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星。

在這顆阿萊爾星僅存的衛星上, 卻有著帝國幾大著名的景點之一——遍布半顆衛星的向日葵花海。這些向日葵經過基因技術處理, 一年四季輪換種植, 保證花海長盛不衰。

向日葵是林澤親自下令種下的。

這也是皇帝陛下為數不多毫無意義的命令之一。

此時，花海中心，兩臺機甲極低地飛掠而過，以這兩臺機甲為中心, 花桿紛紛向外倒伏, 形成了一條涇渭分明的長帶形狀。

——在林澤決定帶著莫子陵親自下往方丈星追擊逃犯時, 遭到了所有人的一直反對。

反對的原因有二：

第一, 因為帝國的權力結構問題, 林澤身為皇帝，以身犯險是極為不智的決定（畢竟皇帝死了可就沒有第二個了）。

第二，皇帝本人下去就算了，畢竟陛下的個人戰力有目共睹。但是, 帶上莫子陵……就沒有理由了。

林澤對此不做解釋。

開掛的人不需要解釋。

好在林澤在軍中的權威一直無人質疑, 有能力質疑他的幾個人都在玉京星，所以眾人雖然十分不理解陛下的決定, 卻沒有提出有效的反對。

“反正現在沒人, 盛兄，林澤和那幫聯邦人到底什麽恩怨？”顏桐控制著剛學五天的機甲跟在林澤後面，說道：“我很好奇這個問題, 林澤為了他竟然能冒險追過來，傻子都知道方丈星上有問題。”

從盛老師降了一輩變成盛兄的盛應閑：“……”

原本按照帝國的實力，三天前就該抓住聯邦人了, 然而顏桐堅持認為眼前這人既然是聯邦的厲害角色，又一味地往阿萊爾星方向逃竄，說不定和星圖有關，於是讓林澤故意放水跟了上來。

盛應閑雖然很好奇顏桐見都沒見過星圖憑什麽認定那就是源能量，還是和他科普了一下林澤的傳奇史：“前面那個是林澤師兄……喏，就是引爆蓬萊和瀛洲的那個老師的學生。”

顏桐：“……喔。”自動腦補十萬字同門相愛相殺大戲。

盛應閑沈痛道：“別想了。林澤要是和師兄有什麽，哪還輪得到你。”

顏桐：“對，殺了兩百年都殺不掉的沒什麽。”

盛應閑：“……”

雖然說顏桐有系統外掛護體，帝國也已經將方丈星內部的結構探查了個大概，切除了自毀系統的引線，兩個人就這麽深入險地，還是有點緊張，只好一直靠扯淡來緩解壓力——畢竟萬一不小心真死在這兒了，顏桐會損失一大筆收入，盛應閑還得再回來一趟穩定世界秩序，沒法不緊張。

兩個人按照為鏡號給出的定位，在大片大片的花海上急掠而過，金色的向日葵就在他們腳下招搖盛放，讓人有種從花海上踏過的錯覺。

顏桐突然說道：“這次做完，我要回源世界一趟。”

“你早該回了，”盛應閑沒好氣道：“我就沒見過幾個人跟你一樣連著穿這麽久的。”

顏桐數了數日子，“不久啊。”

“上次我在王城見到你的時候，憑發型判斷，你至少幾個月沒回來過了，折算成任務世界時間，可能要有十幾年。”

“沒有，”顏桐答道：“我去的世界時間兌換比比較高，差不多剛好十年的樣子。”

盛應閑：“……”這大概就是大佬吧。

顏桐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對了，你還欠我一頓飯，盛先生。”

他繼續說道：“等這次星圖拿到，就算扯平吧。”

“別！”

顏桐聽他聲音很急，不禁一楞。盛應閑自己也察覺到了失態，咳了一聲，“反正我也不打算回家，正好在王城住兩天。”

顏桐聽到“回家”兩個字，輕輕噫了一聲，“盛兄有愛人了？”

“沒……算沒有吧——你問這個做什麽。”

“愛人”是個很有趣的詞，在絕大多數語境下都是指代伴侶，字面理解卻又能有別的意思。

“要是有的話，”顏桐看著面前光屏上標聯邦人的幾個紅點，沒註意到“算沒有吧”這種奇怪的說法，隨口說道：“我怕他打我。”

盛應閑道：“任務世界行為不能代表宿主本人的意志。”

——這是快穿者這一職業自出現起就定下的基本準則之一，顏桐卻頭也沒擡，淡淡地應了聲：“是麽。”

盛應閑立刻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又挑起了不該挑起的話題。

好在為鏡號上傳來的消息及時緩解了他的尷尬。

“——陛下，聯邦元帥的信號消失了！”

“把最後的經緯度坐標給我”，盛應閑擡眼看著面前的機甲控制光屏，道：“順便再提醒你一次，是前聯邦元帥，不是聯邦元帥。”

為鏡號上：“……”

負責聯絡的侍衛只好把“前元帥”的最後坐標發給了他。

盛應閑拿到之後立刻給了顏桐一份——他一看到這個地址，就知道林澤那位師兄顯然是對埋藏在方丈星深處的自毀裝置賊心不死。

他想某種程度上來說顏桐的判斷是對的。

聯邦時代，軍部的瘋子們為了處理空間科學試驗的失敗品，想出了一個劍走偏鋒的法子：將這些極易引發小範圍空間崩塌的裝置，略加控制，埋藏在首都星的三顆衛星地底深處，由衛星內部的劇毒物質給周圍環境造成大量傷害。

