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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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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司空緲拉著葉真真一起上了她的大奔。

她先讓司機送葉真真和小助理回家。

經過這一役後,葉真真對她的態度大為轉變。揮手拜別的時候,葉真真還囑咐她,好好保養身體,小助理更是趴在車窗上,眼睛亮晶晶地跟她告別。

“司總,謝謝您,我會越來越好,不負您的期望的。”小助理小聲對她說。

司空緲喜歡這麽上進的孩子,亦對她莞爾一笑。

可獨自一人回到家裏的時候,她的笑容就消失了。

……

臨睡前,司空緲把兜裏的眼鏡放到床頭櫃上,金邊眼鏡鏡片薄,幹凈又保養得宜,在燈光下熠熠發著光。

“果然,你已經討厭我了啊……”司空緲瞧著這副眼鏡,心底酸酸的。

她知道陸容是個眼裏容不了沙子的人,她之前那樣對他,肯定已經被他討厭了。

在見到他之前,她一直害怕著,害怕他恨她,害怕他兇她,害怕在那次醉酒事件之後他未知的態度。

一見之下,對方果然連話都不肯跟她說,唯一說的那幾句話……

“病沒好就不要來,耽誤事,還丟人。”

“也別來上班,耽誤工作,還丟了鼎星上層的臉。”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低沈,說著的話像刀子一樣,挑開她的皮肉,刮著她的腹腔。

……

如果是平常的司空緲,她一定會包容他的傲嬌,知道那肯定是反話,是在勸她多回家躺躺,不要來上班,不要來逞強。

可是她已經不是平常那個傻乎乎的,不往心裏擱事的司空緲了。

她辛苦地懷著孕,妊娠反應是正常人的數倍,這令她痛苦不堪。更甚的是,獨自一人承擔這份痛苦的孤獨,與獨自面對黑暗未來的寂寥。

司空緲一個人承受著這一切,她依然可以強作強悍地面對敵人,卻把小刺猬最柔軟的小肚皮給了他。所以他的一點點話語,就能夠把她刺得傷痕累累。

“那就這樣吧。”司空緲反倒坦然了,她在心頭下了一個決定。

本來還想再考慮一下的,可知道了孩子父親的態度後,她決定再決然一點。

女人闔上眼,最後親吻了一下眼鏡的邊緣。

既然他們以後註定橋歸橋、路歸路了,這個孩子又可能是夢裏那邪惡的天才寶貝,它既無人期待,又沒有燦爛的未來——

她決定打掉這個孩子。

……

夜裏洗漱熄了燈之後,司空緲鉆進被窩裏,她的身體又開始起了反應。

今夜連軸跑了幾個地方,又是氣勢十足地和蘇錦母女battle,又是笑語盈盈地與S家老頭子談聲音,過度的勞累導致了她身體又開始不舒服起來。

肚子發脹發硬得難受,陣陣不規律的宮縮,令她蜷縮起來,抵禦這股疼痛。

司空緲顫抖著手,幾經猶豫,還是撫摸向了肚子,“餵,你乖一點啊。”

“是不是知道……知道我不要你了……鬧脾氣啦……”

“下次不要不長眼睛了,投胎到我這種把爸媽都克死的天煞孤星身上啦……下次啊,一定要投到一個幸福的家庭,你的爸爸愛你的媽媽,他和你的媽媽也一定會很愛很愛你的……”

她的語氣,又溫又柔,如同一行水荇兒一般絕句。

“乖啦……不要哭了……”司空緲是不哭的,她要麽是肆意地笑著,要麽是對人用著狠狠的目光,可當她說著這些溫柔話語的時候……

她卻哭了。

“乖啦……”

“乖啦……”

