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材不好會毀了整張琴？”

“對。”

“大師兄，彈琴你是跟孟後學的，那制琴呢？”郁夢還是覺得大師兄會的技能實在是太多了。

“在牢獄之中學的。”大師兄的聲音低了下去。

“牢獄？”郁夢怎麽也沒想到，大師兄竟然會給出她這樣一個答案。

“我曾經被惠帝關在牢獄之中整整三年，那地方關押的，全部都是窮兇極惡之人，他以為我會死在那，只可惜……他死了，我依舊還好好的活著。”

今時今日，再說起惠帝，大師兄雖然不是滿身戾氣，但是對於惠帝的不滿，大師兄不曾掩飾分毫。懷疑自己的親兒子是野種，從小就各種打壓虐待，甚至還把自己的兒子關押到那種地方，郁夢對於這個惠帝實在是無力吐槽……可是他對大師兄千般萬般防備，最終卻還是死在了大師兄的手上，有些事情，也許造成那樣結果的人，就是自己。

“你的手藝，是在那些窮兇極惡的人手裏學的？”

“沒錯，他們雖然說起來是窮兇極惡之人，但是無可否認的是，他們各有各的才華，在各自的領域，都是到達了頂峰之人。被關在那種地方，暗無天日，不會被處死，卻要永遠被囚禁，左右閑來無事，所謂的看家寶貝，也全都不當一回事了。那個時候，任何一點樂趣，都能讓人願意付出所有的，畢竟是個沒有生機的地方。”

大師兄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郁夢知道了，惠帝幾次沒有整死大師兄，其實是準備將大師兄囚禁一輩子的，只可惜，大師兄還是逃了出來。

“那……”郁夢還想再說什麽的時候，突然狂風大作，而大師兄則對著郁夢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閉上眼睛，仔細地聽著風聲。

“跟著我走。”大師兄只是囑咐了郁夢一句就不再開口，跟著風聲而動，最終在停留在一顆茂盛的大樹和一顆枯木之間。

“大師兄，這棵樹真的很茂盛啊，高聳入雲，用來做琴，一定會做出……”

“不是這棵。”大師兄徑直繞過了那個茂盛的大樹，反而是走到那棵枯木前，閉上眼睛，仿佛是在用心聆聽風的聲音。漸漸的，郁夢看著大師兄的嘴角揚起一個笑容。那一刻，如冰雪初融，仿佛連這冰天雪地也被大師兄的笑容給溫暖了。

郁夢癡癡地看著，蒼茫的冰天雪地，一個少年站在枯木前，眼睛閉著，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常年沒有表情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只一眼，就可以吸引住人所有的心神。

“你在看什麽？”大師兄突然歪著腦袋看著郁夢，臉上有些疑惑。

“在看你……”

“我？我有什麽不對嗎？”

“沒有。沒什麽不對，我只是覺得，你笑起來真好看。”郁夢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剛才竟然看大師兄看呆了，好像是……發花癡了……

“你，喜歡看我笑嗎？”大師兄走到了郁夢的身邊，聲音卻不是很大。

“嗯？”郁夢一時間沒擡明白大師兄的意思。

“你希望，我今後一直笑嗎？”大師兄似乎是鼓起勇氣又問了一句，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想在自己有些僵硬的臉上扯出一個笑容。之前笑是因為看到了良材，發自內心深處的微笑，但是現在……刻意的笑容，似乎有些艱難。

“不想！”郁夢回答得毫不遲疑。

“嗯？”顯然郁夢的回答，和大師兄想象中的不一樣。

“大師兄，雖然我承認你笑起來很驚艷，但是我並不希望你經常笑。你有你自己的個性，你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沒有必要為了誰去刻意地改變自己。不喜歡笑也沒什麽不好，你面無表情的樣子也很可愛。”

郁夢對著大師兄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加了一句：“當然我覺得其實最重要的原因是，你這種常年的面癱，偶爾笑一次真的是超驚艷，如果經常笑肯定就沒有這種驚艷的感覺了……”

大師兄：……

真是信了你的邪！不得不說，前面的那段話還是挺讓人感動的，但是大師兄相信最後補的那句才是郁夢的真心，這個女人，就不該對她抱有太高的期望的。降低期待值，才能提高滿意度啊！

“對了大師兄，你準備怎麽取材？還有，你為什麽會覺得枯木才是良材？這顆……不好嗎？”郁夢指著面前的那個繁茂的大樹，只要是有眼睛的，都會覺得眼前這才是真正的良材吧！

“你面前的這顆，雖然看起來枝繁葉茂，但是樹心卻已經壞死了，用來制琴，只會華而不實，根本就不可能會奏出美妙的樂聲，反倒是這枯木，看起來是枯木，但是久經風霜，卻依舊屹立不倒。看似腐敗的外在，但你用心聽，聽風的聲音，它的內在，依舊強韌。”

大師兄在說這話的時候還是有些激動的，這是一個匠人在看到好的材料時候的激動。大師兄對於器材和武器，其實遠比他表現出來的要重死的多。郁夢想到那個因為要請吃飯而被當掉的大刀，其實，大師兄當初那樣說不過是為了安慰自己吧，他根本，就一點也不想放棄自己的武器。

“閉上眼，用心聽。”大師兄像是感覺出了郁夢的雜念一般。

郁夢閉上眼睛，用心聆聽，然而依舊聽不出什麽。郁夢苦著一張臉，她到底是在期待什麽，就自己這樣的，怎麽可能聽得出什麽不同？

“大師兄，我真聽不出……”

苦逼，用心聽了還是聽不出，如果不是大師兄說的，她是絕對不會相信枯木會比茂盛的大樹好的。

“沒關系，以後聽得多了，你就了解了。”

“大師兄，那這木材……你帶斧子了嗎？”郁夢還在想著，要不要把自己的三板斧給拿出來借給大師兄用用，雖然說拿這種救命的東西來劈木材是有點浪費，但是想想著木材的用處，其實也不算是辱沒了自己的三板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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