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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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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挺拔粗壯萬年古木,虬枝蔓延至腳下,我打量著周遭熟悉的景致有些莫名地慨嘆,曾幾何時,我便是從這兒隨著那抹火紅色的身影來到這凡間,離開了那片熟悉的地方。

按照小豆芽的提示,新的入口恐怕也在這方圓幾百米之內,我便站在原來洞口的位置以此為核心試圖運用靈力開啟那道相隔不遠的入口。

一陣狂風平地驚起,那些枯敗的枝葉在我周身霎時卷成一道漩渦,沖天而起,輕飄飄地找不出半絲著力的地方,好像是要永無休止地沈淪下去。

無垠的灰黑中,那個大聲喊著“婆婆”地聲音在耳畔一分分的淡下去,而我也只覺得眼皮沈重地不聽使喚。

一陣攜著鐐銬的嗆啷聲似乎在密集的風雪中越來越近,我卻絲毫沒有力氣撐開自己的眼睛。那歇斯底裏的咆哮一般又一遍的在耳畔想起,我卻只能依稀地辨得出那風雪聲中的只言片語,“輪回……不死……神……”

那聲聲淒厲地呼喚,讓我不知為何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感覺到它漸漸消退的那一刻,我拼命地想追過去,卻又感覺雙手手腳都被束縛地死死地,竟然連呼喊都無法出聲,只得聽著它那滿含血淚的呼聲一分分淡化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醒來的時候,迷迷糊糊中聽到一陣熟悉的笛聲,我拼命地想要睜開眼睛,卻也出乎意料地真的睜開了眼睛,仔細打量著周遭的一切,精致的小桌,簡便的石凳,陳舊的布簾,還有那汩汩地流水聲,還有那並未來得及消散的笛聲,都是那樣的親切而熟悉。

笛聲?!

我一躍而下,匆匆撩開那布簾子,便看到了那個在河邊吹著笛子的身影,我有些想哭的感覺,原來這一切竟然不是在做夢。

他似乎是察覺到我的註視,放下手中的笛子,轉身向著我的方向緩緩走來,“怎麽回來還弄得這般狼狽?!”

那帶著淺淺笑意的溫潤話語,正是我闊別已久的聲音。

“師父!”

他無奈地輕嘆一聲,“怎地永遠都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我有些不服氣地小聲辯駁道,“才不是,那些魂魄都喊我婆婆的呢!”

他卻是一語不發地拉著我進了船中,而後自顧自地坐在那張他習慣坐的石凳上,笑意淺淺地看向我,“你怎麽出去一趟反倒是如此拘謹了,無精打采地像是沒睡醒?”

我忽然想起那個極為怪異的夢來,想到他向來排斥鬼神的性子,本欲脫口而出的話生生地憋了回去。

“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做風,看來這出去一趟倒是真的傻了?!”

我鼓足了勁,走到他的身旁,極為認真地看向他,“師父,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關於我過去的問題。”

他若無其事地放下手中的那杯茶時,我看到茶杯中倒映的容顏泛起陣陣的漣漪,如同他此刻的神情讓我完全看不懂,瞥了瞥我,卻是明知故問道,“翩翩,到現在為止,你的水晶尋到幾枚了?”

我看向他,盡管明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但是親耳聽到他親口說出時,我卻還是覺得有點莫名難受,“師父!”

他不在看我,凝視著那抹碧波粼潾的水面上浮著的些許茶末,語重心長地說道,“有些事情為師也不是太清楚,只是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身負重傷奄奄一息了,就跟現在馮暮雪的情形幾乎一模一樣。”

馮暮雪?

我愕然看向他,“馮暮雪?是師父你收留了她麽?”

他點點頭,笑道,“她此刻倒也真的是油盡燈枯了,你既然來了,也是你二人該有的機緣,你不妨與她見上一見吧?”

“她現在在哪兒?”

“我送你過去。”

河面上隱隱有霧氣冉冉升起,朝著她的方向飄過來,侵蝕著她有些透明的身子,那模糊的光暈在迷離霧色中若隱若現,我知道這是只有將要散逸的魂靈才會出現的癥狀。

我偏頭看向師父時,他正將一縷彼岸香接引到青煙之中,驅趕著它分分寸寸地漫過馮暮雪的身體,可是那些透明的部分即便無法蔓延卻也無法再次凝實,這也許便是人們常說的氣數已盡回天乏力。

似乎覺察到我的動靜,凝望遠處假山的馮暮雪,這時也終於回過神來。

她微微翹起唇角,“不用費心了,暮雪註定顛沛流離,如今身死倒是也看透了許多東西,也沒了那麽多的牽念。”

“那你又為什麽那般恨他呢?”