我的小寶寶吶。

黑暗的被窩裏面,她輕柔地撫摸著肚子,一遍又一遍嗚咽地安慰著肚子裏的孩子。

慢慢地……慢慢地……她果真不痛了。

慢慢地……慢慢地……

她睡著了。

……

司空緲穿著幹練的大衣,來上了班。

路過一家煎餅攤的時候,見那噴香噴香的蛋皮上撒了蔥花,茲拉茲拉的油上浮的鹽粒,原本吐得翻天覆地,食欲不振的她突然就饞得厲害。

遂買了兩個,提一個啃一個,一路到了公司。

她摸了摸肚子,自言自語,“今天你怎麽這麽乖,是不是因為我不要你了,所以你才要掙表現。”

肚子當然不會回答她。

她嘻嘻一笑,似乎又恢覆了以往的怡然自得,“我告訴你,你別這樣討好我。你越是這樣,我就越懷疑你就是魂穿過來的天才小混蛋。”

“就算打掉你,我都要把你捐獻給國家實驗室。”

肚子應景似地痛了一下。

司空緲哎喲一聲,扶著腰更樂了。

這是一種夕陽西下的快樂,她知道自己就要和這個孩子分別了。

到了辦公室,她脫掉大衣,諾大的辦公室空蕩蕩的,張纖已經去了日本旅游。

話說連張纖都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呢……可能等她回來的時候,她的肚子早已經空空如也了。

張纖再也沒有機會知道了。

司空緲整理了心情,給自己倒了一杯氣泡水,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首先是蘇錦的後續處理,她已經和藝能部打好了招呼,藝能部和法務部配合,很快出臺了針對蘇錦事件的流程性報告。

蘇錦的未來,也被藝能部一手掌控了,除非實在有外力幹擾,否則她翻不出鼎星的五指天地。

處理完蘇錦的事情後,她自然把目光放到了傅靈靈身上。

然而……令她驚訝的是,傅靈靈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到辦公室當她的茶水小妹。

【沒來麽……】司空緲思忖,傅靈靈可比蘇錦雞賊多了,據葉真真的小助理透露,那換禮服的騷操作,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傅靈靈的功勞。

