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清山上，那些高大的林木依舊挺拔，其姿色並未因為蕭條的寒冬而有所破敗。我們踩著積年鋪就的枯枝敗葉，輕車熟路地找到了通往阿詩家中的那條彎彎曲曲的小路。

曾在現實與虛幻中經過無數次的小路，似乎變得很是泥濘起來，和和著冰水化成一灘灘的淤泥上，仍然可以看到淩亂的馬蹄印子，就這樣延伸到我所熟悉的那籬笆墻前面。

那裏似乎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逸出來，讓我忽然覺得有些忐忑起來，忍不住想要小心翼翼地靠近去看看，這時耳畔忽然傳來一句，“是東湖遇到的那些人。”

他們竟然真的尋到了這裏？！

我偏頭看看看他，“你先躲好，千萬別讓他們發現你的氣息，我近前去查探查探。”

他固執地搖搖頭，“婆婆，不用，我和你一起過去吧。我已經用師父給的忘鄉草汁遮住了自身的氣息，她們發現不了的。”

我倒是把尹無恨這個大型的藏寶庫給忘了。

這草屋本就是依山傍水而建，此刻正氤氳在那縷縷輕柔的水霧之中，擋住了人的視線，使得視線有些模糊。接著這朦朧的霧氣，我們借道潭邊，從後面躍上了茅草屋頂，聚精會神地查探著院子中的情形。

原本整潔幹凈的小院卻是有些淩亂不堪，那個放置藥草和臘肉的架子已經散落在地上，諾兒最喜歡的那只木馬也已經破碎的不成樣子。

被逼到院角處的阿詩懷抱著不哭不鬧的諾兒冷冰冰地盯著眼前的小姑娘，隨即脧了一眼在旁邊手握獵叉義憤填膺的蘇牧，又睨了一眼那個帶著一男一女的小姑娘，臉上竟也是有些出奇地鎮定，“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們確確實實沒見過你說的那個人，你們又何必對我們這樣的山野村夫苦苦相逼。”

那小姑娘正是小豆芽口中提及到的那位陳王最疼惜的君晚公主，那女子自然是緊隨她身側的紅衣，那個身著藍色長衫的男子長相倒也是一般，我倒是不曾記得在何時見過了。

君晚眼巴巴地瞅著阿詩，卻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有些委屈地小聲嘟囔著，“漂亮姐姐，你就告訴我吧，我發誓不是壞人，真的是有壞人要害他，我們真是來救他的。”

阿詩眉頭一蹙，頗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極為耐心地解釋道，“剛剛小姐還有那位紅衣服的姑娘，已經問過很多次了，我倒是很想幫你們，”頓了頓，看看紅衣手中的畫像，“可是，這個人我們這樣的鄉野村夫著實沒有見過的。”

我忽然想到在山匪襲來之際，那個曾不動聲色地將她掩在身後的影子，此時此刻，同樣的情形也在她的身上上演著。

想來這人生倒真的是變化無常。

蘇牧也忍不住開口，聲音中卻是有著股拼命壓制住的怒火，“幾位既然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又何必在這窮鄉僻野中久留？！”

紅衣眉頭一皺，一邊不悅地瞅了蘇牧一眼，一邊卻是慢悠悠地向著阿詩的方向擡起了手，冰冷的強調中已很是不耐地說道，“我既然找到這兒必然有找到這兒的理由，如果兩位執意不說的話，那我們只有得罪了！”

“那是搜魂術！”

我聽到小豆芽的呼聲不由得一怔，這搜魂術是早已失傳的上古秘術，可以強行從受求者的記憶中獲得想要知道的消息，而且絕對真實。我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那個面目清冷的女子，她竟然會這種上古秘術？！連我也只是無意中聽師父提過一次而已。而且竟然將它用到這麽一對手無縛雞之力的母子身上！

不好！

我急急偏頭看向小豆芽，“你快離開。”

他卻是搖搖頭，“不用擔心，他們嗅不到我的氣息，即使從他們的記憶中搜尋到我的下落，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似乎對這搜魂術了解的明顯比我多。

“那阿詩？”

“這種秘術除了對施法的人有所損害外不會傷及到別的人。”