至於在蓬萊、瀛洲和方丈上居住賞玩的議員大人們，由於軍部和議會一直不對路，推進這項計劃的軍部大佬自然不會顧忌他們的感受。

這項部屬進行得極為秘密，林澤身為當時的軍部官員，也是在自己老師啟用自毀裝置之後才知道此事。

進入帝國時代之後，林澤因為註意到阿萊爾星重要的地理位置，曾經多次派天京大學和第一軍事學院的專家們來方丈星附近考察，嘗試拆除自毀系統。

然而自毀系統原本就是半成品，只不過維持著一個精妙而脆弱的平衡。帝國的專家們為此研究數載，最終將自毀傷害控制在了可接受範圍內。

再之後，才有阿萊爾星的飛速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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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應閑在把坐標傳給顏桐的時候，連林澤的這一段記憶也處理成簡單的圖像，給他一起傳了過去。

顏桐沈默地看完這段三言兩語講完數百年時間數千天文單位距離的記憶。

然後他在識海中呼叫了梧葉：【給我一個三疊的爆發buff。】

梧葉：【爆發buff×3下載完成，獲得三個小時的爆發狀態，過後會有三十六個小時的虛弱狀態，共消耗源能量300點，是否現在使用？】

顏桐看著控制光屏上虛擬的方丈星圖像，估測了一下距離，說：【五分鐘後。】

五分鐘後。

盛應閑和顏桐停在帝國的補給站裏，給兩臺機甲加滿了高濃度的晶礦提取液。

盛應閑坐在林澤禦用機甲的駕駛艙裏，看著左上角通訊光屏中莫子陵的臉浮起了一層淡淡的紅暈，仿佛不小心喝多了酒，不由地便有些心猿意馬。

他迅速收攝心神，對著通訊光屏舉起軍用水壺，說道：“我老師，很早以前也是聯邦元帥。後來，有人看不慣他，議會讓他退休，他竟然真的退休了，然後到死都住在首都星上。他喜歡向日葵，退休後在自家院子後頭種了一大片。

“後來我在方丈星上種滿了向日葵，是想告訴他，他學生出息了，雖然不是他想要的出息——但確實是出息了。”

光屏那頭，莫子陵同樣舉起軍用水壺，“我大姐，剛一過十八歲就跟著那時候的獨立艦隊去阿萊爾星打仗，然後……再就沒有然後了。”

他看著林澤：“她叫莫子安。”

——於最美好的年紀，死在聯邦昔日的天堂蓬萊星。

林澤將手裏的軍用水壺舉高了一點，莫子陵同樣動作，然後隔著光屏，與他虛虛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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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林澤之前預期的一樣，二人在前聯邦元帥消失的坐標點找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一道礦井，周圍的土地有些雜亂，顯然不久前才有人來過。

林澤當先，莫子陵緊隨其後，二人一前一後下了礦井。

礦井下別有洞天，一道由瓷磚精心砌成的通道突兀地出現在井壁上，比這個礦井精致了不知道多少倍，斜斜向下方伸展，似乎在發出無聲的邀請。

盛應閑控制著氣流，緩緩調轉了方向，往通道內滑去。顏桐在他身後打開機械臂上的照明遠光，撐起防護罩，將兩架機甲都罩了進去。

——他們剛進入通道不到三分中，梧葉突然檢測到了一道細微的空間波動。

顏桐面色一變，“不好，他到了！”

他說得沒頭沒尾，盛應閑卻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問道：“你身體行嗎？”

顏桐：“現在行。”

都是同行，對快穿者的這點手段了解得不能更了解，盛應閑也沒有多問，只說了一聲“跟緊”，駕駛著機甲猛地沖了進去。

顏桐關了照明和防護罩，緊跟著加速，死死咬在他後面。

因為有盛應閑在前開路，以顏桐五天速成的機甲駕駛，竟然也沒出什麽大的問題。直到往下沖了五分鐘左右、大概已經進到地底深處的時候，顏桐這才察覺不妥——

這一路下來，梧葉竟然沒有再檢測到任何空間波動！

按道理來說，方丈星地底的是聯邦空間實驗的失敗品，應該極不穩定才對，斷然不會只發出一絲空間波動就再無聲息。

除非……

除非這裏藏著的不是失敗品，而是——

顏桐腦海裏一連串的事實閃過，快得幾乎撞出火花——為什麽忠心耿耿的聯邦老元帥獨獨留下了方丈星，為什麽那個讓林澤都有點忌憚的師兄寧可舍棄隊友也要逃到這裏，為什麽聯邦明明掌握著星圖卻遲遲不動用空間技術反攻，以及，他們追的那個聯邦人，不惜性命想做的到底是什麽。

只有個一解釋。

“林澤！”莫子陵突然大聲喊道：“這裏埋的是星圖，我們都被聯邦軍部坑了！”

他說著猛地一拍動力按鈕，刷地一聲越過林澤的機甲，往地底深處鉆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感冒縮在寢室二刷了黑客帝國

真的

好看到炸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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