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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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皇太後的壽宴，皇宮上下忙成一片。
正午吉時，紫宸帶著橙湘，隨同眾多皇族成員，齊聚在景色迷人的禦花園內，為皇太後祝賀。
“聽宮女說，從中午到晚上都有節目，不會間斷……”想到這一天都沒休息時間的橙湘，有點沒精打彩，小小聲的嘀葉，“太後八十歲的老人了，能夠這麽折騰嗎？”
紫宸忍住笑意，“一年難得一次，估計九十歲了也撐得住。”
“可是照顧身體不是更重要嗎？”她趁旁人沒註意，撒嬌似的對他道：“我們都不可以離開嗎？”
從宮外召來的當紅戲班，正在花園正中臨時搭建的戲臺上表演，眾人都集中精神看戲品茗。
紫宸早就發現小妻子心不在焉，他本身對戲曲也不熱中，若是中途離席，可能會掃了長輩們的興。他倒無所謂，只怕橙湘會被好事者拿來做話柄。
“再忍一忍，等戲唱完，我跟太後說人不舒服，先帶你走。”低聲安撫她，紫宸想著兩人離開之後要怎麽玩？
“我沒關系的，我怕你悶。”以她對紫宸的了解，他最不耐煩的就是這種慶賀聚會的場面。
紫宸低頭，目光觸及她充滿關懷的眼神，心裏十分感動。他不假思索的把妻子攬入懷裏，含笑給了她一個吻。
周圍忽然靜止了片刻，無數道驚異的目光，不斷的往他們身上掃射過來，象是不讚同他們的行為。
橙湘已經知道了什麽是禮義廉恥，知道他的行為太放肆，她不好意思的從他懷裏掙脫而出，正襟危坐。
紫宸無聲的笑著，他的小王妃果然長大了。
下一刻，拍手聲在耳邊響起，戲臺上的表演已告一段落。
紫宸轉過頭，正想帶著橙湘離開，卻見旁邊的皇兄皇弟不約而同的看向他。
他挑了挑眉，感覺出這些與他交情並不深厚又不是同個娘生的手足，似乎都想與他私下相處。
他暗暗嘆息，麻煩八成都要來了。
這時，皇後站出來，安排幾位公主為皇太後彈琴祝賀，又讓幾位才華洋溢的妃子準備歌舞共襄盛舉。
皇太後笑呵呵的看著，忽然目光轉向紫宸的坐席處，問道：“不知橙湘有什麽拿手好戲？”
橙湘一聽，覺得不妙，頭皮微微發麻。
紫宸搶先答覆道：“回太後，孫兒身體不適，請太後允許孫兒先告退，失禮之處，還請包涵。”
蓉妃一聽，偷偷扯了皇帝的衣袖。皇帝身邊的兩個位置，一個給了皇後，另一個就是蓉妃。
“既然紫宸不舒服，就先下去休息。”皇帝很給面子的出聲維護兒子。
紫宸應了一聲，看著皇太後等指示。
皇太後揮揮手，“下去吧！”
橙湘小心謹慎的起身，想攙扶身體不舒服的紫宸離開，誰知他一手環抱住她的腰，咻地一聲，就如旋風過境，飛步離開禦花園。那龍行虎步的姿態，一點都不像個身體不適的人。
橙湘掩嘴偷笑。
離開禦花園的兩人，一路漫步回偏殿。
紫宸牽著橙湘的手，每走過一個地方，就告訴她許多往事，與她分享著他在皇宮裏度過的童年。
他曾居住的地方，在何處嬉戲過，最喜歡的地方是哪兒……他把許多收藏在內心深處的東西，交給了如今最重要的女子。
橙湘的臉上始終掛著滿足的笑，與其在一堆皇親國戚之中左右逢源，她寧可與紫宸兩個人在一起，不把多餘的位置給第三個人。
兩人花了不少時間才回到住處，卻發現早有人等候在門外。
蓉妃的侍女一見紫宸與橙湘就行禮，必恭必敬的稟告道：“娘娘請晉王殿下去一趟。”
“去一趟？”紫宸納悶了。他母妃應該還在禦花園吧？
“娘娘吩咐，請殿下隨奴婢走。”
紫宸點了點頭，轉視橙湘，“你先回房休息，我去去就回。”
“我不能跟嗎？”橙湘不太放心。
“乖乖等我。”母親找他一向沒好事，即使橙湘已長大了，可以承受許多事情的陰暗面，他仍想給她一個單純的天地，不給她一點煩惱。
橙湘困惑的看著他，心裏萌生了許多疑惑，但她還是松開了緊握住他的手，只道：“你別忘了，我也可以幫你的，就算力量薄弱，我也會很努力。”
他笑了笑，驚訝的發覺三言兩語竟也能給人溫暖與力量。
