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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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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

一把刀被迅速遞到了手邊,師霽從口罩上方瞟了胡悅一眼,她眉毛都沒擡,動作沒遲疑,可卻沒有任何眼神接觸,顯示出她意識到自己正在和師霽一起做手術,而非是某個不特定的資深上級醫師。

這是……冷戰?

挺有趣的,從各個角度來說都是如此,他本以為胡悅是絕不會對他發脾氣的——事實上,很難想象她對任何一個人情緒失控,但在所有人裏,師霽可以肯定,自己應該是離她的怒火最遠的那個人。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身份地位,還因為他的性格:任何一個對師霽稍有認識的下位者,當然都可以想象得出來,對他甩臉子的後果會是多麽的恐怖。

胡悅這是難以控制自己,還是肯定這種程度的冷待不會影響到她的待遇?她對自己的信心就這麽足嗎?

師霽是有一點詫異的,因為胡悅想要從他身上得到的東西很多,而她也的確全方位地處於弱勢。像是昨晚那樣,想方設法地側面解釋,這才是她應有的反應,就算她有理也是如此,更何況,昨晚完全是胡悅理虧:那個袁蘇明,和J'S談了這麽久的合作,他就像是個死人一樣一無所知,胡悅要麽是缺乏政治敏感性,要麽就是有意把這一次的合作機會當作籌碼,和駱真交換了什麽。

至於他們兩人的交情,那是另一回事。師霽不去過多考慮,他不缺乏男性魅力的自信,更何況也沒有因此生氣的身份,就像是胡悅根本沒有生氣的理由一樣,以他們現在的關系來說,真實的情緒和表現出的情緒,也許不會一樣,但必須適合他們現有的關系,這可以說是他和胡悅的默契。誰先失態,事實上,誰就輸了。

她就這麽輕易認輸嗎?這麽說的話,昨天他開的那句玩笑,有那麽過分嗎?甚至能讓胡悅拋開所有這些厲害關系,在一夜之後,對他大擺臉色?

他的第一反應,的確是胡悅也許藏著什麽計劃,在他心裏她不是這樣沖動的人,但經仔細觀察,又不像是,師霽是真有點想不通了,這世界上能讓他想不明白的事並不多:胡悅這是怎麽了?

“註意患者出血。”

“好的。”

“現在你來縫合。”

“嗯。”

當然不會一言不發,交流的時候,胡悅的語氣也很正常,但一整場下來,除了業務交流以外,沒有一絲別的多餘的表示。師霽總算可以肯定胡悅確實是生氣了,而且氣得不輕,這是什麽,無理取鬧是女人的特權?

他自然不會慣著這樣的毛病,師霽也想看看胡悅到底能挺多久——胡悅從他身上,想要得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她總不可能這樣無限制地冷戰下去,到時候,她該怎麽下臺?

不過,如果有什麽能讓她突然變臉的話……

做完手術出來,師霽給周院長打了個電話,又打電話問祖父的好,他一向是多疑且謹慎的,雖然這案子如果有突破,a市警方不可能沒收到消息,他自然會得知風聲,但胡悅的表現,讓他覺得多打一個電話也無妨。

回饋和他想得一樣,案子進度一如往常,嫌犯的dna已經進入重點庫,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匹配的數據。所以胡悅並不是已經知道了兇手,感覺從他身上得不到信息,所以就拿起喬來,她甚至是冒著再也汲取不到信息的風險在和他鬧脾氣。

……一句玩笑話,有那麽好生氣嗎?

看看她的性格也好。

師霽的計劃,是他平時常做的那種,胡悅心思很深,即使到了今天,他也不能說自己就完全認識她了,有這樣的異常狀態,當然是多觀察一段時間最佳,如果條件許可的話,再加以刺激,也許他就能看到更多。只是她為什麽生氣他並不清楚,甚至她什麽時候生氣的,他都不知道,所以後者的計劃,恐怕是要遺憾擱淺了——只可能是因為這個擱淺。

前者,他倒是有恒心實施下去,以他們現在的接觸頻率而言,師霽也蠻好奇,胡悅打算怎麽隔絕和他的接觸,她想在兩個醫院立足,處處都要狐假虎威,別人給的是‘師醫生愛徒’的面子,這個人姓胡還是姓戴,他們其實並不在意。如果兩人的疏遠,被別人看出來了,她的工作怎麽展開?

他當然有足夠的底氣等,也有足夠的理由,那個袁先生的帳,總是要算的,他也很好奇,是不是隨便哪個阿貓阿狗想和她做朋友,胡悅都會欣然接受,就這麽不挑的嗎?

但,師霽也沒想到,胡悅這麽能忍——接連三天,她都做得到,人前公式笑容,‘師主任’不離口,旁觀者心就算再細,恐怕也挑不出毛病,不是每個人都會註意到‘師老師’這個稱呼已消失。

至於人後……都沒有獨處,哪來的人後?份內事做完,胡悅掉頭就走,看他的眼神冷漠而充滿了仇恨,讓人多少有點哭笑不得:都是成年人了,如此不按牌理出牌,真的好嗎?

師霽有一千萬個理由對她小懲大誡,也有一千萬種手段達成目標——而且他當然不可能主動求和,這簡直就是在開玩笑,他沒把她當場開除出十六院,已經算是夠留面子了,甚至可以說是失常。讓他堆起笑臉去主動找胡悅搭訕?那他不如從十六院樓頂跳下去。

“對了,怎麽沒看到胡醫生?”

