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 孫佑宸領了班上的女同學來到店裏, 盡管奚川已經提前得知他有同學來這裏吃飯, 但見到那群年輕女孩時還是意外了一把，他原以為是男生來吃飯，結果全是女生, 佑宸跟班上的女同學這麽熟了嗎？奚川看著孫佑宸跑前跑後地為那群女同學服務，不少人還是頭一回吃串串，連味碟都不知道怎麽調, 都拉著孫佑宸問東問西的, 他也耐著性子一一給予幫助，一群女生圍繞著他, 就跟眾星捧月似的。

那群女生結完賬之後，孫佑宸跑來跟奚川說：“哥, 我給我同學打了八折，她們第一次來, 還有個同學今天過生日。”

奚川說：“那怎麽不免單呢？”

孫佑宸嘿嘿笑：“那可免不起，我們班就這麽九個女生，今天要是免了單, 以後她們也來這裏過生日怎麽辦？我要一個個都免了嗎？那我要被吃窮去。”

黃杏正好進來給客人買單, 接過話頭說：“喲，才九個女生啊，你們班總共多少人啊？”

“三十五。”

黃杏笑著說：“三十五個人才九個女生，那女生可是稀有資源啊。佑宸你可要先下手為強啊，我看那個長發美女就挺不錯的, 人家對你印象好像也挺好的，趁早拿下來。”

奚川扭頭對黃杏說：“你們怎麽都進來了，外面沒客人了？”

黃杏想起正事，將手裏的錢遞給孫佑宸：“找錢，一百六十八，這是兩百，找三十二。”

孫佑宸趕緊打開腰包找錢，雖然現在電子支付的多了，但也會遇到現金支付的客人，零錢還是要準備的。

黃杏拿了零錢出去，還不忘回頭笑嘻嘻地對孫佑宸說：“聽姐的沒錯，你現在是最美好的年紀，所以一定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這才不枉此生！”

孫佑宸有些心虛地看一眼奚川，奚川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他頭皮有些發麻：“你看我笑什麽？”

奚川一副家長的口吻：“談戀愛可以，但是記得不要出格。”

孫佑宸鼓著腮幫子：“我才不談戀愛呢，你看我現在忙成這樣，哪有時間談戀愛。而且對我這樣的窮人來說，戀愛就是奢侈品，我還是先想想怎麽賺錢比較切實際一點。”

奚川聽他這麽說，沒再說什麽，轉過身去的時候嘴角微微揚了起來。

自從蘇文雯去孫佑宸店裏吃過飯之後，覺得自己和孫佑宸熟悉了，上課的時候盡量坐他旁邊，一有機會就主動找他說話，甚至還想讓孫佑宸這個本地人當導游，帶她出游、逛街等。孫佑宸雖然沒談過戀愛，但也察覺出了對方的意思，當蘇文雯再接近他的時候，他都會拉著王熙峻，讓他給自己做擋箭牌，或者盡量給他們創造機會，然後將自己解放出來。

說實話，孫佑宸還真沒多少時間陪人，他除了上課，還要做作業、畫畫、剪輯視頻、學做菜，晚上還要回店裏幫忙，根本就沒有閑暇時間，每次都是來去匆匆，學校裏的社團他一個都沒報名，班級的活動他也是能不參加就不參加，跟班上同學接觸得也不多，是最邊緣的一個人。

蘇文雯也是個聰明人，如此幾次，她也就知道了孫佑宸並不喜歡自己，否則不會總叫王熙峻來摻和，於是慢慢就不再主動找孫佑宸了。孫佑宸樂得清閑，畢竟他並不擅長跟人打交道，尤其是跟女生。

自國慶節過後，串串店的生意也日益穩定下來，最清淡的時候也能有八成上座率，通常情況下都能滿座，每逢周末的夜晚，客人都要排隊拿號等吃飯，最多的時候能排到五十號開外。擴大規模後第一個月算完賬，除去所有的開銷，純賺了三萬二千多，按照目前日均流水不低於四千的流水收入，一個月至少能純賺兩萬多，這讓奚川和孫佑宸倍受鼓舞，第一次創業就能取得這樣的成績，可以說是很不錯了。

雙十一本來是光棍節，被某電商極力推動成了消費狂歡節。孫佑宸和奚川也趁著打折的機會打算買一些東西，所以10號晚上還提前了一點關門回去準備購物。孫佑宸用奚川房間裏的衛生間洗了澡，頭發還沒擦幹，就坐在奚川床上刷手機淘寶，看看還有什麽需要加購物車的。

奚川也抓緊時間洗完澡出來準備網購，他答應奚媛了，要幫她買一些東西的。看見孫佑宸的頭發還在滴水，便將自己頭上的毛巾扔到了他頭上：“擦擦。”

