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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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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池醫院手術室外。

沒有尹老爺在場作怪,慕容灃與靜琬和尹夫人的見面再平常不過;也正因為是尹老爺忽然發病作得怪,慕容灃無需為他的再次出現去找任何理由,靜琬和尹夫人更沒有心情去過問什麽。一聲媽,一聲嗯,沒有任何多餘的解釋和寒暄,代表了尹夫人對慕容灃的徹底原諒和認可。慕容灃又問靜琬爸爸的情況如何,靜琬紅著眼睛簡單作答,慕容灃告訴她不用擔心,他帶來了幾個承州最好的醫生,他們馬上就給爸爸會診。兩人的神情和默契像極了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妻,一切都是那麽自然,不帶一點的尷尬或生分。此時的慕容灃儼然就像一個在外謀生的兒子在得知父親病重時,匆匆趕來醫院,安慰妻子和母親,並與她們一起焦急地等待結果。

幾個小時之後,會診結束,仍然昏迷著的尹老爺子總算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後續的十來天必須呆在重癥監護室裏接受全天候的嚴格看護和治療,主治醫師們紛紛以項上人頭向慕容灃保證尹老爺子將來的平安出院。靜琬和媽媽一直吊著的心才算落了地。

重癥監護室本來是非醫務人員閑人免進的,可慕容灃這一家哪個敢說是閑人?醫院特地給慕容灃、靜琬和尹夫人消了毒破了例。抓捕許建璋的指揮工作都交給沈家平了,這慕容灃一時半會兒也沒有什麽要緊事兒,就跟著靜琬和尹夫人一直呆在重癥監護室裏陪著昏睡著的尹老爺。這可是慕容灃第一次正而八經地與岳母共處一室呢,端茶倒水遞枕頭,一口一個媽,那可是要多貼心有多貼心。

“媽,許建璋鬧得這些事您不用擔心,我已經安排人處理了,家裏的房子你們繼續住著,沒有人敢再來鬧事。”

“嗯,好!”尹夫人尷尬地笑笑,過了一會兒,又搭訕地問著, “嗯,孩子們還好吧?”

“好!他們在家由我三姐帶著,玩得很好!”慕容灃恭敬地答道,又看了看靜琬,“只是,有些想媽媽了。”

尹夫人也看看靜琬,靜琬背對著他們,在那兒看著昏睡中的爸爸,沒吭聲。

“嗯,靜琬他爸好面子,之前那樣說你,你別見怪。”尹夫人尷尬地笑笑,“不過,也不能全怪他。我們靜琬以前可是他的心肝寶貝,他比我還親她。可是靜琬以前做的那些事,確實是把他的心傷透了。靜琬要是幸福也就罷了,可是你們偏偏又鬧成這樣。你一發那個告示,他連商會都不敢去了。”

尹夫人這一席話,不緊不慢,卻是綿裏藏針,把慕容灃羞得都快無地自容了,一旁的靜琬也悄悄地抹起了眼淚。

慕容灃稍稍調整了一下情緒,趕緊向岳母表態:“媽,我以前做的事真的是對不起靜琬,對不起您和爸爸。這些年,我自己也一直是痛悔萬分。請您相信,我會馬上跟程家離了婚。請您和爸爸給我機會彌補這一切。”

尹夫人訕訕地笑了笑,又瞅了瞅靜琬,在心底嘆了一下,唉,老伴兒這一住院還不知會是個什麽情況。可她這個犟女兒啊,有時候也是個認死理的。她這個當媽的要不替她點個頭,她說不定能一輩子在那兒僵著。

就這麽想著,尹夫人沖慕容灃點了點頭:“嗯,孩子們確實需要親爸親媽,需要一個完整的家。等你把婚離了,我再勸勸她。”

“謝謝媽!”慕容灃激動地回答著,又小心地看看靜琬。有岳母打包票,他可有點兒有恃無恐的意思了,蠢蠢欲動的心思全都飄起來了!要不是岳母在場,他可真要抱住靜琬耍起賴來!