“我會記在心裏的。”輕輕的親了下她的額頭，紫宸隨即示意一旁隱忍笑意的侍女帶路。
橙湘望著他寬大的背影，好想跟上去，卻一動不動的只是眺望著，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她才落寞的回房。
她有預感，最近找紫宸去“去一趟”的人會越來越多，而她也會被他保護得越來越緊。
難道，她就不能為紫宸做些什麽嗎？
她多麽希望成為一個十全十美，無可挑剔的王妃，這樣才不辜負她的王對她長久以來的縱容與厚愛。
紫宸隨著侍女來到另一座偏殿，一路上沒遇見什麽宮人，進到無人的房中，侍女退去，蓉妃慢慢的從角落處走出來。
她是跟著紫宸告退的，離開禦花園後就派人把兒子叫來談話。
“昨天你父皇找你了？”
“知道了還問？”皇宮裏到處是眼線，恐怕連他吃了多少東西，親了他娘子幾次，也被人記錄得清清楚楚。
“他想交代你什麽事，我大概也曉得。過些天，他大概會把兵權轉移，也許還會把部分軍隊的兵符交給你保管一陣子。”
“你想說什麽？”紫宸懶得陪她兜圈子，就算對待自家娘親，他也是一副天大地大王爺最大的脾氣。
蓉妃取出一疊信遞給他，“有人送了這些信給我，你瞧瞧。”
紫宸看著手中的信，臉色倏地陰沈了。
那些信裏，詳細記載了橙湘失蹤的這些年裏，發生的每一件事。
“看你的表情，這些事是真的了？”蓉妃註意著兒子的臉色變化。
紫宸沒回答，大掌緊捏著那疊信，在真氣催動之下，那些信漸漸化為粉末，隨風消逝了。
蓉妃冷漠道：“我看你那個王妃，就一張臉還過得去，沒什麽特別之處。”
“少羅唆！”就算橙湘一無是處，也是他珍惜疼寵多年的寶貝，他離不開，放不下，她是別人不能取代的。“我只要她。”
只要是自己喜歡的，再多缺點也能容忍，若是不喜歡的，再多優點也可以視而不見，他眼裏的橙湘就是他無論如何都會包容接受的那個人。
“出了這種醜事，你也無所謂？”蓉妃意味深長的問著，提醒兒子不管他如何掩蓋事實，橙湘被拐賣到***的過去也瞞不過別人的耳目。
紫宸不以為然的撇撇嘴，“那又如何，當成流言蜚語不理會就是了。”
“你不在意？”
“有什麽可在意，我的妻子很好，無可挑剔。”
“你得了失心瘋了吧？殘花敗柳有什麽好？”
“她不是殘花敗柳。”紫宸不悅了。“我是她丈夫，我清楚她。”
“你清楚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那些事若傳了出去，你我都會成為笑柄。人家送這些消息給我，就是在警告我，隨時都能讓我們顏面無存。”
紫宸還是不痛不癢的，“沒有人能證明橙湘經歷了什麽，她姊姊已經處理幹凈了。”
“恐怕未必，你還得找人把最後一點蛛絲馬跡都清掉。”
紫宸點頭，不用母親交代，他也曉得事情該怎麽做。
“我記得你從前很不喜歡那個橙湘的，還時常寫信叫我說服你父皇讓你休妻，怎麽如今對她如此眷戀？”
紫宸毫不猶豫道：“因為失去過她，所以我明白了我不想再失去她。”
蓉妃不死心，繼續游說兒子，“再給你介紹幾個更漂亮的？”
“不需要。”
“找個時間，安排你去挑選，到時候我們再看你要不要。”
紫宸嗤笑，“你不是什麽人間絕色，父皇還不是獨寵你一個，長相漂亮真那麽重要？難道後宮裏，你最漂亮？”
“有你這麽對娘說話的嗎？”蓉妃白了兒子一眼，心裏卻又覺得兒子的話很中聽。她雖然不是後宮嬪妃裏最美的，但她是皇帝最愛的那個，然而她仍是感嘆道：“每個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你父皇的獨寵也不過是一時，你也是男人，遲早會看上讓你感覺更新鮮的女人。”
“這是什麽道理？”完全不合邏輯！什麽男人都是一樣的，別的男人嫖妓染病了，他也要去和他們一樣嗎？
“總而言之，你多找些女人，不要把心放在一個人身上，免得那個人成為你的弱點，讓你的對手有機可乘。”
“母親……你到底想說什麽？”找他來是為了鼓勵他廣納妻妾嗎？
“本想讓你拋棄橙湘的，看來此路不通。”
“為什麽？”
“你父皇身子不好了，太子與我們的關系也不好，我們和橙湘家的人最近相處得更不好……”