所以她現在要麽是灰溜溜地跑了,要麽就是還在蘇錦那裏。

而蘇錦那邊,司空緲也不想去聯系。

介於暫時分管人力部的張纖正在度假,司空緲只好暫時放下處理傅靈靈的事情。

雖然是說,怕夜長夢多。

不過也只能等到張纖回來,才能正式辭退她。

司空緲只好擱置了這件事,將目光放到了準備下午的董事會上。

昨天已經和S家的老頭子通了氣了,這次會上一定會重點強調頂奢品牌伯利的廣告代理商競標事件。

在夢裏,這件事是她命運的轉折點。

那時候,夢裏“司空緲”深愛著陸容,一心想為他打江山。

在得知伯利將在華國重新遴選代理商之後,聽信了廣告部部長,也就是她一手提拔的學弟樊隨的讒言。

幾乎掏空了自己的家底,交給樊隨通關系,提前知曉了伯利競標的題目。

“司空緲”自信滿滿地力排眾議,成立了團隊,幾乎在伯利正式公布題目的前一個月,便開始著手準備。

她日以繼夜、不眠不休的工作,除了加深員工對她的不滿之外,所有的成果,幾乎全成了為人作嫁的衣裳。

傅靈靈只通過了一杯澆濕策劃案的咖啡,就得到了董事會一邊倒的憐憫。

明明是傅靈靈毀了她的心血,可所有的人卻都站在了傅靈靈那一邊。說她刻薄,說她歹毒,說她沒有人性,連原諒一個小小的新員工都做不到。

她的半個親信樊隨,更是帶走了她所有的策劃結果投靠傅靈靈;而那時候站在傅靈靈身邊的袁崢,則通過黑客技術,偷了剩下的零星資料。

正是在這個事件上,傅靈靈第一次嶄露頭角,通過打臉“司空緲”來成功上位。

而現實中,司空緲睜開眼,她不會讓這些事再發生了。

……

“陸董,董事會馬上就要開始了。”蔡秘書提醒陸容。

陸容這才從桌上醒來,他昨晚一夜沒有睡著,今天倒是補了一下瞌睡。

電腦屏幕瑩瑩閃爍著光,上面關於育嬰的網頁還沒有來得及關。

他握住鼠標關了網頁,朝蔡秘書點了點頭。

出門去,依舊是手握手杖,西裝筆挺的那個陸董,他一一與路過的董事打了招呼,在拐角上,他瞧見了縈繞在他夢裏久久不去的那個身影。

女人穿著絨絨的平底鞋,一件駝色大衣,大衣裏面套了一件修身的高領白毛衣和一條棉筒裙,她把自己包裹地毛茸茸的,像只——

兔球球。

陸容的腦海裏,突然蹦出了這三個字。

連帶著她的形象,也變成了一只雪白的垂耳兔,這種生物,是慣常會孕育後代的。

陸容喉頭聳動,他的眼睛往女人的腹部逡巡,很難相信,她這麽平坦的小肚子裏,居然會藏了一個生命。

“你身邊除了張纖,就沒有人了嗎?”陸容的耳朵熱熱的,心跳得有點快,故意板著一張臉,走到她身邊,居高臨下地,矜持地問了一句。

他的本意是,張纖已經走了,那還有沒有人可以照顧她了。

哪知她面色一白,像是被刺了一下。

旋即掛上一張假笑擡起頭來,“陸董知道,我一向人緣不好。纖纖走了之後,很多事都是我自己完成的。”

說著,快步走上前去,遠離了他。

陸容杵著拐杖,腳快不了。眉頭微蹙,他感覺得出來,她像是生氣了。

他心中有些懊惱,又脫不下那一股矜持。

畢竟是她先說,她要玩他、搞他,他不能就這樣舔著臉過去。

可今時又不同往日,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司空緲了。

她是個有身子的人。

陸容想了一個晚上,和一個上午,這麽長的思考時間,足以他收購一家中等規模的公司了。

他決定了一件事,她肚子裏的孩子,他一定是要要的。

如果那是他的孩子,他會負起責任——

他雖然不喜歡孩子,可一想到,這孩子是司空緲的……

而司空緲在那晚醉酒之前,就算是偽裝也是偽裝得很乖的。如果是像少年時的司空緲一樣乖的孩子,他的心裏好像也暖暖的,也能勉為其難地接受。

如果那不是他的孩子,是那小黑臉袁崢的,那司空緲也太可憐了。

其實不要那狗男人也好,他陸容又不是養不起司空緲,養不起那孩子。他想那孩子生下來,他也有足夠的錢和能力,把孩子撫養成一個跟他親生父親完全不一樣的正直的人。

……

這樣想著,董事會開始了。

這一天有點特別,明明已經向董事們發了郵件,說明這次董事會會套路關於伯利策劃案的事情,可平時最喜歡搞事的董事代表王董事卻沒有來。

陸容詢問跟王董事走得近的一個董事,“王董事今天怎麽沒來?”

那位小董事也一頭霧水,“昨日王董事還說會準時參加。”

“不等了,咱們開會。”陸容果決說道。

這一次伯利策劃案,所有的董事就跟打了雞血一般,從未有過的與陸容一致。

S品牌本來就與鼎星有著多年合作,所以S的頂頭企業伯利與鼎星有著天然親密的關聯。

如果鼎星拿到這個廣告代理權,無論是時尚界還是廣告界,鼎星將會在業界有著更大的話語權,吞並更大的版圖。

在目標上,所有人從未有過的一致,而在項目領導人人選上,董事們與高層開始各懷心思起來。

在眾多激情高昂的討論中,陸容覷了一眼,司空緲安安靜靜的,真的猶如一只垂耳兔,縮進了自己雪白的絨毛裏。

他的心,莫名空了一截,空的那截被兔絨絨填滿了,軟軟的。

討論到最激烈處,一個面容英俊,西裝筆挺,頭上抹了頭油的年輕男子站起來,“身為鼎星的廣告部部長,我的個人意見是,我們需要一個殺伐決斷與吃苦耐勞兼並的項目負責人。”