大概又過了半天功夫,家平的身影在門外晃了晃,慕容灃悄聲走了出去,一會兒功夫又回來對岳母和靜琬欠身道:“媽,靜琬,我現在有急事需要去處理一下。等處理完了,我再來陪你們。”

“啊,你忙!你忙!不用老記掛著我們。”尹夫人起身相送。

“媽,您坐您坐,不用管我。”慕容灃又孝順地把尹夫人送回椅子上,才躡手躡腳地走出監護室,輕輕地帶上了房門,待轉身邁步,已是虎虎生風,面色陰沈,換了個人似的。

“人在哪裏?”慕容灃嘴上問著,腳步絲毫沒有停頓。

“暫時押在烏池軍部監獄,跟那些在尹家鬧事的黑幫賭徒關在一起,等您發落。”沈家平趕緊跟了上去。這沈家平,把個許建璋關哪兒不好?偏偏把他跟那些被他利用過的黑幫關在一起!也是夠為四少著想的!他知道這許建璋這回是難逃一死,但就那麽一槍打死了,也太便宜他了,讓四少狠揍他一頓吧,也有失四少的身份,還是讓別人替四少把事兒幹了吧!

好家夥,那些個黑幫一看見被丟進來的許建璋,便蜂擁而上,拳打腳踢,邊打邊罵:“王八蛋!你早知道那尹老爺現在還是督軍的老丈人吧!連老子們也敢耍!”

動靜大了,外面的幾個看守走過來嚷嚷道:“註意著點啊,等下督軍還要親自提審他呢,給他留□□氣兒!”

這些黑幫賭棍兒天天靠什麽混的!一聽這看守明顯是話裏有話呀!而他們最拿得出手的也便是打架的技術了!一會兒功夫許建璋全身上下是被打得外焦裏嫩,可臉上還是幹幹凈凈的,讓人咋一看還真懷疑是一個腐屍上裝了顆嶄新的假腦袋。

又過了半天,幾個看守拎著鑰匙進來了:“停了停了!督軍要提審他了!”看守們打開門,走進來,看了看躺在地上死豬一樣的許建璋,大罵道:“奶奶的,打得這麽狠!不會還得要我們擡出去吧!”

“不用不用,官爺,他能自己走!”一個賭棍兒諂媚地對看守說著,又用腳踢了踢許建璋的大腿,“他媽的,還想裝死呢!信不信老子再踢你一頓!”話音一落,旁邊的幾個賭棍兒便又圍了上來。

“行了行了!把他扶起來!”一個看守不耐煩地擺擺手。

就這樣,許建璋一步三晃顫顫微微地被幾個看守拉到了審訊室。那幾個賭棍兒打架的技術可真不是蓋的,許建璋感覺自己身上的每一條骨頭都還是完完整整的,可是它們的邊緣好像都被打碎了似的,全部像齒輪那樣帶著尖銳的棱角,像鋼針一樣狠紮著他的每一塊肌肉、每一個細胞。他每走一步,膝蓋骨更是鉆心地痛。看守每拉一下銬在他手上的鐵鏈,他的胳膊就像要被卸掉了似的。當看守把他硬生生地往椅子上一摁時,他本能地反彈了起來,又被看守給死勁兒摁了下去,他的屁股那個痛啊!

肉體上的痛和那些賭棍兒言語上的侮辱,更激發了他報覆的心理,可是他知道自己這回是在劫難逃了,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在臨死之前做一只搖尾乞憐的狗!因此,在面對陰深深冷嗖嗖走進來的慕容灃和沈家平時,再也沒有了想當年在承州東城監獄的怯懦和窩囊,他是打定主意在臨死之前拉上個墊背的,好好羞辱一番慕容灃!

慕容灃走到許建璋面前,站定,怒氣沖沖地瞪著他,並未立即開口。

許建璋也輕蔑地回瞪著慕容灃。

兩人互瞪許久,終於,許建璋似乎敵不住慕容灃的強大氣場,歪著嘴角將頭扭向了一邊。

“怎麽,不服氣?”

“我是不服氣!”許建璋又回頭瞪著慕容灃,下巴伸得長長的,“慕容灃,你要不是有一個有權勢的爹,你哪一點能比得上我許建璋?督軍?哼,要不是靠一個女人,恐怕你早被碎屍萬斷了!”

