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裏，憋了一個星期終於要放學的學生們在最後一節自習課前的課間裏也沒多活躍。

畢竟還有兩個月就要直奔高考去了，沒有人不為此緊張，當然，除了周衍以外。他因為個高坐在後面幾排，一副面冷手黑的模樣，卻因為長相帥氣莫名合了偶像劇男主的高冷人設而很受女孩子歡迎，雖然周衍的回應一概是理都不理。

故而沒有多少時間，二中就知道了高三新轉學過來的這個周衍是個不愛理人的，卻不知道他剛才還在球球上和人發了滿屏愛心，儼然花癡。

“哇，這個季元好煩啊。”前排女生課間刷手機，不知道看見了哪條新聞，正和其他女生竊竊私語。

單手杵著下巴看書的周衍立刻擡頭，開口冷聲問：“你剛說什麽？”

因為他實在是很難得開口和她們說話，前排女生楞了一瞬才偏頭看周衍，有些猶豫和不確定地說：“你，和我說話嗎？”

周衍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將女孩看得臉紅：“嗯，你剛才說季元什麽？”

前排女孩不知道周衍是被戳中了一根叫做季元的敏感神經，還以為是男生要和她們八卦，於是熱情地和他分享說：“就是這個季元，拍secret國際版廣告的那個季元。”

“一開始我還覺得他挺好的，誰知道是個潛規則又走後門的人，感覺這樣的人走到國際上都會很丟人啊。”

“都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子，不過這種人一定好看不到哪裏去了，和小陳是沒法比的。”

“就是就是，其實前面我都還不太喜歡小陳的，覺得他有點黑歷史，不過這次廣告裏他實在太好看了吧，而且仗義執言，又美顏盛世，簡直跪了，路轉粉。”

兩個女生前前後後將陳郝英如何在采訪裏爆料季元走後門不守規矩，如何利用這個草人設洗白，如何還在持續踩人的行為都和周衍說了個遍，當然，這些是從周衍的角度看，女孩子們不明就裏，還是深覺得陳郝英幹得漂亮的。

周衍全將關註放在了季元身上，還沒了解此時娛樂圈裏那些彎彎繞繞，沒想到一眨眼還能出這麽多事。

周衍合上自己面前的書，在兩個女生說完話以後期待的目光中，忽然笑了下。

“謝謝，我了解了。”

六點多的天已經黑了大半，季元從出租車上下來，司機還不等季元甩門的動作收回手，就立刻啟動車輛鉆進了車流之中。

A市的晚高峰十年如一日令人咋舌。

季元的腳步踏在落葉上踩出松脆的聲響，周圍的人行色匆匆，來往間都各有各的方向，或成群結隊，或形單影只。

季元的雙手插在兜裏，腳步有些慢，因為知道周衍此時已經在樓上等著他，他又忍不住有些思緒紛飛。季元不是一個朋友很多的人，從前混娛樂圈，的確有不少朋友，但知心的很少，大部分是場面朋友，絕大多數則為圈子裏的點頭之交。偶爾也有自己這麽回家的時候，天氣冷的時候戴上帽子口罩，慢慢踱步回家裏也沒人認識。

那種時候就像現在，會讓季元感覺到一些孤單。

季元常常會想重生前後發生的事情，重生回到這個階段對於他的意義是重新開始，擺脫上輩子周衍對他的隱性控制，並且給自己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但是真的回到了這一刻，走到了今天，季元又漸漸明白無論如何他可能都無法將周衍完全摒除到自己生活之外。

周衍以他的影響力，依舊還是在慢慢入侵他現在的生活。對此，季元有些無措，但又有些得過且過，往直白了說，他甚至無法否認自己現在還是有一些喜歡周衍。

周衍也是喜歡他的。

那麽如果說周衍這輩子表現能良好，在一起之類的，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啊？這樣的想法偶爾就會從季元的腦中劃過，等他稍後有所反應總會被自己嚇著，此刻也是一樣。

“瞎想什麽。”季元輕輕嘟囔一句，腳下的步子加快了些，等走到樓下擡頭往上看，黑暗的樓道像一條沒有盡頭的路，有些恐怖，仿佛稍一踏足就會被幹凈利落地一口吞了。

季元呼了一口氣，稍稍整理好心虛，垂首一頭紮進了黑暗之中。

感應燈被輕微的震動喚醒，照亮了小小的樓道，季元伸手按下電梯按鍵，有點涼。

但是周衍現在好像很聽話，季元的想法又發散出去，畢竟現在周衍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長大，如果是這樣，那些奇怪的、霸道的、帶著一點變態的性格是不是能夠從根源上扭轉過來呢？

