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桐看著祁九則那張被車玻璃遮擋了一半的臉, 張口想說什麽, 卻發現自己嗓子沙啞得說不出話來, 只能發出一個無意義的音節。

他偏過頭，痛苦地咳了幾聲。

祁九則倒是很有耐心，靜靜等著他咳完。俞家兄弟和那四個混混警惕地看著這邊，卻好像都有所忌憚, 沒有對祁九則做什麽。

顏桐咳完之後, 轉頭看著副駕駛的車窗, 沙啞說道：“停車的話, 隨便找個車位停就好, 留個聯系方式，萬一那車位的主人找過來再換就是。”

祁九則一臉“還有這種操作”的神情，應了一句：“好。”

眾人：“……”

然而祁九則一個“好”字說完，驟然推開車門沖了出來, 抱起了躺在地上的顏桐。

光頭等四個混混立刻拉出格鬥的架勢, 正準備一聽到俞若木的吩咐就上去搶人，越野的另外三扇車門同時打開, 三個祁家的保鏢將祁九則簇在中間, 隱隱成了犄角之勢。

眾混混一下子就慌了，轉頭看向俞若木。

“果然，”俞若木卻不看他們, 只盯著祁九則，然後旁若無人地笑了笑，“關晟背後的人還真是你。什麽樣？你損失了這麽重要的棋子, 可有在我弟那兒套到什麽情報？”

祁九則終於把目光從顏桐身上移開，擡頭看俞若木。

然後他突然笑了笑，溫柔說道：“我沒有損失呀。”

俞陸離霍然擡頭。

“你看，”祁九則輕輕扶了扶顏桐的頭，讓他以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自己臂彎裏，然後慢慢悠悠地說道：“我的寶貝不是回來了麽？——我有什麽好損失的。”

“——你！”

俞陸離只覺得一口氣堵在了胸口，狠狠地呼吸了兩口地下車庫潮濕的空氣，卻還是什麽話都沒說出來，只是面色愈發地煞白。

祁九則像是現在才註意到他一般，微微歪了歪頭，用他那一貫欠揍的24k純紈絝語調，理所當然說道：

“先來後到，俞先生沒聽說過嗎？”

俞陸離：“……”

還沒等他想出一句合適的話懟回去，祁九則又道：“既然想好了要分手，那就祝你分手快樂——我可不想見到什麽某男子因為和前男友分手急怒攻心把前男友殺了的事情出現。”

他慢條斯理地補充道：“畢竟，和氣生財嘛。”

俞陸離覺得自己可能是命犯祁九則，每次見到他都能被氣到折壽。

祁九則不再理他們，抱著顏桐鉆進了越野車後座。那三個保鏢警惕地盯著俞若木這邊的人，確認祁九則安全之後，這才回了車上，砰地一聲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俞陸離就站在他們旁邊，被越野的尾氣噴了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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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怔地看著祁九則他們的越野消失在車庫門口……車上載著他的男友，哦不，前男友。

俞陸離覺得自己大腦仿佛都被清空了，茫然地看著外面的雨幕，看了許久，終於抓住了一點思路。

俞若木從不在沒必要的地方浪費時間，既然他認準了關晟和祁家有聯系，關晟就一定有問題……他不相信自己的判斷，難道還不相信俞若木的能力嗎……

何況之前在酒店裏，他不過離開不到一個小時，祁九則就能找到關晟……再聯系今天俞若木這邊剛動手，祁九則就找了過來，關晟和祁九則的關系難道還不夠清楚嗎？

他沒有錯，他一定沒有錯，分手是最正確的決定。

——俞陸離如是想著，手卻下意識地攥緊了西褲的布料。

俞若木突然看了他一眼：“想什麽呢？”

俞陸離垂眼，避開了自己哥哥的目光，“沒什麽。”

俞若木替他拉開跑車的門：“你先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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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庫門口有一條減速帶，越野經過的時候，雖然有減震，還是微微顛了一下。

顏桐輕輕嗚咽了一聲。

他的聲音很輕，落在祁九則耳中，卻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顛了一顛。

祁九則抱著顏桐的頭往上挪了挪，讓他以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枕在自己腿上，然後用眼神示意那個跟上來的保鏢幫顏桐收拾一下。

保鏢用刀割斷了顏桐手腕上的繩子，然後拾起他軟軟地聳拉在一邊的右腳，擡頭看了祁九則一眼。

——因為之前被人用硬底靴狠狠地碾在地上過，顏桐的腳踝腫了一大圈，以一個淒慘的姿勢扭曲著，甚至還滲出了少許血跡。

祁九則不想被人看到車裏的情形，於是便沒有開燈。此時車窗外仍然下著大雨，街邊模糊的燈光穿透雨水照了進來，祁九則借著路燈看清了顏桐腳上的傷，於是沈默了。

片刻之後，他從兜裏抽出一條白色手帕，扶正顏桐的臉，輕輕扳著他的下巴，道：“張嘴。”