慕容灃此時倒不氣急了,平靜地看著許建璋。

“哎,對了,不知道我爹尹老爺現在怎麽樣了?氣得該不輕吧?你說他留洋才子、烏池大戶,獨生女兒卻跟人私奔落得個棄婦下場,現在又敗光了家產,還有臉活下去嗎?嘖嘖,我看真有點兒玄!哎呀,你說,我是該盼著他死呢還是活呢?你說他要是還繼續活著,以他的死要面子,那恐怕是到死都不會原諒你!可他要是死了,那可是到死都沒有原諒你呀,我看她尹靜琬下半輩子都得在他爹墳前懺悔!你慕容灃,這輩子都休想如意!”說到最後一句,許建璋已是面目猙獰。

“你最好祈禱尹老爺平平安安,否則,我讓你全家跟著陪葬!”

“哈哈哈哈,死有何懼?怕的是,你這活著的人,卻生不如死!” 許建璋一字一頓,嘴臉可惡之極,惹得旁邊的沈家平實在忍不住了,上前兩步一把拽住他,猛搧幾個大耳光!

沈家平邊搧邊罵:“死到臨頭了,還嘴硬!”家平的手勁兒可真是大呢,把許建璋的耳朵都搧得嗡嗡作響,鼻子裏嘴巴裏傾刻間就冒出了血,這回許建璋的頭總算不跟他的身體形成太鮮明的對比了。

慕容灃也猛吸著氣,恨恨地瞪著許建璋,剛毅的臉上肌肉微顫,看得出也是在強壓怒火。

許建璋卻絲毫沒被那幾個大耳光影響,看到明顯憤怒著的慕容灃,他更得意了,吐了一口血唾沫,繼續挖苦:“你說你堂堂江南江北十二省的最高統帥,督軍大人,你居然連自己喜歡的一個女人都得不到,你說你窩囊不窩囊?”

“所以你就妄想娶她,來嘲笑我?”

“我呸!尹靜琬一個殘花敗柳,也配一個娶字?你以為我現在還真稀罕她,想娶她?這不過是你家裏那位慕容夫人給我支的招兒罷了。”

“你說什麽?”慕容灃顯然是吃了好大一驚,上前猛地拽住了他的衣領。

“哼,你想不到吧?你這慕容夫人可不僅僅是程家的軍中女諸葛,她還是我烏池賤民許建璋的幕後軍師呢。我也不妨多告訴你點兒事,當年烏池之圍,你真信我許建璋有這麽大能耐,光靠串通穎軍就能把您慕容督軍的空城計給破了?這中間可還有您夫人的一大功勞呢!慕容督軍,你也不想想,你前門剛失火,她程謹之後門就來送水,哪有這麽巧、這麽快的事兒!哦,對了,還有您那個告示,我可是全烏池第一個拜讀的,報社印出來的頭一份兒啊!還是你的慕容夫人親自交到我手上的,要不然,我哪來得及送到遠在惠港的尹靜琬手上!哼!可笑之極,你慕容灃自命不凡,卻跟陷害你的人同床共枕整整五年,還讓她有了你的孩子,你說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哈,我看你慕容灃這輩子都是個笑柄!你一看到她給你生的那個孩子,你就如同吃了只蒼蠅!你這輩子都別想快活!哈哈哈……”

“你找死!”慕容灃一聲怒吼,閃電般拔出腰間的槍對著許建璋的腦門就是一陣狂打,等身後的侍衛們反應過來時,許建璋的腦袋瓜早已開花,腦漿四濺。

家平和侍衛們都擔心地看向慕容灃,但見他重重地喘著氣,雙眼血紅又如同噴了火般還在死瞪著許建璋的屍體,握槍的手咯吱作響,青筋暴突。

他們誰也沒有料到,許建璋居然跟程謹之一直有著勾結,而程謹之在背後所做的事比她表面上做的那些更為可惡!簡直就是骯臟!他們更沒有料到,就在慕容灃把許建璋突突成篩子的時候,程謹之在承州督軍府也鬧翻了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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