紫宸撫了撫額，為了接下來要聽母親說明的那些覆雜的權勢糾葛而心生厭煩。
“母親，你若在宮裏過不下去，我會找地方安置你，讓你過得舒舒服服的。至於你想和什麽人鬥，麻煩別來找我。”他很忙的。“感激不盡。”
又到了入夜時分，紫宸一臉陰暗，頭頂烏雲回來。
橙湘察覺到他心情不佳，但面對她時，他卻溫和柔暖得猶如午後舒緩人心的陽光，沒用他不愉快的心情去影響她。
她雖然動容於他的體貼，但也擔心他的情況，不知他隱瞞了多少煩惱不讓她一起負擔？
“有幾位皇子來帖子，請你去一趟。”她把他不在時，陸續送上門的帖子交給他。
“知道了。”紫宸看也沒看帖子就放到一旁。
“如今的情勢，對你有影響嗎？”她為他倒了杯熱茶。
紫宸伸手接過杯子，見她自從到了京城後，日益擔憂的容顏，不由得心又疼了。
“是有一些，不過我們很快會離開，等回到自家領地就沒有任何人能影響我們了，你不用擔心。”
她握住他的手，期待的看著他，“真的可以回去了？”
“我明天就去請示父皇。”
“嗯！”抑制不住的笑意，浮現於眼底眉梢，她好想離開這座壓迫得人都快無法喘息的皇宮。
“橙湘，假如我母親私下找你，記得推拒到底，別跟她有太多接觸。”紫宸提醒她。
“為什麽？”冷不防的聽他慎重其事的交代，橙湘心裏浮現一抹憂慮。“她會叫我幫你納妾嗎？”
“……你最在意的只有這件事？”
“當然。”她握住他的手，臉卻轉向一邊，強忍羞澀的模樣十分可愛。
紫宸見狀，心情忽然變好。“只要你乖，我就只疼你一個。”
“真的嗎？”她猛地擡頭，水汪汪的眸子閃閃動人。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橙湘怔了怔，確實想不出他有過言而無信的前例。
只要是他答應的事就一定會辦到，但若是他不願意接受的事，不管如何央求，他也不會勉強自己去應承下來。
她從小就知道，他是個足以托付的人，有他在，就永遠永遠都不必擔心被辜負。
“可是，聽說別的皇子都有不少侍妾，你只有我一個，可以嗎？”
“怎麽不可以？”
“你不會羨慕嗎？”她不安的絞著手指。“你父皇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妃子，你不想象他那樣？”
紫宸嘆口氣，怎麽最近老是有人跟他談這種事？
“誰規定男人就要為每一個長得漂亮的女人獻身？你別看我父皇後宮龐大，就以為他過得身心舒暢，實際上他有多苦惱只有他知道。”
“啊？不是每個男人都羨慕皇帝有三宮六院嗎？皇帝還會苦惱呀？”橙湘呆楞楞的問。
“你自己想想，給你幾千個男人讓你睡，你不苦惱嗎？”
“呀！別要我想這種問題！”
紫宸攤攤手，“在青樓當***的，當出名了還可以自由挑選客人，我父皇一人卻要應付三千佳麗，還得考慮每個進宮的女人背後有哪家權勢撐腰，不得不給面子去應付，對不喜歡的女人也要雨露均沾，沾上了還要給賞賜，出錢又出力豈不是比娼妓還悲慘？”
橙湘沈默片刻，只能道：“皇帝真慘。”
紫宸朝她一笑，“我不會讓自己變得那麽慘的，懂了嗎？”
她放心了，撲到他懷裏，笑了起來。
可是擁抱著她，任她撒嬌的紫宸，俊秀的臉上卻有著散不去的陰霾。
他想不出來，誰會去調查橙湘失蹤五年的事，然後把查出來的結果送到他母親那兒？或許根本沒人這麽無聊，這完全是母親自己玩出來的把戲？
如今，父皇病痛纏身，太子勢單力薄，後宮爭鬥不休，外戚權傾朝野……他實在不宜跟進去蹚渾水，但他的父母卻不容許他置身在外。
紫宸抱緊心愛的女人，吞下心裏的苦澀滋味。至少，懷裏的寶貝是一心一意對他，不會設計他，利用他，要挾他去做一些他無意為之的事。
至少，他身邊還有橙湘。如果是為她，他會心甘情願的去做那些無意為之的事，不用任何人逼迫。
“紫宸。”橙湘往他懷裏鉆了又鉆，然後把他拖到***。
“這麽興奮？”被她的情緒感染，他又笑了。“急著和我生娃娃嗎？”
“才不是！”她難為情的放開纏住他身體的手腳，縮到床角去。“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又收到姊姊的信。”