然而顏桐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一樣，只知道怔怔地看著他。

祁九則無奈，只好抱起顏桐，俯身吻了上去。

他用舌頭撬開了顏桐的唇，輕輕一探便退了出來，隨手抽了一張紙巾替他擦幹凈嘴角，然後又一次捏住顏桐的下巴，輕輕一扳。

這一次，顏桐很順從地張開了口。

祁九則將手帕塞了進去，輕聲道：“咬著。”

顏桐聽他的話咬住了手帕，躺在他腿上仰面看著他。被雨水模糊的暖色燈光落在男孩的臉上，在那張輕和柔美的容顏上勾勒出了幾分黃昏般的艷麗，仿佛臨水自照的海棠花。

——男孩睜大的雙眼裏，是他從未見過的倉皇與脆弱。

祁九則心裏仿佛被重重錘了一下。

他抓住顏桐雙手壓在身前，小心地避開了受傷的地方，然後強迫自己向著保鏢點了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下一瞬間，碦地一聲輕響，顏桐腳踝上的骨骼正位。

顏桐的面色猛地變了，條件反射似地高高仰起頭，淚水控制不住地湧了出來。

祁九則騰出一只手，用紙巾小心地幫他拭去淚水。然而仿佛某個開關壞掉了一樣，顏桐的淚水怎麽都止不住，很快便把他的褲子弄濕了一片。

那保鏢不知從哪兒翻出了一張浸過醫用酒精的綿紙，輕輕擦拭著顏桐腳上的傷口。

顏桐痛得微微顫抖，祁九則把手覆在他額頭上，察覺到了一層細細的薄汗。

這兄弟為了演戲也是很拼了，祁九則心情有些覆雜地想著。

——神色很好裝，呻|吟也很好裝，但是生理反應是怎麽都裝不出來的。

他試過關晟的身手，那種情況下要打估計是真打不過，但是要跑還是可以跑掉的，何苦要留下來受罪……

祁九則看著車窗上蜿蜒的水跡，有些出神地想著，如果傳說中他們這一行裏的頭號人渣顏桐也是這樣飈起戲來不要命，那無怪人家能常年穩居金榜第一。

……也不知道是誰只看得到別人的成績，自動無視別人背後的付出，害得他也得跟著淪落到這個出了重生者的鳥不拉屎的世界裏來。

祁九則看著窗外的雨，思維莫名地飄忽起來。

也不知道那個總部派他盯著的人渣在這個世界裏順不順利。如果順利的話，某些人該氣死了吧。

……

他捧起關晟的臉，在他眉心輕輕烙下了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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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桐的眼淚一直止不住地流，保鏢幫他處理了腳踝的傷口之後，倒也不敢再下手，只好擡頭問祁九則道：“祁先生，要不要等到醫院再說？關先生可能需要一些麻醉。”

——祁九則走得太急，把公司裏常備的急救包往車上一扔帶著自己的三個保鏢就沖過來了，考慮得不太周全也是正常。

當時那種情景下，如果還要去找麻醉藥物，他們能不能見到一個完整的關晟都是問題。

祁九則沈默片刻，然後自言自語般說道：“那也不能就這麽晾著呀。”

他輕輕擡起顏桐的雙手看了看，發現顏桐除了拇指之外，剩下八根手指都腫了起來。祁九則只是稍稍一碰，顏桐便痛得在他懷裏“騰”地一下彈了起來，眼淚流得更兇了。

祁九則抱住他，低聲安慰了一句：“沒事。”

他又吻了吻顏桐眉心，然後接過保鏢手裏的酒精綿紙，猶豫片刻，最後還是沒忍心下手。

便在這時，副駕駛上的保鏢接到了一個電話。

“祁先生，”掛斷電話之後，那保鏢向他說道：“有人報案……說是關先生失蹤。”

祁九則眉心先是一蹙，然後猛地挑起眉毛，問：“怎麽回事？”

保鏢看了枕在祁九則腿上的顏桐一眼，“……好像是，關先生的舍友。”

“幾點？”

“十點四十。”

顏桐在地下車庫遇襲的時候是九點一刻，他們趕到的時間是十一點半……十點四十，竟然比他們還早將近一個小時。

祁九則皺眉問道：“她怎麽確認關晟失蹤的？”

“據說是她打關先生的電話打不通。”

“好端端的，打什麽電話？”

“好像是說……”保鏢的聲音壓得更低了，“陸小姐在廚房發現了一鍋熬幹的綠豆湯，才推測關先生出事的。”

祁九則很明顯地楞住了。

片刻後，他疲憊道：“……前面上高架，先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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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周圍的某著名風景區，湖景別墅內。

俞陸離在第二十五次試圖出門被保鏢攔下之後，看到了俞若木那輛牌照四個8的跑車。

作者有話要說：  老規矩，單選題，下個世界寫啥

A.綠林反賊  B.亡國之君  C.民國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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