺詞分明是跟現實生活中相反。

等到晨姝出場後，她無奈地對上於珩，發現自己的臺詞也……可是還要照著劇本念自己的臺詞:“人在考場飄，哪能……”

晨姝卡殼半晌，實在是念不出口，她擡頭瞄了一眼於珩，對方笑眼盈盈地註視著她，目光裏無不傳送著“你快說”的訊號，在等待她的臺詞。

她環顧四周，發現周圍的同學都在看著她，就連徐筱也迫不及待的了:“吱吱，臺詞，你的唐伯虎正watch you.”

晨姝硬著頭皮，一咬牙，飛速地過了一遍:“人在考場飄,哪能不烤焦。五中覆印社為您提供歷年考試真題,祝您一臂之力。”

於珩滿意地拍拍晨姝的肩，繼續對臺詞。

“啊——”

舞臺後方的幕布不知被誰扯了掉了，整塊幕布唰得蓋住了他們班人。

大抵因為漆黑一片，加上幕布面積較大，找不到出口，一時間場面十分混亂，男女混合尖叫，各種嘈雜地聲音。

其他班排練的人紛紛從各個方位趕了過來。

幕布底下，晨姝聽見於珩吃痛地“唔”了聲，抓過她的手腕，把人帶到自己身邊，“班長，我不過就是說了反話而已，你用不著睬我三腳吧？”

晨姝心虛地沒啃聲，胡亂地搖頭幾下。

“趕緊出去吧，幕布怎麽突然掉下來了。”

“可能因為我讓你說了反話。”

“班長，你是不是記恨我，想要趁著漆黑一片……謀殺我？”

於珩最後幾個字，像是輕俯在她耳畔說的，輕輕的，又故意沈了聲線。

晨姝用手肘撞了一下於珩的腹部，“對啊，就是‘謀殺’，畢竟唐伯虎是四大才子嘛，學識淵博，把你打敗了我不就是華府學院第一才女了？”

話說完，兩人突然都沒有動，似乎發現距離變近了。

兩人的呼吸一頓，慢慢地局促起來。

周邊的同學嘻嘻哈哈、罵罵咧咧地說話聲像靜止了。

晨姝拉開距離，猛地覺得幕布底下真得空氣稀薄且熱，她嘟囔著:“你幹嘛突然彎下腰！”

於珩不自知地壓下上揚的嘴角，再次惡作劇地湊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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