“這裏是皇宮，她叫誰送信進來的？”那女人還真是無孔不入。
“國師呀！他是我姊姊的同門師弟呢！他也***你過去一趟，想去嗎？”
他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我怎麽有種掛牌接客，任人點召的感覺？”每個人都要他去一趟，他是不是該辦場競標會，讓價高者得呢？
“我姊姊說，她過幾天又要來京城了。”
“抱歉，你應該見不到她的面了。”他一定要很快離開。
“真的嗎？”她心裏有點遺憾。
“這麽晚了，別談那些掃興的事。”
“那要做什麽？”
紫宸微微一笑，把屋子裏的燈全吹熄。
橙湘輕呼一聲，忙不疊的躲進被窩裏，等著又一個激/情的夜晚來臨。
次日，天色正好。
紫宸帶著橙湘先去向皇帝請安，隨後兩人就去拜訪國師白虎，然而紫宸卻把她留在國師府，自己單獨去見幾位皇子。
白虎年紀輕輕就位極人臣，卻是因為繼承了師業，由前任國師直接向皇帝推薦的，讓白虎不必通過任何考驗與成績去證明他的能力，直接就繼任了國師的位子。
橙湘和姊姊在國師府居住過一段日子，與白虎有些交情。但據她所知，紫宸與白虎並沒有什麽往來，紫宸怎麽放心留下她與白虎私下相處呢？
如今她可是嫁為人婦了，這樣隨隨便便的獨自留在男人身邊可不好……紫宸寧可留下她，也不帶著她去見他的幾個兄弟，是否說明他的處境很危險？他認為將她留在國師身邊才安全呢？
橙湘心裏的憂悒加深，只要還待在京城，她就無法安心，真恨不得能早日回家。
“你們盡快趕回去，最近的形勢越來越覆雜。”
白虎的勸告聲掠過耳邊，拉回橙湘神游的心思。
“紫宸也這麽說，我們大概兩三天內就會離開，只是姊姊最近會進京，真可惜我見不到她了。”
“我會派人去勸阻她，她不該來。”
橙湘聞言，更添新愁。“情勢果真如此險峻，我和紫宸能順利離開嗎？”
“離開是沒問題，關鍵在於回程路上，在你們抵達晉王的領地之前，八成不會過得太平安穩。我這邊***乏術，無法關照你們，我會請師弟保護你們，至於他答應不答應，我就不能保證了。”
“師弟是……龍騰飛嗎？”橙湘思來想去才聽懂了白虎的意思，他要請龍騰飛護送她和紫宸回去，有必要這麽勞師動眾嗎？
“目前閑在家中無事可做的，只有他了。”
“紫宸自己也帶了不少人馬……”
“我會盡量保你們周全，讓你姊姊放心。”白虎打斷了她的話。
橙湘心領神會的笑了，明白眼前的男子對她姊姊的愛意。與紫宸分離的五年來，她一直在姊姊的照顧之下被親情呵護著，如今她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幸福，也希望姊姊有人疼愛。
當初，若不是姊姊逃婚，她恐怕就與紫宸今生無緣了。
“國師，晉王來了。”一名丫鬟帶著紫宸走進花園。
橙湘趕緊從座位上跳起，奔向她的夫君。“沒事吧？”
“光天化日的能出什麽事？”紫宸抱住了緊張的小妻子。
“沒有和別人吵架打架？”
“你當我還是三歲小孩？”紫宸又好氣又好笑，“我們走了。”
橙湘連忙向白虎道別。
紫宸則是與白虎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心裏的話盡在不言中。
“紫宸。”夫妻倆坐上了回皇宮的馬車，橙湘私下告訴他：“白虎說我們的處境很危險。”
“別擔心。”紫宸語調平和。
今天和幾個兄弟會面爭吵的情形，他不想讓妻子知道。他甚至找到了給蓉妃送信，揭露橙湘失蹤真相的兄弟，狠狠回擊了對方一番，他現在的心情非常惡劣。
父皇要傳位給太子，並交代他支持這項決定，但如今的局勢對太子不利，他的幾個兄弟虎視耽耽都想奪取江山，一個個來試探拉攏，甚至威脅他。
“無論如何，我會保護你。”親了親她因為憂慮而緊皺的眉心，紫宸恢覆了冷靜。
只要他離開京城，不介入這場權力爭奪戰，就不會讓橙湘陷入危機。