簡直就像是自己生了個孩子出來帶一樣煩人。

季元走進電梯，用力戳了一下“5”。電梯側面的的鏡子裏映出他口罩外面的眼睛，睫毛睡著垂眸的動作覆蓋住下眼瞼。

一路上樓，他什麽都沒有想明白，但是周衍在樓上等著他這個事實不會改變。

一會兒上樓給他找個被子鋪個床，隨便下碗面吃，其他什麽都不管了，兔崽子要是敢瞎胡鬧，就一腳從五樓給人踹下去。

如果周衍是個貼心可愛的戀人，那這種家裏有人等他的感覺讓季元感覺好極了。

電梯門緩緩打開，還不等季元踏步走出，在電梯口殷切站著等待的周衍就一把撲到了季元身上粘人地撒嬌：“季元哥我快凍死了。”

季元的手被周衍胡亂拉住，的確是想給冰塊貼住了似的凍人。

季元因此沒有忍心將自己的手給抽回來：“再不出去電梯門關了，快著點兒。”

他一邊開門一邊數落周衍：“你是不是傻，不會先去樓下超市轉悠幾圈，或者去樓下奶茶店坐一會兒嗎？就這麽在門口幹等著，要是我再晚回來一點，能給你凍成個冰棍。”

房門被推開，季元摸到墻邊的電燈開關，按下去後燈光霎時間填滿了整個客廳。

“小房間有床，一會兒你自己去把床給鋪好了，我去下個面條。”話一說完，連季元都覺得順口得奇怪。

周衍模模糊糊地應了一聲，和季元一起脫了外套掛到了衣帽鉤上。

這種兩人一起進家門，一個做家務一個做飯的感覺實在太像小情侶了。季元那句自己去下面，說得周衍心裏又暖又漲，一股暖流來回激蕩，著實想要撲上去將季元給好好疼一疼。

好在這個時候季元直奔著廚房去的，他但凡要是回個頭看周衍一眼，一來是要被周衍黑沈沈的目光嚇著，二來是被他那雙眼睛看一眼，周衍絕對壓抑不住內心的波瀾。

短短幾步路季元走的平淡無奇，實則步步驚險。

家裏的材料很少，季元下了一包掛面，弄了兩根青菜和幾片臘肉，一人一個水煮蛋。

“我在新聞上看見你的名字了。”周衍提起話頭，“有個也叫季元的人。”

季元低頭喝湯：“嗯，就是我。”

對此季元不覺得有什麽需要隱瞞的地方，興許早點讓周衍了解些彎彎繞繞，他能少瘋點。

“那季元哥，你以後準備走這條路嗎？”周衍嘩啦啦下去一大口面，清湯寡水吃得像山珍海味。

兩人一個探路，一個投石，都在試著認識對方的想法。

“嗯。”季元吃的慢吞吞，想起現在網上那些言論，又補充一句，“往上那些亂七八糟的你別多看。”

“那些明顯都是瞎說的話，我不信。”周衍語氣明明很平淡，但季元擡頭看他一眼又覺得在他眼裏看見了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不信是一個，要不要管又是一個了。

雖然季元現在也很懷疑現在才十七歲的周衍能夠幹出什麽事來，可他還是先想著給人打個預防針。

“現在有什麽事情，我都會自己解決，”季元開口，說出的這段話不僅僅是對現在的周衍，也是對以前的周衍，“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平坦平坦都是我自己的事兒，不幹別人什麽事兒。”

這話周衍哪兒能聽不出什麽意思，但聽得出和聽進去了又是兩碼事。

季元覺得自己也許可以改變現在的周衍，周衍何嘗不覺得也許可以潛移默化讓季元適應自己呢。

“還有，”季元心想著，既然說了這個事兒，就不入一次性說開，“這種踩人黑人的手段很平常，娛樂圈多得是了，以後拍戲還會有炒作緋聞，拉個手接個吻拍激情戲，都是很正常的事兒，你別大驚小怪。”

拉個手、接個吻、拍個激情戲。

當當當三下，全紮在了周衍要瘋的點上。季元其實還有幾句沒說，可瞥眼看見周衍的臉色，求生欲讓他硬生生剎了車。

“看什麽看？”他外強中幹，瞪人毫無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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