“我推舉司空緲,司總。”年輕男人名叫樊隨,年紀輕輕已經成為了鼎星高層。

人人都知道,他是司空緲在Q大的學弟,一手提拔起來的青年人才。

這次機會與他領導的部門息息相關,所以就順勢將資源餵到了司空緲口中。

方才熱烈的氣氛瞬間降溫,很多人開始明目張膽地竊竊私語,用這樣具有侮辱性的舉動,來反對這個提議。

“怪不得司空緲從方才開始就不說話,原來是已經另外有了喉舌啊。”

“這招釜底抽薪用得妙啊,司空緲越來越精了。”

……

……

“夠了!”陸容驀然出聲。

所有人瞬間安靜如雞。

以往總覺得,司空緲一個獨霸一方的女魔頭,見慣了以往陸家爾虞我詐,處理這些小蝦米游刃有餘。

可方才,見到她一言不發,蜷縮成了一團的樣子,他第一次感覺到,她竟是柔弱的……

她也是一個需要保護的人。

“司空緲這一次,不會擔任伯利廣告案的負責人。”陸容聲音不大,卻一錘定音,威懾十足。

這個案子太大也太累了,司空緲的身體是負荷不了的。

此話一出,全場鴉雀無聲。

唯獨司空緲,規規矩矩站了起來,一臉素顏顯得恭謹無害,她向董事們鞠了一躬,“我完全服從陸董安排,此次策劃案能者居之。”

見司空緲本人也發話了,很多董事松了一口氣來。

在他們眼裏,陸容與司空緲是一體的,而他們必須去掣肘他們的權力,否則董事會的權力將會被架空。

這一次司空緲不參與,那對於董事會來說,無疑是件好事,他們可以安插進自己的人。

接下來的討論,就順理成章得多了。

大家一致推舉了廣告部部長樊隨擔任此次伯利策劃案的負責人。

正要散會之時,一直沒有到場了董事代表——王董事才姍姍來遲。

他是一個五六十歲的中老年人,頭發染得油黑,精神矍鑠,保養得宜。

他一進來便向眾人討饒,“這一次去接了許久未見的侄女兒,所以來遲了。”

一群人哪裏敢怪罪,也有王董事的親信,很快將此次的會議結果告知了遲來的王董事,王董事點著頭聽了。

他轉過頭來,對陸容公然道,“此次你們說了算,不過我有一個侄女兒,年紀輕輕,初來乍到。可否進組觀摩一下,也好跟前輩學習,增長增長見識。”

這番話,放到私下裏說便行了。

這樣大喇喇地公開向陸容討要一個項目組裏的職位的做法,令陸容不禁蹙了眉,但已經被架在這裏了,陸容知曉,王董事是勢在必行的。

王董事也給了陸容一個臺階,“不過是讓她端茶送水也好,不會影響了你們。”

董事們見頭頭這樣說了,紛紛開始扯一些家長裏短,減少公權私用的觀感。

“既然樊隨在場,找項目負責人比找我管用。”陸容不欲再理這些打哈哈的董事,“你們慢聊,就此散會。”

說到散會的時候,陸容看了司空緲一眼,本想讓她跟自己一起走。

可他發現,司空緲一動不動地望著門外。

門外,紅色的窈窕人影晃動。

司空緲眼睛睜得大大的,她看見了一個陰魂不散的人影,那個人……今天找上找了一個上午都沒找到。

而此時,那個人影穿著名貴的衣服,把那張平平無奇的臉都襯得嫵媚動人,尤其是那雙眼睛,似有若無地往裏間瞟來。

瞟向裏間最為出眾的男人。

司空緲瞬間明白了,這個人就是王董事口中的侄女兒。

這狗日的原劇情線,傅靈靈不知又遭遇了那番奇遇,她又他娘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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