“我們很快就會離開這裏。”望著車窗外的景象，街道上的人聲傳進車廂，紫宸心想，今後大概不會再來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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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吉時，紫宸帶著橙湘，隨同眾多皇族成員，齊聚在景色迷人的禦花園內，為皇太後祝賀。
“聽宮女說，從中午到晚上都有節目，不會間斷……”想到這一天都沒休息時間的橙湘，有點沒精打彩，小小聲的嘀葉，“太後八十歲的老人了，能夠這麽折騰嗎？”
紫宸忍住笑意，“一年難得一次，估計九十歲了也撐得住。”
“可是照顧身體不是更重要嗎？”她趁旁人沒註意，撒嬌似的對他道：“我們都不可以離開嗎？”
從宮外召來的當紅戲班，正在花園正中臨時搭建的戲臺上表演，眾人都集中精神看戲品茗。
紫宸早就發現小妻子心不在焉，他本身對戲曲也不熱中，若是中途離席，可能會掃了長輩們的興。他倒無所謂，只怕橙湘會被好事者拿來做話柄。
“再忍一忍，等戲唱完，我跟太後說人不舒服，先帶你走。”低聲安撫她，紫宸想著兩人離開之後要怎麽玩？
“我沒關系的，我怕你悶。”以她對紫宸的了解，他最不耐煩的就是這種慶賀聚會的場面。
紫宸低頭，目光觸及她充滿關懷的眼神，心裏十分感動。他不假思索的把妻子攬入懷裏，含笑給了她一個吻。
周圍忽然靜止了片刻，無數道驚異的目光，不斷的往他們身上掃射過來，象是不讚同他們的行為。
橙湘已經知道了什麽是禮義廉恥，知道他的行為太放肆，她不好意思的從他懷裏掙脫而出，正襟危坐。
紫宸無聲的笑著，他的小王妃果然長大了。
下一刻，拍手聲在耳邊響起，戲臺上的表演已告一段落。
紫宸轉過頭，正想帶著橙湘離開，卻見旁邊的皇兄皇弟不約而同的看向他。
他挑了挑眉，感覺出這些與他交情並不深厚又不是同個娘生的手足，似乎都想與他私下相處。
他暗暗嘆息，麻煩八成都要來了。
這時，皇後站出來，安排幾位公主為皇太後彈琴祝賀，又讓幾位才華洋溢的妃子準備歌舞共襄盛舉。
皇太後笑呵呵的看著，忽然目光轉向紫宸的坐席處，問道：“不知橙湘有什麽拿手好戲？”
橙湘一聽，覺得不妙，頭皮微微發麻。
紫宸搶先答覆道：“回太後，孫兒身體不適，請太後允許孫兒先告退，失禮之處，還請包涵。”
蓉妃一聽，偷偷扯了皇帝的衣袖。皇帝身邊的兩個位置，一個給了皇後，另一個就是蓉妃。
“既然紫宸不舒服，就先下去休息。”皇帝很給面子的出聲維護兒子。
紫宸應了一聲，看著皇太後等指示。
皇太後揮揮手，“下去吧！”
橙湘小心謹慎的起身，想攙扶身體不舒服的紫宸離開，誰知他一手環抱住她的腰，咻地一聲，就如旋風過境，飛步離開禦花園。那龍行虎步的姿態，一點都不像個身體不適的人。
橙湘掩嘴偷笑。
離開禦花園的兩人，一路漫步回偏殿。
紫宸牽著橙湘的手，每走過一個地方，就告訴她許多往事，與她分享著他在皇宮裏度過的童年。
他曾居住的地方，在何處嬉戲過，最喜歡的地方是哪兒……他把許多收藏在內心深處的東西，交給了如今最重要的女子。
橙湘的臉上始終掛著滿足的笑，與其在一堆皇親國戚之中左右逢源，她寧可與紫宸兩個人在一起，不把多餘的位置給第三個人。
兩人花了不少時間才回到住處，卻發現早有人等候在門外。
蓉妃的侍女一見紫宸與橙湘就行禮，必恭必敬的稟告道：“娘娘請晉王殿下去一趟。”
“去一趟？”紫宸納悶了。他母妃應該還在禦花園吧？
“娘娘吩咐，請殿下隨奴婢走。”
紫宸點了點頭，轉視橙湘，“你先回房休息，我去去就回。”
“我不能跟嗎？”橙湘不太放心。
“乖乖等我。”母親找他一向沒好事，即使橙湘已長大了，可以承受許多事情的陰暗面，他仍想給她一個單純的天地，不給她一點煩惱。
橙湘困惑的看著他，心裏萌生了許多疑惑，但她還是松開了緊握住他的手，只道：“你別忘了，我也可以幫你的，就算力量薄弱，我也會很努力。”
他笑了笑，驚訝的發覺三言兩語竟也能給人溫暖與力量。
“我會記在心裏的。”輕輕的親了下她的額頭，紫宸隨即示意一旁隱忍笑意的侍女帶路。