沈默良久,她擡起頭,怔怔地看向我,“是他,親手要了我孩兒的性命?”

我看著他的背影,有些不耐煩地解釋道,“從他要你放過慧娘時,你便應當明白真相的,只是你不想接受刻意地去逃避罷了。”

他不是那種人。

半晌,她語聲淡淡地,“婆婆——我累了呢——”

我指指前面的高臺,“我可以再幫你最後一次。”

馮暮雪微微擡起下頷,似乎在盯著望鄉臺更遠的方向,一動不動,仿佛千年的篆刻,有著亙古地蕭索寒涼,白色裙琚飄飛,有著傾城的顏色霎時綻放。

她說,“婆婆,不必了。這一生,所謂的愛,所謂的恨,最後還不是一抔凈土,四大皆空。”說完她忽然沖著我笑笑,“只是不知現在的暮雪還能幫婆婆做些什麽?”

對上那樣的笑意,我一瞬失神,卻是有些木訥地搖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其實嚴格說來,我也並未幫到她什麽。

“既然如此,姑娘便把精魄留下吧。”

我愕然的瞥了身旁的師父一眼,著實沒想到他竟然會開口,並且提出的還是一個這樣的要求,“師父,你——”

卻不想一句話未完已被馮暮雪一口打斷。

他說,“暮雪參禪這麽多年,再加上這些日子的經歷,也已看破紅塵,既然人生皆苦,何不早早逃脫在苦海之中反反覆覆的波折——”

我提示道,“我可以幫看看他今時今日的樣子。”

她皺皺眉,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我一把拘起,從斑駁的時空縫隙裏擦身而過,不管她願是不願,最起碼那是她堅持到如今的唯一動力,我不能讓她這樣不明不白地失去了支撐到她到如今的信仰。

往生鏡地光彩重新黯淡下來時,我們周身的場景已變幻為無邊的田園之中,那淡淡遠山,幾處疏籬,三五青煙,柳回風一身素潔的衣衫看著水波不興的河面,微微有些失神。

一個女子抱著繈褓中地嬰兒輕輕走到他身邊,“相公,先回家吃飯吧。”

他轉頭看向她時扯了扯嘴角,輕手輕腳地接過那孩子,輕聲道,“好。”

這畫面卻未能堅持許久便悉數消散,卻是清清楚楚地顯出了他的眉目來。

等我平靜下洶湧澎湃的內息時,見她回眸淺笑,周身逸出一層淡淡的光華,仿佛菩提下頓悟的佛祖般,於這份風輕雲淡之中再無一絲牽掛,“如此,便好。”

她就這樣消散在無垠的虛空之中,就在我的眼底消失在無人知曉的塵埃中,我忽然覺得生命竟是這般的脆弱無助。

一道暖流從左腕蔓延向全身,低下頭時,左腕那綠絲線上不知何時已然多了枚綠色的晶石,那是馮暮雪用永生的輪回幻出的晶石,雖然在另外兩枚水晶的交相輝映下略顯暗淡,卻還能察覺到它上面還帶著她那灼熱的溫度。

“這是她的命數,你不必為此難過。”

我看看一臉高深莫測的師父,有些怏怏不樂地問道,“可是那個柳回風為什麽一直都探尋不到絲毫的氣息?”

他笑笑,解釋道,“定然是他背後有什麽高人為他遮住了這一世的災劫吧。”

我有些愕然,“如此大費周章的抹掉所有關於他的記憶,這手筆也有些太大些了吧?”

他卻笑著搖搖頭,“這個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也許你覺得匪夷所思的往往是別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做到的。”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忽然想起這次來的初衷,不由地開口,“師父,你覺得人若沒有記憶的活著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麽?”

他笑笑,“就像你身邊的那個孩子,異於常人的聰慧,又焉知是福還是禍?”

小豆芽?我怎麽把他給忘了!

“師父,小豆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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