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房內的氛圍陡然嚴峻起來，寧致遠錯愕的看著安瑤，滿臉的不敢置信，而寧昊天則是一臉玩味，眼睛瞇了瞇。

“你說你要贖身？”

“是。”安瑤沒有絲毫懼意的迎接他的眼神，“在寧府這麽多年，安瑤總讓老爺不滿意，既然如此，不如讓我走吧。”

“你有錢贖身嗎？”寧昊天呵呵一笑。

“需要多少錢，老爺你說便是，安瑤自會想辦法湊齊。”安瑤平靜的答。

“瑤瑤……”寧致遠終於回過神來了，眉頭深深的鎖起，眼中似有千言萬語，他楞楞望著她：“你真的想走嗎？是不是因為我爹，我剛才已經和他解釋過了，他會補償你，並且以後都不會隨便打你……”

“與老爺無關。”安瑤打斷他的話，眸子裏閃爍著強烈的恨意，但她很快移開目光暗自握緊拳頭平覆激動的情緒，“寧府和老爺，還有少爺，都對安瑤不錯，只是安瑤覺得自己也不小了，想為自己贖身找個好人家嫁了。”

“不行！”寧致遠想也不想的拒絕，說完又覺得自己好像沒什麽理由不同意，便眨了眨眼有些結巴的再道：“你才十九歲怎麽就不小了，佩珊和你一樣大，春兒和胖妞比你大，她們都沒嫁人，你著什麽急！再說了，你走了就沒人伺候我了，你讓我怎麽辦？”

安瑤知道他會不同意，但沒想過他的理由會那麽好笑。“少爺，寧府上下有那麽多下人，你不用擔心沒人照顧你。”

“還是不行。”寧致遠拼命搖頭，“我……我我……我已經習慣你照顧了，他們我用不習慣，而且你是我娘賜給我的，你怎麽能說走就走，不給人一點心理準備呢，也太沒良心了。”

“照顧？”安瑤重覆一聲，接著露出個諷刺的笑，總算擡眼看向寧致遠，“少爺覺得，替您，挨打，就是照顧您了嗎？”她笑著，臉上都是諷刺的神情，恨意再次透出眼眸，“是啊，寧府上下有那麽多的下人，挨打的最多的，卻恐怕只有我安瑤。少爺，您是想看著安瑤被打成殘廢，或者被打死，才願意放安瑤走嗎？”

她話音剛落，寧昊天大力拍了下桌子：“安瑤，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不過是我寧家的一個下人，做錯事了自然要罰！”說到這，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說起來，我寧府對你也不薄，致遠更是拿你當親妹妹一樣寵著，什麽活兒都不用幹。我罰你，多數原因都是因為你沒照顧好少爺，怎麽，如今心裏有怨不服氣想走人？”

寧昊天這個浸淫商場大半生的惡棍，黑的都能說成白的，安瑤覺得沒必要再和他廢話，俯身叩拜到地上，大聲：“安瑤自知照顧少爺不周，請老爺允許安瑤為自己贖身，讓更好的人替安瑤照顧少爺。”

寧致遠沈默著，手緊緊揪著身下的毯子，一時之間不知還能說些什麽，只好求助的望向自己的親爹，無聲搖頭。寧昊天瞥他一眼，好笑的勾勾嘴角，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安瑤身邊，居高臨下瞅著她：“你爹當年是將你賣給了我們寧家，就如春兒和胖妞一樣，和其他下人不同，沒有賣身契，所以你也別想贖身。”停頓一下，假笑著彎腰扶她：“我知道你對我心存怨恨，怪我幾次三番的打你，不過剛才致遠已經和我說過了，我會收你做義女，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寧府的二小姐，只要你不做什麽過分出格的事情，我也不會難為你，你好好陪著致遠便是了，起來吧。”

安瑤不動，並擋下寧昊天的手，直起身子堅定的對他搖頭：“安瑤只想贖身，請老爺成全。”

“不識擡舉！”寧昊天登時怒了，揚手就想給她一巴掌。

“爹！”

寧致遠高聲大叫，竟然從貴妃椅上跳下，以飛快的速度抱住了安瑤，寧昊天那一巴掌就落在了他後背。

“啊——”

寧昊天下手極重，一巴掌下去，寧致遠背上的傷口全部開裂，鮮紅的血絲立刻在精致的布料上暈開。

“致遠，你在幹什麽！”

眼看兒子後背紅了大片，寧昊天又驚又怒，忙沖出門去叫人。

傷口覆又裂開，那是十分疼的，寧致遠整張臉都扭曲了，額頭更是出了一層汗。他咬著牙忍耐，慢慢往後退，不顧自己的痛苦去看安瑤，將她拉坐到地上，不讓她繼續跪。

“瘋丫頭，真是瘋了，你不要自己的腳了嗎，下半生做個瘸腿丫頭？”

他自己疼得厲害，說話都要大喘氣，可看安瑤的小腿處也迸出了血絲，擔心的不行，他可不想自己好看的小跟班變成一瘸一拐的醜丫頭。

安瑤這時才從剛才的一幕中回神，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抿著嘴委屈又無奈的看寧致遠，哽咽：“你過來幹什麽。”

“救你啊，你怎麽這麽蠢，以前從不跟我爹頂嘴的，今天為什麽那麽蠢。”寧致遠一看她哭就心煩意亂，笨手笨腳給她抹眼淚，“你別哭，別哭啊，哭得醜死了！我爹那一巴掌不是沒打著你嗎，我挨打了我都不哭，你哭什麽！”

“你爹再打你也不會真下重手打，我不想留在寧府，遲早會被他打死的。”安瑤撥開他的手，不想接受他的好。

“剛才已經體會到了。”寧致遠低下頭，輕聲嘟囔：“瑤瑤，對不起，沒想到我爹對你都下那麽重的手。”

安瑤頹然的癱在那：“所以讓我走吧，好嗎寧致遠，算我求你。”

“我爹剛才說的你也聽到了，他以後不會打你了。”寧致遠試圖勸她。

“且不說他的話可信度有幾分，就說你是他親生兒子，他都下得了手打你，更何況是我這個下人出身的義女。”安瑤苦笑著搖頭，“寧致遠，別傻了，如果你有一絲心疼我，就放我走。”

說來說去她還是要走，真的這麽討厭寧府，真的絲毫沒有考慮過他嗎？寧致遠很想對她說：哪怕只有一絲為了我，你可不可以留下？

終究沒有那麽說出口，他心裏邊亂的很，分不清辨不出此刻是什麽感受，又酸又澀悶的像壓著塊大石頭，但他就是不想這麽放走安瑤。

人人都說習慣是最可怕的東西，很難改變，他都已經習慣她在身邊了，現在她決意要走，那他怎麽辦？

“給我點時間，一個月後，我會勸服我爹讓你走。”

最終說出這麽句，寧致遠低垂著頭，話出口的剎那感覺身體裏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謝謝。”

安瑤長舒一口氣，本想給寧致遠一個擁抱，突地想到了樂顏，伸出去的手便硬生生收回，撐在地板上爬了起來，而後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門。

寧致遠獨自一人坐在地上，歪著頭失魂落魄的看著安瑤離開，心裏五味雜陳，恍惚間覺得地板好冷，冰冷的感覺蔓延到了他的四肢百骸。

良久，他捂著臉躺倒在地上。

“瘋丫頭，你要走我難受個什麽勁兒，我喜歡的是樂顏，等她和我好了，你愛走不走，沒良心，個個都沒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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