橙湘望著他寬大的背影，好想跟上去，卻一動不動的只是眺望著，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她才落寞的回房。
她有預感，最近找紫宸去“去一趟”的人會越來越多，而她也會被他保護得越來越緊。
難道，她就不能為紫宸做些什麽嗎？
她多麽希望成為一個十全十美，無可挑剔的王妃，這樣才不辜負她的王對她長久以來的縱容與厚愛。
紫宸隨著侍女來到另一座偏殿，一路上沒遇見什麽宮人，進到無人的房中，侍女退去，蓉妃慢慢的從角落處走出來。
她是跟著紫宸告退的，離開禦花園後就派人把兒子叫來談話。
“昨天你父皇找你了？”
“知道了還問？”皇宮裏到處是眼線，恐怕連他吃了多少東西，親了他娘子幾次，也被人記錄得清清楚楚。
“他想交代你什麽事，我大概也曉得。過些天，他大概會把兵權轉移，也許還會把部分軍隊的兵符交給你保管一陣子。”
“你想說什麽？”紫宸懶得陪她兜圈子，就算對待自家娘親，他也是一副天大地大王爺最大的脾氣。
蓉妃取出一疊信遞給他，“有人送了這些信給我，你瞧瞧。”
紫宸看著手中的信，臉色倏地陰沈了。
那些信裏，詳細記載了橙湘失蹤的這些年裏，發生的每一件事。
“看你的表情，這些事是真的了？”蓉妃註意著兒子的臉色變化。
紫宸沒回答，大掌緊捏著那疊信，在真氣催動之下，那些信漸漸化為粉末，隨風消逝了。
蓉妃冷漠道：“我看你那個王妃，就一張臉還過得去，沒什麽特別之處。”
“少羅唆！”就算橙湘一無是處，也是他珍惜疼寵多年的寶貝，他離不開，放不下，她是別人不能取代的。“我只要她。”
只要是自己喜歡的，再多缺點也能容忍，若是不喜歡的，再多優點也可以視而不見，他眼裏的橙湘就是他無論如何都會包容接受的那個人。
“出了這種醜事，你也無所謂？”蓉妃意味深長的問著，提醒兒子不管他如何掩蓋事實，橙湘被拐賣到***的過去也瞞不過別人的耳目。
紫宸不以為然的撇撇嘴，“那又如何，當成流言蜚語不理會就是了。”
“你不在意？”
“有什麽可在意，我的妻子很好，無可挑剔。”
“你得了失心瘋了吧？殘花敗柳有什麽好？”
“她不是殘花敗柳。”紫宸不悅了。“我是她丈夫，我清楚她。”
“你清楚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那些事若傳了出去，你我都會成為笑柄。人家送這些消息給我，就是在警告我，隨時都能讓我們顏面無存。”
紫宸還是不痛不癢的，“沒有人能證明橙湘經歷了什麽，她姊姊已經處理幹凈了。”
“恐怕未必，你還得找人把最後一點蛛絲馬跡都清掉。”
紫宸點頭，不用母親交代，他也曉得事情該怎麽做。
“我記得你從前很不喜歡那個橙湘的，還時常寫信叫我說服你父皇讓你休妻，怎麽如今對她如此眷戀？”
紫宸毫不猶豫道：“因為失去過她，所以我明白了我不想再失去她。”
蓉妃不死心，繼續游說兒子，“再給你介紹幾個更漂亮的？”
“不需要。”
“找個時間，安排你去挑選，到時候我們再看你要不要。”
紫宸嗤笑，“你不是什麽人間絕色，父皇還不是獨寵你一個，長相漂亮真那麽重要？難道後宮裏，你最漂亮？”
“有你這麽對娘說話的嗎？”蓉妃白了兒子一眼，心裏卻又覺得兒子的話很中聽。她雖然不是後宮嬪妃裏最美的，但她是皇帝最愛的那個，然而她仍是感嘆道：“每個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你父皇的獨寵也不過是一時，你也是男人，遲早會看上讓你感覺更新鮮的女人。”
“這是什麽道理？”完全不合邏輯！什麽男人都是一樣的，別的男人嫖妓染病了，他也要去和他們一樣嗎？
“總而言之，你多找些女人，不要把心放在一個人身上，免得那個人成為你的弱點，讓你的對手有機可乘。”
“母親……你到底想說什麽？”找他來是為了鼓勵他廣納妻妾嗎？
“本想讓你拋棄橙湘的，看來此路不通。”
“為什麽？”
“你父皇身子不好了，太子與我們的關系也不好，我們和橙湘家的人最近相處得更不好……”
紫宸撫了撫額，為了接下來要聽母親說明的那些覆雜的權勢糾葛而心生厭煩。