孫佑宸正低頭專心看著手機，突然眼前一黑，又聽見奚川的聲音，抗議地“嗯”了一聲：“等會兒再擦，我先加購。”

奚川伸出雙手，在他頭上用力揉了揉：“這麽涼快，洗個頭也不擦幹，感冒看你怎麽辦。”

“嘻嘻，謝謝哥。”孫佑宸笑嘻嘻地享受著奚川的服務，還不斷地指揮奚川，“你輕點兒。好了，好了，快點，馬上到點了。”

奚川將毛巾從他頭上拿下來，語氣寵溺地說：“懶死你得了。”

零點剛過，大家都忙著去刷新支付，系統繁忙得癱瘓了，孫佑宸和奚川兩個人拼命刷新著搶購，一些限量的商品已經賣光了，不過還是搶了一些。兩人正有些興奮地討論著自己買到了什麽，奚川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一下，是黃杏打來的，孫佑宸也瞥見了他的手機來電顯示。

奚川接通了電話，黃杏在那邊說：“奚川，今天是光棍節，我不想再過光棍節了，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黃杏的語氣非常正經，不像平時開玩笑的語氣，而且她已經有一陣子沒跟他表白過了，奚川都快要忘了她來店裏工作的目的了，看了一眼身邊的孫佑宸，說：“不好。”

那頭的黃杏似乎並不意外，只是有些懊惱地說：“我就知道你不會答應的。靠！老子又失戀了，不跟你說了，我要去買買買，來彌補我受傷的心靈。”說完洩憤似的掛斷了電話。

奚川看著被掛斷的電話，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黃杏還挺有意思的。孫佑宸一直豎起耳朵在聽他們的對話，不過根本沒聽到黃杏說了什麽，只是大概能猜到一點：“黃杏打來的？”

“嗯。買好了嗎？”奚川問。

孫佑宸問：“她跟你說什麽？”

奚川打了個哈欠：“沒什麽，買好就回去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呢。”

其實趁雙十一表白的人還不少，比如王熙峻就跟蘇文雯表白了，不過並沒有成功，而蘇文雯本來是打算跟孫佑宸說點什麽的，被王熙峻的表白打消了念頭，王熙峻是孫佑宸的室友，他們關系又那麽好，她剛拒絕一個又向另一個表白，這樣不大好。

孫佑宸倒是沒想過表白，他覺得自己的喜歡可能永遠也說不出口，只要好好享受和奚川在一起的當下時光就可以了，將來會怎樣，誰知道呢？

被黃杏再次表白，這事兒並沒在奚川心裏留下什麽痕跡，他覺得黃杏應該早就知道了，也不會介意。但這一次黃杏不像從前那樣一笑置之，下午四點半，她準時來了店裏。今天是孫佑宸一周裏唯一滿課的一天，連晚上都有選修課，而且是個巨嚴厲的老師上的，被點名缺席的話就要掛科，所以沒人敢不去，這一天也是他一周中唯一不回家的日子。

黃杏找到正在廚房裏忙碌的奚川：“奚川，問你個事兒唄。”

奚川頭也不回地說：“說吧。”

黃杏說：“你就不能停下來看我一眼？”

奚川正在炒火鍋底料，扭頭過去看了她一眼：“沒見我正在忙呢？”

黃杏嘆了口氣：“奚川，你討厭我嗎？”

“不討厭。”奚川很幹脆地答。

但是黃杏臉上沒多少喜悅之色：“那你喜歡我嗎？”

這個問題倒是讓奚川猶豫了一下，才說：“不喜歡。”

在等待的幾秒鐘之內，黃杏臉上露出了希冀，他會猶豫，那麽說明可能還是喜歡的，結果卻等來這麽一個結果：“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你猶豫什麽啊？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奚川停下手裏的動作，看了一下，肖帥兄弟倆不在店裏，便說：“我猶豫的原因是，作為朋友，我覺得你挺好的，但是你說的那種男女之間的喜歡，完全沒有。”

黃杏眼裏發出了光彩：“那就說明我還是有機會的對不對？”從朋友過渡到情人的也不是沒有，有的人就是慢熱，日久生情嘛。

奚川看著黃杏的喜悅，有些於心不忍，但還是很堅決地搖頭說：“沒有。”

黃杏不相信：“為什麽？你怎麽知道不可能？試試就知道了。”

奚川嘆了口氣，走到門外去，發現那對表兄弟正在外面擺放桌子，便回頭來對黃杏說：“我覺得還是不要試了。我應該不喜歡女生。”

“啊？！”黃杏楞了片刻，然後爆了粗口，“我靠！你不是在騙我吧？我靠，我靠！那你之前怎麽不說？你這不是在欺騙老子感情嗎？”