我看著那面目依然清冷逼人的紅衣，一顆心卻是安定下來，只是再看去時，發現那蘇牧死死盯著紅衣對阿詩母子伸出的手，眼眶有些猩紅地握緊了手中的獵叉，似乎拼命地掙脫著什麽，卻費勁了權力也掙不開半分。

擡眼望向自始至終未發一語的藍衫男子時，他已是怒火滔天。

君晚看著面色蒼白的紅衣，掏出一塊帕子塞到她手裏，“紅姨，給。”

緩神過來的紅衣，接過那方帕子，抹了抹額上的汗漬，卻是沒能夠抹開皺起的眉目，“晚兒，她們的記憶中的確沒有與小公子有關的消息。”

可是桃花的信息怎麽會有錯？！

君晚急急地說道，“紅姨，那我們還能去哪裏找那臭小子？他不會已經出事了吧？！我們快去找找吧。”

紅衣和那名藍衫男子對視了一眼，那藍衫男子開口，“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去吧，王上已經在等著你們回去了，至於小公子他吉人自有天相，你們也不用這麽擔心。”

那君晚有些不情願地上前拽著那男子的衣袖，撒嬌道，“九叔，你就再寬限幾天嘛！晚兒保證一找到那臭小子馬上就回去嘛？！”

九叔面上卻是雷打不動，直接丟下句“明日回京”後，便率先走出了院子，走到門口時卻忽地頓下步子轉過身來，我總覺得他是在看向我隱匿地地方，只覺那兩道犀利的目光似有奪魂攝魄之效，險些驚出一身冷汗。

紅衣卻是難得地笑笑，拉著君晚也隨著那九叔的步子有些艱難地跟了出去。

蘇牧急沖到阿詩和諾兒的眼前，仔仔細細地確認無虞後，才松了一口氣，“幸好他們沒有傷到你們，幸好！”

阿詩笑笑還未開口，諾兒便已經開口安慰道，“爹爹放心，阿娘和諾兒沒事兒。”阿詩瞥了諾兒一眼，“那些人倒是真的沒有什麽惡意，看他們走的模樣，應該不會再來了。”

阿詩將諾兒放在小椅子上，挽起袖子和蘇牧一起將開始收拾有些淩亂的小院子，諾兒卻是對著那個破碎的木馬發呆。

蘇牧無意中看到諾兒盯著那木馬有些受傷地眼神，在看看忙碌地收拾著灑落一地的藥草時，語氣中不由地浮起絲絲縷縷地愧疚來，“剛剛都是我太著急了，弄得這一團糟，我發誓再也不會這般魯莽沖動了。”

阿詩笑笑，“沒有，看到相公那般為我們焦急，阿詩真的很開心。”

蘇牧楞了下，耳邊卻是，迅速地飛起一抹可疑的暈紅，轉頭看向諾兒，“諾兒乖，等會兒爹爹做個更好的！”

看著被收拾的差不多的院子，我約摸他們也該走遠了，招呼小豆芽一起躍到了院子正中，出現在阿詩，蘇牧的面前。

“你們是什麽人？！”

我驚訝地看向滿臉警惕的蘇牧，在看看滿臉迷惑的阿詩，“蘇牧，阿詩，你們怎麽了，我是翩翩啊！”

阿詩卻還是滿臉迷惑的盯著我，極為認真地說道，“翩翩？姑娘想是認錯人了吧？民婦記得從來不識得有叫翩翩的姑娘。”

我疑惑地看向蘇牧，他竟然也是一副雲裏霧裏的茫然神色。

“確實是我們認錯人了，只因為兩位實在是太像婆婆的兩位故人，一時忍不住便沖了進來，還望兩位多見諒。”

我詫異地偏頭看去，他仍是對著阿詩和蘇牧笑的滿面春風，“既然如此，我們就先不打攪了。”

說完就拽著我往門外走去。

當後面小院中的歡聲笑語消失地無影無蹤時，我覺得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你剛剛為什麽那麽說？你沒有發現他們明明有些奇怪麽？”

“婆婆，你想有人的記憶能夠逃脫掉上古秘術的搜尋麽，即便是紅衣功力微弱，但是畢竟是上古秘術？！”

“你的意思是，他們真的失憶了！”

他卻是嚴肅地板起了小臉兒，搖搖頭，“即使失憶，只要存在過也絕不會逃過搜魂術的追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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