“母親，你若在宮裏過不下去，我會找地方安置你，讓你過得舒舒服服的。至於你想和什麽人鬥，麻煩別來找我。”他很忙的。“感激不盡。”
又到了入夜時分，紫宸一臉陰暗，頭頂烏雲回來。
橙湘察覺到他心情不佳，但面對她時，他卻溫和柔暖得猶如午後舒緩人心的陽光，沒用他不愉快的心情去影響她。
她雖然動容於他的體貼，但也擔心他的情況，不知他隱瞞了多少煩惱不讓她一起負擔？
“有幾位皇子來帖子，請你去一趟。”她把他不在時，陸續送上門的帖子交給他。
“知道了。”紫宸看也沒看帖子就放到一旁。
“如今的情勢，對你有影響嗎？”她為他倒了杯熱茶。
紫宸伸手接過杯子，見她自從到了京城後，日益擔憂的容顏，不由得心又疼了。
“是有一些，不過我們很快會離開，等回到自家領地就沒有任何人能影響我們了，你不用擔心。”
她握住他的手，期待的看著他，“真的可以回去了？”
“我明天就去請示父皇。”
“嗯！”抑制不住的笑意，浮現於眼底眉梢，她好想離開這座壓迫得人都快無法喘息的皇宮。
“橙湘，假如我母親私下找你，記得推拒到底，別跟她有太多接觸。”紫宸提醒她。
“為什麽？”冷不防的聽他慎重其事的交代，橙湘心裏浮現一抹憂慮。“她會叫我幫你納妾嗎？”
“……你最在意的只有這件事？”
“當然。”她握住他的手，臉卻轉向一邊，強忍羞澀的模樣十分可愛。
紫宸見狀，心情忽然變好。“只要你乖，我就只疼你一個。”
“真的嗎？”她猛地擡頭，水汪汪的眸子閃閃動人。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橙湘怔了怔，確實想不出他有過言而無信的前例。
只要是他答應的事就一定會辦到，但若是他不願意接受的事，不管如何央求，他也不會勉強自己去應承下來。
她從小就知道，他是個足以托付的人，有他在，就永遠永遠都不必擔心被辜負。
“可是，聽說別的皇子都有不少侍妾，你只有我一個，可以嗎？”
“怎麽不可以？”
“你不會羨慕嗎？”她不安的絞著手指。“你父皇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妃子，你不想象他那樣？”
紫宸嘆口氣，怎麽最近老是有人跟他談這種事？
“誰規定男人就要為每一個長得漂亮的女人獻身？你別看我父皇後宮龐大，就以為他過得身心舒暢，實際上他有多苦惱只有他知道。”
“啊？不是每個男人都羨慕皇帝有三宮六院嗎？皇帝還會苦惱呀？”橙湘呆楞楞的問。
“你自己想想，給你幾千個男人讓你睡，你不苦惱嗎？”
“呀！別要我想這種問題！”
紫宸攤攤手，“在青樓當***的，當出名了還可以自由挑選客人，我父皇一人卻要應付三千佳麗，還得考慮每個進宮的女人背後有哪家權勢撐腰，不得不給面子去應付，對不喜歡的女人也要雨露均沾，沾上了還要給賞賜，出錢又出力豈不是比娼妓還悲慘？”
橙湘沈默片刻，只能道：“皇帝真慘。”
紫宸朝她一笑，“我不會讓自己變得那麽慘的，懂了嗎？”
她放心了，撲到他懷裏，笑了起來。
可是擁抱著她，任她撒嬌的紫宸，俊秀的臉上卻有著散不去的陰霾。
他想不出來，誰會去調查橙湘失蹤五年的事，然後把查出來的結果送到他母親那兒？或許根本沒人這麽無聊，這完全是母親自己玩出來的把戲？
如今，父皇病痛纏身，太子勢單力薄，後宮爭鬥不休，外戚權傾朝野……他實在不宜跟進去蹚渾水，但他的父母卻不容許他置身在外。
紫宸抱緊心愛的女人，吞下心裏的苦澀滋味。至少，懷裏的寶貝是一心一意對他，不會設計他，利用他，要挾他去做一些他無意為之的事。
至少，他身邊還有橙湘。如果是為她，他會心甘情願的去做那些無意為之的事，不用任何人逼迫。
“紫宸。”橙湘往他懷裏鉆了又鉆，然後把他拖到***。
“這麽興奮？”被她的情緒感染，他又笑了。“急著和我生娃娃嗎？”
“才不是！”她難為情的放開纏住他身體的手腳，縮到床角去。“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又收到姊姊的信。”
“這裏是皇宮，她叫誰送信進來的？”那女人還真是無孔不入。
“國師呀！他是我姊姊的同門師弟呢！他也***你過去一趟，想去嗎？”
