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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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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不負有心人,趙子鑫的丹藥終究是練成了,雖然只成了一顆,那也已經是僥幸得來的了,畢竟這樣險的煉制方法,並不能隨便嘗試,否則一不留神,便要毀了性命。

趙子鑫卻已然什麽都不在乎了,他本就是將死之人,對於性命看的越發淡了,唯有趁著這為數不多的日子,多做些無愧於心的事情吧。

所以他拿著剛成的丹藥,便連夜趕去了重華府,他躲避過重華府的層層防衛,落在了晦曜樓的屋頂之上。他知道謝思瑤就在裏面,卻猶豫著不敢進屋。

不想被姚師父的話全被他聽了去,他這才明白為何趙炎屢次三番的想要除掉謝思瑤,也明白了太子為何一心急著謀奪皇位。原來在那麽久以前,在他還沒有效命於太子之前,大事便已經在籌謀了。他不過是太子選拔的各種奇人異士中的一人,也正是太子的一枚棋子。

雖然他早就明白,自己勢必是要和謝思瑤走上對立的道路,卻沒有想到,對立的竟是這樣的徹底,他為她的仇人效命,她又怎能不恨他?

他本是來送藥,可是知曉自己已經來晚了,再看到謝思瑤在郁華懷中悲戚的模樣,他終究還是從屋頂躍起,隱匿在蒼茫的月色之中,倘若有什麽方法可以消除她心中的嫌隙,那也只能是幫著她覆仇了吧!趙子鑫沒入夜色的剎那,腦海中只有這麽一個念頭。

郁華的傷已經好了大半,謝思瑤也終於化悲憤於力量,尋找周氏的人已然沒有任何消息,可是她已經等不了了。她必須想辦法進宮去,這樣才能離自己的仇人更近一些。

她時常恨自己,竟然會在仇人的酒樓裏面供職,這真是天大的諷刺,太子殺了她滿門,卻還要她幫著料理酒樓。她曾經還那麽傻的想要感謝太子給了自己這麽一個機會。

是啊,她要感謝太子,讓她參加了酒樓大會,讓她離目標更進一步。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堅毅。為了掩飾難過和仇恨,她便在廚房裏沒日沒夜的研究菜譜,為了最後一場比試,她勢必要付出更大的努力。

郁華卻反對她再去參賽,覆仇的事情,他不希望她參與其中,只希望把她護在府上,能到一切平定了,再許她一個現世安穩。

可是她等不了,所以到了酒樓大會的最後一場比試,她還是如約到場,依舊帶著那股淡漠的氣息,好似所有的事情都不曾發生過,她還是那麽只會做飯的小姑娘一般。

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的,目的已經和從前大不同了,以前她是想著進入禦膳房,因為那是作為一個廚子的驕傲,如今她要進入禦膳房,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覆仇。

郁華和淩若拙坐在遠遠的臺子上看著她,她著一身純白,衣袂在風中揚起,臉上全然是全力以赴的神色。

郁華看的出神,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幫她實現願望。

宣告比試開始的鑼聲很快便敲響了,楊主簿給出了最後比試的最後一場的題目,乃是一道‘雙劍合璧’的菜肴,須由兩個人才能完成。

趙子鑫原本早就做好了一人上場的準備,在聽到題目的那一剎那,他也楞住了。他不由自主的看向謝思瑤,正好也碰上她的目光,她的目光裏是徹頭徹尾的冷漠。沒錯,她一定是把自己當成了太子殺人的工具,她痛恨太子,連帶著也開始痛恨他了。

趙子鑫心裏苦澀的難以言表,他忍著痛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走到謝思瑤跟前笑道:“竟是要兩人上場,那不正是要我們倆一同上去的麽?”

謝思瑤退後了半步,不帶一絲溫度的答道:“不是還有江廚令麽?”說著她便在人群中尋找江泰清的身影,可是江泰清在看到她目光的那一刻,卻把頭微微的偏到了一邊去。她有些生氣,難道說就連江泰清都被趙子鑫說服了麽?

