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下，成萬事覺得肩上的傷痕也越來越疼。

剛才一不小心，被裝死的猴子撓了一爪，雖然下意識捅穿了對方的腦袋，但成萬事自己已經受傷了。

“水聲？”徐程的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

幾人側耳細聽，果然，“嘩啦……嘩啦……”的水聲愈發清晰，仿佛就在耳邊。一陣晃動過後，電梯，啊不，池底停下了，出現在成萬事面前的是一個洞窟。水聲就是從裏面傳來，越靠近越強烈，他想也沒想就往裏走去，感覺空氣裏的草木香氣同樣濃烈起來。

白玖嫌惡地踢開猴子的屍體，摟著徐程往外走，這裏的氣息倒是清爽許多，沒那麽令人不適。

洞窟一重又一重連在一起，中間還有許多通道，宛如猴子的尾巴勾纏、畫圈，走得暈頭轉向。成萬事莫名心頭一顫，總感覺前方有東西在等著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很快，眼前豁然開朗，洞窟的盡頭是一小片懸崖，懸崖外是巨大的空間，雖然很像祟陽山墓裏的豎井，但比那個更大一些，四周盡是藤蔓和青苔，顯得生機勃勃。

水聲來自從半空降下的瀑布，頂上是略顯狹小的洞穴，就像豎井往上收攏了一般。綠色的水在洞穴中打著轉，竟沒有溢出來，而是形成了漩渦，又順著石壁緩緩落下，發出悶悶的響聲。

瀑布裏除了一些被沖刷掉落的藤蔓或野草，還有人的殘肢，很自然地落到底下。底部是一片墨綠色，像是綠寶石一般的湖泊，波濤洶湧，大概是因為瀑布從很高的地方落下，撞擊出雪白的浪花。

“風白……”成萬事擡起頭，視線穿過水流，落在了蔣風白的身上。對方剛從正對面的洞口裏走出，身上沾了很多灰塵，幸好沒有受傷。

蔣風白也發現他們的身影，四處張望，似乎想要找方法與他們會和。但瀑布幾乎直接沖刷著他這邊的出口，稍微躲開了些，他發現並不能直接往下走，除非先爬到另一邊，再順著懸崖下的藤蔓滑下去——

對了，藤蔓。

豎井四面的藤蔓很堅韌，完全可以承受成年男人的重量，他試探地在上面攀爬，覺得可行，便朝成萬事的方向靠近。遠遠看去，就像是動作靈活的獸類，成萬事越看越心驚：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對方的體質完全不同了呢？

但擔心始終占了上風，直到蔣風白穩穩落在地上，成萬事才舒了口氣，猶豫片刻，等對方走近，停在離他幾步外的地方。

“受傷了？”蔣風白眼尖地註意到他肩上的傷口。

成萬事搖搖頭：“不嚴重，回去塗點藥就好了。”

白玖隱晦地與徐程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開口道：“先下去吧，停在這裏也不是辦法。”

於是，幾人商量了一番，帶上成萬事事先準備好的符咒，從藤蔓一點一點往下滑。這裏的植物都很茂盛，尺寸遠勝尋常，藤蔓幾乎有瀑布這麽長，垂下去猶如童話裏長發公主的發絲一般。

成萬事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這個故事，禁不住笑了笑。

離湖水還有一小段距離，再沒有藤蔓了，成萬事以眼神示意大家跳下去。一時間，“撲通”的聲音接連響起，幾人不敢遲疑，迅速往岸邊游去。果然，一股水流毫無預兆地從後方湧來，伴隨著尖銳的叫聲，巨大的沖擊力險些沖散一行人。

幸虧徐程恢覆了千年前的力量，才不至於被沖走，而是借力往後甩出黑色的冰棱，正好刺入那怪物的眼睛裏。巨大的怪物受不住疼，浮出了水面，居然是一只猴子，生活在水底，渾身布滿水苔，脖子上還掛著一圈人類手臂串成的鏈子。