他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我怎麽有種掛牌接客，任人點召的感覺？”每個人都要他去一趟，他是不是該辦場競標會，讓價高者得呢？
“我姊姊說，她過幾天又要來京城了。”
“抱歉，你應該見不到她的面了。”他一定要很快離開。
“真的嗎？”她心裏有點遺憾。
“這麽晚了，別談那些掃興的事。”
“那要做什麽？”
紫宸微微一笑，把屋子裏的燈全吹熄。
橙湘輕呼一聲，忙不疊的躲進被窩裏，等著又一個激/情的夜晚來臨。
次日，天色正好。
紫宸帶著橙湘先去向皇帝請安，隨後兩人就去拜訪國師白虎，然而紫宸卻把她留在國師府，自己單獨去見幾位皇子。
白虎年紀輕輕就位極人臣，卻是因為繼承了師業，由前任國師直接向皇帝推薦的，讓白虎不必通過任何考驗與成績去證明他的能力，直接就繼任了國師的位子。
橙湘和姊姊在國師府居住過一段日子，與白虎有些交情。但據她所知，紫宸與白虎並沒有什麽往來，紫宸怎麽放心留下她與白虎私下相處呢？
如今她可是嫁為人婦了，這樣隨隨便便的獨自留在男人身邊可不好……紫宸寧可留下她，也不帶著她去見他的幾個兄弟，是否說明他的處境很危險？他認為將她留在國師身邊才安全呢？
橙湘心裏的憂悒加深，只要還待在京城，她就無法安心，真恨不得能早日回家。
“你們盡快趕回去，最近的形勢越來越覆雜。”
白虎的勸告聲掠過耳邊，拉回橙湘神游的心思。
“紫宸也這麽說，我們大概兩三天內就會離開，只是姊姊最近會進京，真可惜我見不到她了。”
“我會派人去勸阻她，她不該來。”
橙湘聞言，更添新愁。“情勢果真如此險峻，我和紫宸能順利離開嗎？”
“離開是沒問題，關鍵在於回程路上，在你們抵達晉王的領地之前，八成不會過得太平安穩。我這邊***乏術，無法關照你們，我會請師弟保護你們，至於他答應不答應，我就不能保證了。”
“師弟是……龍騰飛嗎？”橙湘思來想去才聽懂了白虎的意思，他要請龍騰飛護送她和紫宸回去，有必要這麽勞師動眾嗎？
“目前閑在家中無事可做的，只有他了。”
“紫宸自己也帶了不少人馬……”
“我會盡量保你們周全，讓你姊姊放心。”白虎打斷了她的話。
橙湘心領神會的笑了，明白眼前的男子對她姊姊的愛意。與紫宸分離的五年來，她一直在姊姊的照顧之下被親情呵護著，如今她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幸福，也希望姊姊有人疼愛。
當初，若不是姊姊逃婚，她恐怕就與紫宸今生無緣了。
“國師，晉王來了。”一名丫鬟帶著紫宸走進花園。
橙湘趕緊從座位上跳起，奔向她的夫君。“沒事吧？”
“光天化日的能出什麽事？”紫宸抱住了緊張的小妻子。
“沒有和別人吵架打架？”
“你當我還是三歲小孩？”紫宸又好氣又好笑，“我們走了。”
橙湘連忙向白虎道別。
紫宸則是與白虎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心裏的話盡在不言中。
“紫宸。”夫妻倆坐上了回皇宮的馬車，橙湘私下告訴他：“白虎說我們的處境很危險。”
“別擔心。”紫宸語調平和。
今天和幾個兄弟會面爭吵的情形，他不想讓妻子知道。他甚至找到了給蓉妃送信，揭露橙湘失蹤真相的兄弟，狠狠回擊了對方一番，他現在的心情非常惡劣。
父皇要傳位給太子，並交代他支持這項決定，但如今的局勢對太子不利，他的幾個兄弟虎視耽耽都想奪取江山，一個個來試探拉攏，甚至威脅他。
“無論如何，我會保護你。”親了親她因為憂慮而緊皺的眉心，紫宸恢覆了冷靜。
只要他離開京城，不介入這場權力爭奪戰，就不會讓橙湘陷入危機。
“我們很快就會離開這裏。”望著車窗外的景象，街道上的人聲傳進車廂，紫宸心想，今後大概不會再來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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