“江廚令,馬上你我一同上場,你可願意麽?”她不甘心,追上去問江泰清。

江泰清卻固執的搖頭。“不,我明知道你和趙廚司的默契最好,題目既是要兩人一同做菜,那考驗的不僅是做菜之人的廚藝,更是要考驗兩人的配合,你與趙廚司曾共事過很長一段時間,你們之間的配合,勝過我和你之間的配合,為了能夠奪得第一,還請謝廚司和趙廚司一同上場吧。”

說著江泰清便輕輕轉過身去,原來他都是為了做菜在考慮,他一直都是那麽循規蹈矩,心裏裝的也便只有廚藝二字了吧。

謝思瑤無奈,只好猶豫著又回到了趙子鑫身邊,即便她不想和趙子鑫一起那又怎樣呢如今這天香樓只剩下他們二人,也許江泰清說的是對的,他們曾經有過配合,為了贏得比賽進入禦膳房,她不得不答應和趙子鑫一同上場。

趙子鑫雖然知道她是不得已而為之,心裏仍舊是開心的,不知有多久沒有和她一起做菜了,從她升為廚司搬出藏珍閣起,他們就再也沒有一起做過菜,在藏珍閣裏那段雖然短暫但是無比自在的時光,再也不會有了。

謝思瑤握著拳頭走到了案臺邊,趙子鑫則緊隨其後走到了她身側。

對面的案臺邊。站的是陳玄之和他的一個弟子,陳玄之漫不經心的一瞥,便看見謝思瑤身上竟帶著不同尋常的氣質,也許是逆境使人一瞬間變了吧,當郁華告訴他關於謝思瑤的那些事情之後,他既同情又覺得惋惜。

鴻仙樓是郁華的酒樓,天香樓是太子的酒樓,擱在以前,謝思瑤自然是希望鴻仙樓能贏,那樣郁華就能開心,可是現在,她只想著能夠打敗陳玄之,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獲得進入禦膳房的資格。唯一讓她不能釋懷的便是她竟要為自己的仇人而戰。

顧不得那麽多了,從楊主簿念完題目開始,謝思瑤就已經開始盤算菜譜了。等到鑼聲再一響起,謝思瑤默默的看向趙子鑫,誰知趙子鑫也轉過頭來看她。

“鳳求凰。”兩人不約而同的說出同一道菜名。一樣的口型,卻是不一樣的情緒。

謝思瑤古怪的看了一眼郁華,這本是她師門彌補外傳的菜肴,若不是為了背水一戰,她根本不會將其公之於眾。而郁華又是如何得知這道菜肴?而且看樣子他對這道菜肴有很大的把握。她只消詫異了片刻,便再也無心去深究這些。

當務之急,便是兩人齊心協力,做出這道‘鳳求凰’了,需知這道菜肴乃是需要七七四十九道工序才能得以做成,其過程之繁瑣,恐怕一般人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因著兩個人對這道菜都很熟悉的緣故,一番簡單的商量過後。兩個人便各司其職,首先對食材進行處理。這道菜的主要食材乃是天鵝,一黑一白兩只上選的天鵝被剖開洗凈,再將些許大料沒入天鵝腹中,放進蒸籠小火慢蒸。

另一個關鍵食材,便是酒曲。將酒曲倒入面漿之中,再佐以豬肉丁、牛肉丁少許,將面漿拍打在蒸的七八分熟的天鵝周身,晾上半個時辰。等到面漿幾乎粘附在天鵝肉紙上時,再將天鵝放入大燉鍋中慢燉,燉鍋至始至終蓋的嚴絲合縫。謝思瑤這才有和趙子鑫去準備盛放菜肴的大盤,這盤子有些深,下面鋪上一層菜葉,並且飾以珊瑚和海參。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燉鍋中飄出奇異的香味,謝思瑤和趙子鑫對視一眼,便知道這鳳求凰已經成了大半。接下來的便是看趙子鑫了,因為這道菜的最後一道工序,須由內功深厚之人催動內力促成,這也便是為何鳳求凰這道菜一般是由兩個人完成。

眼看著時間過去了大半,那邊一直靜坐著喝茶的陳玄之才不緊不慢的站起身來,跟在他身後的是他的弟子文勝。文勝是個實心眼的人,陳玄之不動,他便也靜靜陪在一邊,也不問緣由,等到陳玄之動了,他才緊隨其上。

只見陳玄之從地下拎起一個圓球狀的東西,圓球一處開了一個小口,陳玄之便順著那小口然將準備好的雞鴨魚肉悉數投進圓球中,再加以特殊的佐料,而後將圓球密封。

他並不生火,而是突然將圓球向上一拋,說時遲那時快,一直穩重沈靜的文勝立刻從體內打出一套真氣來,而陳玄之也如他一樣,在對面打出一道真氣,圓球從空中落下恰好落入兩人打出的真氣中間。

