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自然有人註意到了那邊的動靜, 圍了上去, 然後齊齊色變。

——終端的背面, 赫然刻著一個銀白色的九瓣蓮花徽記。

徽記下另有一行小字。

贈莫子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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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桐倒是跟著莫子硯和帕特裏克去了學校的機甲訓練場，然而莫子硯連大門都沒讓他進，只讓他在門口等著。

先前當著眾人的面，又是自己挑事在先, 帕特裏克沒敢向莫子硯求情。而他見莫子硯打算把顏桐留在外面, 一會兒大門一關, 裏面發生什麽都沒人知道, 於是抓住最後的機會, 一咬牙，對莫子硯道：“莫小姐，您身份尊貴，不用和我這個晚輩一般見識……”

莫子硯微微偏過頭, 也不看帕特裏克, 只是淡淡地對他說道：“十分鐘以前你還試圖向一個Omega挑戰，現在這麽快就學會躲在Omega背後了？”

帕特裏克沒想到莫子硯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設計, 臉色驀地一紅。

——他確實是覺得莫子硯再怎麽樣也會顧及一下自己弟弟的感受, 於是故意當著莫子陵的面對她說這些話。

帕特裏克無言以對，卻又不想真的就這麽跟著進去——方才他才是直接面對莫子硯的那個人，深刻地感受過了對方身上信息素的壓迫感, 知道自己絕不是對手，而且會被收拾得很慘——見這裏沒有外人，於是再也顧不得臉面, 硬著頭皮道：“想要開一間訓練室，需要刷我的虹膜。”

言下之意，即是如果他不配合，莫子硯便不可能與他對戰。

莫子硯唇角終於浮起了一絲冷笑。

只是一絲，然後迅速地歸於平淡，開口道：“不必麻煩。”她說著擡起左手，將個人終端對著門禁一掃，門禁讀取了終端上的信息，滴地一聲指示燈變綠，兩扇移門無聲地滑開。

“忘記告訴你了，”莫子硯回頭看了一眼帕特裏克，說道：“我曾在第一艦隊擔任上校，跟隨莉迪婭將軍身側——所以，這裏大部分建築的出入權限，我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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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桐當然不至於站在大門口等兩個Alpha打架出來，於是在訓練場裏找了間休息室坐著，一邊喝茶一邊瀏覽文獻。

他坐了五分鐘不到，休息室的門便被人推開了，莫子硯走了進來。

莫家次女的神色和顏桐剛見時一模一樣，仿佛剛經歷的是一場郊游而不是一次機甲戰鬥，只是把長發挽了起來，一縷散發從耳側垂下，嫵媚幹練。

顏桐熟知莫子陵這位二姐的喜好，起身接了一杯溫度正好的黑咖啡，遞給莫子硯，然後順勢在她身旁坐下。

莫子硯接過咖啡，靠在座位上喝了一口，然後看向顏桐，直接問道：“你現在跟著陛下做事？”

——他被林澤帶走之後，還是莫家出面解釋了這件事，莫子硯自然知道他在幹嘛。

顏桐幾乎是立刻答道：“對，他——”

莫子硯擡起一只手打斷了他，“不用告訴我。”

她難得地嘆了口氣，仰起頭，將一整杯咖啡一口氣喝完，然後解下終端扔到休息室的另一個角落裏，這才說道：“林澤這人心思深得很，你要只是個普通學生那倒也沒什麽，他雖然狠，小節上卻一直做得很好……但是可惜了，我們姓莫。”

顏桐一驚，轉頭看了一眼被莫子硯扔到角落的終端，仿佛意識到了什麽，小聲問道：“姐，你是說——？”

莫子硯靠到椅背上，“前幾天你叫家裏給你送了份早餐？不管怎麽樣，你自己多小心。”她轉過頭，看著顏桐，“你們三月份是不是還有個長假？陛下如果沒有別的旨意的話，你盡量回家一趟。”

顏桐聽出來莫子硯有話沒說完，也知道有些話不合適在外面說，於是低頭輕輕嗯了一聲。

莫子硯站起身，從牛仔褲口袋裏抽出一張紙遞給他，“好啦，這是你哥送給你的，他自己懶得來。”

顏桐：“……”

莫家一共四個子女，前面三個都是Alpha，等到最後的小兒子，終於有了一個Omega，莫老將軍夫妻於是對其倍加寵愛。而三個Alpha中，除了長女死於帝國成立之前的戰火中，剩下的一子一女，都在各自的事業上有所作為。

次女莫子硯一直被作為繼承人培養；而三子莫子辰，則頂著莫家所有人的反對一意孤行學了藝術，專修水彩，為此與莫錚夫妻決裂，至今仍未和解，也沒有任何和解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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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桐從莫子硯手上接過了那張折疊的得整整齊齊的紙，剛一入手便知道是張畫，於是擡頭看了姐姐一眼。

莫子硯知道他在想什麽，解釋道：“他折成這樣給我的，不是我折的。”