宋太太問,她手裏還拿著ipad,從機器上緣看了師霽一眼,“我還以為,她也會參與門診。”

本來他也預算了如此,宋晚晴是師雩的前女友,兩人甚至沒有正式分手,胡悅當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接觸宋晚晴的機會。也正是因此,他和宋晚晴不謀而合:小孩子不必在方案決定下來之前,就知道自己要整容,所以第一次面診,最好是約出來自然地進行。宋晚晴顧慮女兒,師霽不想讓胡悅在場假公濟私,一起約出來吃個晚飯,看來就是更合適的選擇。不過,師霽沒想到現在這已不是個問題:胡悅主動把宋晚晴在oa裏轉到他這邊,也沒有叮囑行政將她作為副手添加進去,這樣,排門診的時候,她就不會被排進來。

是真的連宋晚晴都不在乎了嗎……

師霽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他想這是因為有些事脫離了他的掌控,他轉念間就下了決定,“本來是應該來的——後續,會有很多工作需要她來參與,但是最近我們人手不足,她接了別的客戶。”

宋太太對胡悅印象不錯,她欣然說,“我知道,你大醫生,指望不上你,既然胡醫生還在這案子裏,那我就放心了。”

確實,這麽大的手術,總是有副手的,大醫生也都很忙,很多時候,小組副手的工作也包含了和患者家屬溝通——師霽也確實是個很忙的醫生,他請人來,是幫他做事的,而不是來和他吵架的。

這已經是胡悅鬧脾氣的第五天了,就算再氣也該回歸現實,恐怕只是還少個下臺階而已,送走宋太太,師霽主動去敲她,“叫行政把你排進檔案裏,之後,和宋太太的聯絡工作,就由你來負責。”

她若是生氣,恐怕有大半是氣怒在他和宋晚晴私下見面上吧。雖然這很沒道理,但師霽也只能如此揣測,這樣的話,把和宋晚晴聯系的工作交到她手上,也可視作是隱晦的讓步與求和,師霽心想,胡悅總該明白他的意思——消息發出去以後,他竟然有了罕見地忐忑,她回了個簡短的【好的】,可能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卻仍還有點氣頭,不願這麽輕易就放下架子,這也正常,再給點時間,下次見面的時候,應該就能看出區別了。

下次見面,按照常理,應該是下午四點多,他們都要從J'S出發回十六院大查房,以前,胡悅到點就往辦公室找他蹭車,有時候或者是直接在車邊上站著等他,這就讓師霽有點尷尬——在辦公室如果等太久,難保胡悅其實是決定在車邊上等。

往常都是4點20從辦公室出來,今天他特意緩了1分鐘,一路步速都不快,留神觀察四周:胡悅終究還是在樓上加入他的次數更多。

一無所獲,完全沒看到人,師霽心裏已有隱約預感,他進到電梯時,外頭忽然傳來聲音:“電梯麻煩等一等。”

是熟悉的音色,他抿了一下唇,深呼吸兩下,按住開門鍵。胡悅跑進來,看到他頓了一下,“師主任。”

她又轉向一邊打招呼,“真真姐。”

師霽忽然意識到,駱真也在電梯裏,他剛才可能在想別的事,太專心竟沒註意。他轉頭用眼神和駱真打了個招呼,“你今天這麽早下班?”

“晚上有飯局。”駱真說,她沒有因為師霽沒發現她而見怪。電梯裏不止三人,她剛才是藏在較後方,師霽也才進來沒多久。

“是從樓上下來?”

“嗯,剛才上去和周老師打招呼……”

他們斷續且簡短的交談,胡悅一語不發,望著手中的提包,她這一陣子,穿著已有改變,但好像沒見化妝。

師霽有點評她穿著的沖動——刺一下,看她能不能繼續無視下去,但竟還是忍住了,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有點忌憚,只是——當著別人的面,還是留點面子。

其實,她的態度已很明顯,所以當電梯到了一樓,胡悅轉頭說聲“真真姐再見,師主任一會見”,禮數周全地踏出電梯的時候,師霽並不詫異,駱真若有所思地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他。

她像是想問什麽,又沒問,最終微微一笑,“有點堵,你路上註意。”

很家常的話,她時常這樣說,只是,今天聽起來尤其的從容,看來,她心情不錯。

師霽想到了許許多多,有一瞬間他想要說點過激的話,但隨後意識到自己的失常,而這正是他不想透露的,所以最終,他也不過是笑一笑,“當然,你也一樣。”

坐進車裏,擰開廣播,有那麽幾分鐘,師霽都沒有啟動引擎,他在想許許多多的事,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做了個錯誤的決定,但——不是每個問題都會有答案,這個問題顯然就沒有,什麽叫做了個錯誤的決定?他人生中做了那麽多個決定,沒有幾個在當時就呈現正確或錯誤,更多的時候,只是因為他想要做這個決定。

還沒想明白,他的電話響了。一個他以為永遠都不會再聯系他的人忽然打來了電話——就在剛才,她還堅定地對他表示出冷淡,是那種“我永遠也不會再對你笑”的冷。

“師主任。”胡悅的聲音裏還有了一點傲,盡可能地在隱藏自己的驚慌,看起來,給他打電話是她的無奈之舉,她本心依然不想和好,只是事態緊急,畢竟還是透了一絲急促,“你已經開出車庫了嗎?——我這裏有個病人,可能需要你的緊急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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