只見銀白色的圓球在兩人之間懸浮停住,隨著兩人變幻方式,那圓球也隨之變幻位置和動作,時而上下移動,時而左右旋轉,令人嘆為觀止。

趙子鑫看了一眼兩人,便知兩人皆是內功十分深厚之人,不用火來燒菜,也算是一道絕活了,可是這樣下來頗費心神,一般的人是無法做到的。

趙子鑫有些無奈,倘若他身體不曾中寒毒,也許以一人之力便能完成這道菜,可是如今他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即便是和謝思瑤通力合作,他也覺得力不從心,從內而外生發出來的疼痛,讓他每動一下便覺得遍體生寒。

可是他強忍著,這最後的關鍵時刻,無論如何,他都要撐下去,不僅如此,他還要撐到進宮的時候,和她一起進宮。

他太了解她了,為了覆仇,她一定會進宮去,不然今天她也不會這樣決絕的出現在最後一場比試上。

就在鑼聲將響的剎那,兩方同時完成了菜肴,兩方的人皆是累的滿頭大汗,這最後一場比試,勝負極為關鍵。

謝思瑤屏氣凝神將燉鍋的蓋打開,其中一只天鵝被燉成了金黃色,另外一只則渾身通紅。眾人還沒來得及詫異,便只見趙子鑫身體突然騰空,他在空中後退半步似乎在蓄積力量,接著用一股超強的力量將燉鍋中的天鵝移到了半空中。

天鵝騰空的一剎那,只聽一陣颯颯風聲,竟似有百鳥和鳴之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趙子鑫的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的額頭滴下大串的汗珠,長時間的發力,已經耗損了他太多的心神。

就在他要支撐不住的那一刻,金色的天鵝突然引頸而鳴,頓時金光無邊閃耀,另一只紅色的天鵝也仿佛是活了過來一樣,振翅欲飛,兩只天鵝在空中和鳴。翅膀震動發出獵獵的風聲,那場景宛若鳳凰交頸長鳴。

趙子鑫緩緩的收回功力,兩只天鵝也隨之緩緩落下,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先前準備好的大盤裏,相互依偎,十分震撼。

眾人莫不是看呆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方才的一幕是真切的發生在眼前的。

所以過了良久,場上才陡然爆發出排山倒海的叫好聲。

席上的各個評委也都被方才的景象震住了,就連見多識廣的鄭德凱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

而趙炎則動了動眼神,當即表示要將趙子鑫和謝思瑤二人納入禦膳房中。趙炎像睿王請了旨意,睿王自是應得。

謝思瑤雖然心裏恨透了趙炎,面上卻露出驚喜之色,連連道謝。

沒想到心願這麽快就達成了,這酒樓大會的輸贏還沒有揭曉,她便得到了進入禦膳房的機會。

‘鳳求凰’之後,便是陳玄之做的菜了,他把圓球的上的口打開,然後往外一倒,之間一塊烏黑的四方塊就落到了一個巴掌大的小盤子裏。

眾人先是錯愕了一番,隨即便是一陣哄笑:“鬧了半天,竟然只做了個炭塊出來!”

還不等人群的笑聲停下來,陳玄之已然面露尷尬之色的請罪了:“小老兒失察,菜做砸了,還請睿王責罰。”

睿王哈哈一笑說不必,“常言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本王也覺得這做菜七分靠廚藝,還有三分也要靠運氣,此番看來,是陳老先生缺了幸運,這有何可怪罪的呢?既然如此,那本王便宣布,今年獲勝的一方乃是天香樓!”

睿王話音一落,謝思瑤便徹徹底底被驚呆了,陳玄之這是弄得什麽玄虛?難不成真是雷聲大雨點小,故意逗他們玩的?難不成他一早就做了要輸掉比試的打算麽?

謝思瑤有點失神,也許這是郁華早就安排好的事情吧,這樣想著,她便擡頭去看向郁華,他恰好也笑著看向自己,仿佛在說:“我早就告訴過你一切有我的。”

她轉過頭來,心頭五味雜成,還來不及細想,便在趙子鑫的提醒下,連忙對著睿王斂衽一拜:“多謝睿王賞識。”

這時天香樓的人因為比試勝利的喜悅而簇擁過來,謝思瑤在層層疊疊的人潮之中擡起頭來望天,那樣逼仄的一方天地,她早晚都是要撕開一個口子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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