奚川看一眼黃杏，不知道說什麽好，他從一開始就沒回應過她的追求，哪來的欺騙，他轉過身繼續炒火鍋底料。

過了好幾分鐘，黃杏終於消化掉這一事實了，伸出手來拉奚川的袖子：“奚川，你剛說的是真的？你是為了拒絕我跟我開玩笑的吧？這種事並不好笑。”這種事對黃杏來說並不陌生，她的朋友圈子裏不僅有gay，也有拉拉，她見過太多的悲歡離合，所以並不覺得只是個簡單的性向選擇。

奚川看她一眼：“你覺得我有必要拿這種事來開玩笑嗎？我只是讓你知道，不值得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黃杏紅著眼瞪著奚川：“你真喜歡男的？是孫佑宸嗎？”

奚川連忙“噓”了一聲：“這件事我就跟你一個人說了，希望你替我保密，誰都不要說，包括佑宸。謝謝！”

黃杏擡起腳踢了他的小腿一下：“我呸！你拒絕了老子，還想讓老子幫你保密，那有這麽好的事！”

奚川知道黃杏生氣了，但是並沒有真恨自己，便說：“幫我保密吧，以後我給你做好吃的。”

黃杏紅著眼瞪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用力吸了一下鼻子：“這可是你說的，我想吃什麽你都得給我做！”

奚川看著她的紅眼睛，點了點頭：“可以。盡量不要太覆雜！”

“我今天就想吃開水白菜！”黃杏一開口就點了最難的菜。

奚川苦笑了一下：“這個難度太大了，沒有時間也沒有材料啊。要不弄個上湯白菜吧？”

黃杏氣呼呼地說：“我就知道，應付我就會偷工減料！要是孫佑宸想吃什麽，你肯定什麽都給他做。”

奚川哭笑不得：“他不會讓我做開水白菜的。”

“才怪！上次他過生日你給他做了那麽多菜，也不叫我來吃！”黃杏氣呼呼地開始算賬。

奚川說：“你一般不都是睡到下午才起來嗎？”

“你管我睡到幾點起來？你們沒通知我，就是沒把我當朋友！”

奚川說：“其實是佑宸怕你破費給他買生日禮物，所以沒告訴你。下次我一定告訴你，你過生日的時候我給你做頓大餐，好吧？”

“我過生日要到明年七月了。不過你都說了，我反正記得，這頓飯你欠我的，我也要做十道菜，不行，得十一道！”黃杏的情緒終於穩定些了，開始斤斤計較起來，雖然她大大咧咧的，但到底還是個女生，有點記仇。

奚川笑著說：“沒有做單數的，要不十道，要不十二道。”

“那就十二道！還有今晚上的上湯白菜，趕緊給我做吧，這是封口費！”黃杏斜睨著奚川。

奚川點頭：“行，我馬上就做。”上湯白菜比較簡單，只要有高湯就行，而高湯是他們店裏每天都必須熬的，因為火鍋湯底少不了它。

黃杏從廚房裏出去，她也不去幫肖帥的忙，坐在店裏發呆，今天受的打擊有點大，喜歡的男生突然告訴自己說他喜歡男的，一般女生誰接受得了？灑脫如她也難以承受。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原本總是貼著各種漂亮指甲的手指光禿禿的，想到自己每天大晚上在這裏站幾個小時，一個月掙的錢還不夠自己的油費，以前覺得自己為愛情犧牲特別偉大，現在真是莫名覺得委屈，又想到以後每天都要看著奚川和孫佑宸在自己面前秀恩愛，她就更委屈了，最後忍不住“哇”地大哭出聲。

她這一哭，把奚川嚇了一跳，趕緊跑出來問：“怎麽了？怎麽哭了？”

黃杏哭了一會兒，吸著鼻子說：“老子不幹了，我要辭職！”

雖然奚川知道這一天遲早回來的，不過她一提出來，還是覺得挺突然的，尤其是今天孫佑宸還不在，他說：“辭職也可以，明天可以嗎？你今天都來了，就幹了今天吧。”

黃杏用力吸一下鼻子：“我看著你們就難受，幹不下去了！”

奚川說：“今天佑宸晚上有課，他不回來。”

“真的？”黃杏眼睫毛上還掛著眼淚，“那我就幹了今天吧，明天就不來了。”

“好，謝謝啊！你還想吃什麽菜，我給你做吧。”奚川覺得有些頭大，原來黃杏也是會哭的，他以為她天不怕地不怕呢。

黃杏擦了一把眼淚：“我要吃泡椒鯽魚、釀青椒、香酥雞、粉蒸肉、臘排骨……”

奚川一聽頭大：“停、停、停，我看著做吧。”

黃杏又說：“我明天就不來了，你把那個泡菜壇子送我吧。”

奚川覺得自己碰上進村的鬼子了：“我另外給你腌一壇吧，過幾天你再來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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