它智商很高，知道不能硬碰硬，便低下頭轉而用尾巴狠狠甩去，掀起一陣巨浪，眼看就要把白玖和徐程淹沒。徐程一咬牙，使出了大半靈力，波浪在半空中被凍成了深黑的冰，又被尾巴砸個粉碎。

猴子被幾人惹怒了，站起身來，至少有三米高，毛發如同尖刺，是猩紅色，發梢帶著一點淡淡的熒光。它發出一聲低吼，狠狠錘了幾把墻壁，但不算很用力，下一刻便擡腳朝岸邊走去，帶起一陣又一陣激蕩的漣漪。

白玖正好抱著徐程上岸，急忙往前跑去，遇到這麽大的鬼物，不能夠正面對抗，最好暫避鋒芒。

成萬事一轉手，拋出一堆黃符，火焰頓時灼燒起來，將猴子的毛發燒了一小塊。它似乎有些怕火，下意識後退了幾大步，伸出爪子拍拍自己的肚皮，發覺不怎麽疼，才後怕地轉身逃跑。等猴子沈入湖底，眾人才舒了口氣，一看前面無數大小不一的洞窟，又無奈地露出苦笑。

蔣風白這才說起自己剛才的經歷：“我不小心碰了墓室裏的某根柱子，它突然帶動墻壁一轉，我就摔了進去，順著管道往下滾。後來遇到一群瘋了的猴子，它們拼命地朝一個方向去，我就跟在後面，結果一出來就到了懸崖對面。猴子也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掉進了湖裏。”

聞言，成萬事一楞：“我們沒有聽到猴子的聲音，難道在我們到達懸崖之前，猴子就離開了？”話音未落，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許多黑影猶如潮水一般湧來，但越過了眾人，分別鉆進了岔路裏。

“猴子！”徐程大叫一聲。

成萬事一轉念，隨手抓起一只體型不大的猴子，它的毛發與那只巨大的猴子相似，帶著水汽，雙眼呆滯，沒有一絲活著的氣息。“來的路上，我看到很多墓室，裏面都有類似酒池一樣的東西。”蔣風白忽然補充一句。

“祭祀，看起來像是祭祀儀式。”白玖靈關一閃，登時惡心到想要馬上找地方洗澡，洗掉身上的味道，“看來，這個疑墓，或者控制它的某種東西，是有智慧的活物。我們看到的那個是真正的浮遲酒池，其餘的也許是後期才出現的，所以沒什麽特別的機關。不光是果實，還有人的屍體，通通被猴子用作釀酒的材料了。瀑布也許也是一種酒，特殊的酒，連同那個大湖，孕育出巨大的猴子，或者一直在滋養別的什麽。”

眼看猴群就要跑光了，成萬事松開手中的猴子，任由他鉆入左側的某個洞窟：“跟上去看看，我總覺得它們要去的地方是一樣的。路很多，終點只有一個。”

眾人依言跟上，不一會，岔路變得彎彎曲曲，偶爾很寬敞，偶爾又很狹窄，四周盡是茂密的樹葉，直接穿過了墻壁，散發出凜冽的草木味道。而且通道還在往下，一直往下，還會繞回頭，成萬事他們只知道自己在一路朝下，卻不清楚到底還要多久才能到達目的地。

猴子吱吱喳喳叫著，最終消失在一片亮光裏——那是出口。

成萬事率先走出，眼神霎時間冷了，似乎被什麽震懾到，同時又是他十分厭惡的東西。

身後，幾人擡頭，才發現眼前是個半橢圓的空間，從上到下，全是樹葉，還有許多交錯的枝條，宛如鳥巢。巢穴的中央是一座地宮，被茂密的樹葉托起，四周是紅艷艷的果實，猴子們紛紛聚集起來，同心協力摘下果實，不小心戳破的，則流出鮮血一樣的汁液。

而連著那些果實的枝條上，還綴著一具具屍體，懸掛在地宮上方，猶如萬事皆門前的風鈴，微微晃蕩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銅魚夫人的靈感來自於鉤戈夫人，大猴子則是金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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