顏桐沒說話，將畫紙展開。

紙上畫著一朵蓮花。

——混亂的黑灰色背景，妖嬈的白色的花瓣，花瓣尖兒卻是紅的，烈艷如火、妖異如血、深情如刀的紅。

不多不少，正好九瓣。

顏桐心裏猛地一跳，立刻合上紙，擡頭看著莫子硯。

莫子硯卻笑了笑——這是顏桐見到她以來，她第一次笑——然後伸手把顏桐的頭發揉成鳥窩，走到角落裏撿起終端，轉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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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桐回到宿舍的時候，他樓底下已經聚集了一大批人，為首的那人雙手捧著什麽東西，一臉的小心翼翼，看到他走過來，差點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顏桐一楞，然後面色倏地變了。

——他跟著莫子硯離開的時候，完全忘記了被自己扔在地上的個人終端！

那是林澤送給他的東西，背面刻著皇室徽記和疑似皇帝陛下手書的一行小字……這也意味著，他和林澤的關系，至此公之於眾，再也沒有緩轉的餘地。

他想起莫子硯的提醒，輕輕垂下眼睫，不動聲色地從這群人身邊走過，順手從領頭那人手裏拿回自己的個人終端，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回到寢室，顏桐重新將終端翻了過來，第一次仔仔細細觀察象征著帝國最高權力的九瓣蓮花徽記。

銀白色的蓮花徽記端莊威嚴，然而顏桐心底，還是無可遏制地浮現出了莫子辰畫給他的那朵蓮花——妖異叛逆得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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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桐個人終端上的皇室徽記、以及帕特裏克和莫子硯的機甲對戰，成了這段時間第一軍事學院裏最轟動的兩件事，連機甲大賽的熱情都被掩蓋了下去。

——當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帕特裏克本人就是這一屆的冠軍。

帕特裏克和莫子硯雖然禁止旁人觀看，但是由於是虛擬對戰，機甲訓練室會留下對戰的所有數據和影像。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個人在離開的時候，都沒有刪除這一段資料——據好事人士推斷，帕特裏克是因為沒臉，莫子硯是因為根本不在乎。

於是在接下來的許多天裏，這段影像被人翻來覆去地研究了無數遍。

在這一段錄像中，帕特裏克用的是一臺霍爾家族專門向他提供的遠程狙擊型機甲，莫子硯用的則是普通的帝國軍隊制式機甲。

而這一屆的冠軍，輸得如同兩臺機甲的性能對比一般慘烈。

狙擊型機甲在遠距離上是無可置疑的王者，但是相應地，近戰性能和輸出能力會弱很多。莫子硯上手便攻擊了帕特裏克的側翼，引開他的註意之後，以左機械臂完全焚毀為代價欺近了狙擊機甲十米之內。

對於絕大多數狙擊型機甲來說，這是必死無疑的局勢，帕特裏克卻非常果斷地彈出了賴以依仗的遠程武器，用激光匕和短程的電磁炮與莫子硯纏鬥了一分零二秒，然後落敗。

客觀來說，帕特裏克在這一戰裏的表現比機甲賽的決賽還要精彩，可惜他的光芒完全被莫子硯展現出的謀劃、策略、技巧和戰局把握所掩蓋。

而莫子硯的經歷，也在許多軍校學生的不懈努力之下被挖掘了出來，然後被一半的Beta視作偶像，被一半的Omega視作夢中情人。

這場對戰的另一位主角，下場卻著實不怎麽樣。

——帕特裏克出身的霍爾家族原本也在帝國創立戰爭中立下過功勞，可惜家主卻沒有莫錚那樣的政治手腕，在林澤收攏帝國權力時地位一落千丈，淪落為空有封地和爵號的貴族。

而帕特裏克，因為在此次事件中應對不當，以及與莫氏結怨，徹底失去了家主的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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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備受關註的另一件事，莫子陵與林澤的關系，雖然也讓這些學生們十分激動，卻沒有人敢輕易議論。

顏桐卻沒有機會享受這些夾雜著好奇和敬畏的目光——在莫子硯來學校的第二天，他便被林澤以有新進展為由帶回了星艦，再次從玉京星的空港起航。

顏桐算著時間，三月長假之前他大概很難回到玉京星了。

或許是看出來了他的悶悶不樂，林澤竟然主動問他：“有心事？”

“嗯，”莫子陵遲疑了片刻，咬了咬嘴唇，莫子硯和莫子辰的提醒在心裏轉了幾圈，最終還是說道：“我姐希望我放假能回去。”

“沒事兒，”林澤笑了，說：“三月是吧？阿萊爾星戰役紀念日，莫子硯肯定要去方丈星祭奠，正好我也會去。”

這次輪到顏桐驚訝了，“你也去？”在莫子陵的記憶裏從來沒有這一點。

林澤一笑，“死的可都是我的人。”

暴君陛下的神色裏看不出什麽，顏桐卻猜測他一定也有重要的人死在那一戰裏，不然作為皇帝，他沒有道理不公開祭奠。

不過他很快便沒有精力探究林澤的私事了。

因為他的發情期又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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