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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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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睡的最香的就是牧楊了, 其他三人都各懷心思,想到深夜難眠。

隔日牧楊就起了個大早,說要出門。

自打牧楊病以後,就一直在宅中, 一是因為他因病沒什麽心情, 二是沒什麽精神。

但是這次卻突然要求出門。聞硯桐見他面色不佳, 勸了兩句, 讓他在屋中休息, 別亂走。

可牧楊卻不願意,他道, “來祎北那麽長時間, 還沒好好看看這裏是個什麽模樣呢。”

聞硯桐道, “等你好了再看也不遲啊。”

牧楊微微笑了笑, 沒有接話。

他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沒幾日能活了,也不再像從前那樣跟聞硯桐擡杠,只是有些可憐的央求,“就讓我出去看看吧。”

最後還是池京禧允許了。

聞硯桐自是寸步不離的跟著牧楊,兩人一同去了祎北城內最高的一座塔上,塔內的樓梯一層接著一層,要想上塔頂, 只能走樓梯。

聞硯桐平日裏是最缺乏運動的一個,但是沒想到上樓的途中,牧楊比聞硯桐表現的還要吃力。他起初還好,但是走了一段之後喘氣明顯重了, 走幾步就要歇一會兒。

牧楊滿頭是汗,似乎對自己的虛弱有些洩氣和惱怒,雙眉微微皺著,透出煩躁之色。

聞硯桐見狀,便下了幾層走到牧楊邊上,掏出錦帕給牧楊擦擦汗,牽著他的手說道,“慢慢走,不著急。”

牧楊的手背都是紅斑,看起來有些駭人,宅中的下人都害怕他會傳染,不敢輕易靠近。

但是聞硯桐卻一點也不嫌棄的將他的手緊緊握住,掌心相貼。

聞硯桐難得溫柔。

雖然牧楊平日裏總是與她拌嘴鬥氣,但是很多事他都能為聞硯桐想得細致。他脾氣驕縱但不會輕易無理取鬧,更不會因為一個人的身份如何而苛待。

聞硯桐早把他當成弟弟看待,一個正在成長的弟弟。

牧楊把聞硯桐的手當做一個支力,另一只手扶著墻,跟著她的安慰慢下來,一層層的往上走。

走到塔頂上時,牧楊身上的衣物幾乎濕透,一陣微風吹來,滿身都是黏膩。

塔頂是能夠瞭望的陽臺,兩人站再欄桿旁放眼遠眺,祎北城中的繁華多姿皆被收入眼底,城中街道行人絡繹不絕,隱約能聽見喧鬧傳來。

再往遠些看,就是祎北城外的群山,一座座連綿起伏,沐浴在塞北的日光之下。

這裏是與朝歌完全不同的地方,風裏都夾雜著粗糲,男子強壯,女子妖嬈。

“我之前就想,若是我出生在這裏,會不會也像祎北的男子一樣,皮膚黝黑,身強體壯。”牧楊有些懶洋洋的趴在欄桿上,“那才是男兒該有的樣子。”

聞硯桐聽聞,側頭看他。

風把牧楊的長發輕輕撩起,紅絲與墨發交纏,襯的他眉眼愈發精致。

牧楊的膚色是這幾人之中最白的一個,應當是遺傳了牧淵。牧淵雖久經沙場,風吹日曬,但是脫去上衣依舊比大多數姑娘都白。

聞硯桐道,“這話不對。並非是那種看起來膀大腰粗的人才叫真正的男人。”

陽光透過他紛飛的發絲落在他的眉毛眼睛上,他微微瞇眼,說道,“那你說什麽樣才是。”

“在我看來,真正的男子不是憑外貌上斷定的。”聞硯桐微笑著道,“小侯爺受重傷時沈著冷靜,傅子獻遇刺時身手敏捷,五殿下面對計謀也應對自如,我們朝歌的男兒對看上去文弱,卻能文能武,頭腦聰明。”

牧楊聽她一個個舉例,皺眉問道,“那我呢?”

“你呀……”聞硯桐故意放慢了語氣,笑道,“你有擔當,有膽識,還會用左腳寫字,最厲害了!”

牧楊聽到如此直白的誇獎,有些不好意思的趴在欄桿上,將半邊臉埋在衣袖中,嘿嘿笑了。

兩人站在高處往下看,沈默了片刻,牧楊才說道,“雖然祎北的男兒比不上我們朝歌的男兒,但是這裏的風景卻是極好的。”

聞硯桐點頭,“只是這裏太陽太過強烈,這才待了多長時間,我就曬黑了。”

牧楊道,“我留在這裏,也挺好。”

聞硯桐詫異的看他一眼,“瞎說什麽呢!”

“這裏雖比不上朝歌,但也沒有那麽差。”牧楊站直了身體,伸長手臂,一時間臉上,衣袖裏,胸膛裏都是風的暖意,“幸好這裏的風大,我或許能乘著風飄回朝歌。”

聞硯桐意識到牧楊好似在說遺言,鼻子一酸,擡手給了他一拳,“少胡說!”

牧楊笑著看了她一眼,然後又將雙手伸在面前,風卷起他的袖子,將手臂上的紅斑露出來。牧楊盯著那些紅斑,久久不言。

聞硯桐覺得他心裏是有恐懼和不甘的,但仔細一看,牧楊竟是滿眼的灑脫。

聞硯桐握住他的手臂,將袖子拉下來,說道,“別想那麽多,咱們肯定能健健康康的回到祎北的。”

牧楊微不可查的嘆一口氣,沒有接話。

坐在宅中翻看病疫錄的池京禧,和在醫館裏與醫師研究病情的傅子獻,以及站再塔頂上的牧楊心裏其實都清楚,沒有多少時間了。

這場無名病,再有幾日找不出解決的辦法,牧楊就要永遠睡在祎北。

只有聞硯桐一人還堅信,她衣袖裏揣著一份藥方,打算在回去的路上去醫館抓一帖來。

藥方是她抄寫先前幾位醫師共同商議出來的那張,不過她在裏面加了三味藥。

藤桂草、單笙、荊歌花。

這三味藥是那場長安瘟疫的救命藥。原書劇情中,長安那場瘟疫死了很多人,為了防止病情的擴散,池京禧下狠心封城,侯府上下皆被染病,活下來的卻寥寥無幾,就連侯爺也沒逃過病疫。

最後以血肉之軀的一次次嘗試,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才將這三味救命的藥材試出來。

雖然聞硯桐還不能確定牧楊得的到底是不是那場病,但是在這緊要關頭,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藥帶回去之後,聞硯桐一邊讓人把藥方拿去給醫師看,一邊讓人煮藥。

軍醫帶著藥方去見池京禧,“這是聞姑娘給我藥方。”

池京禧將視線從書上擡起來,“如何?”

“這藥方與之前的大同小異,只是多加了三味藥,其中單笙性熱,藤桂草寒涼,只怕有些相克。”他將藥方放在池京禧桌上,“聞姑娘已經命人煮藥了。”

池京禧拿過來,發現上面確實是聞硯桐的字體,問道,“這藥喝了有問題嗎?”

軍醫道,“相克的藥材入體,自然會引起些不舒服,但是應該沒什麽大問題,不過依我看,效用應當也不大。”

池京禧便道,“既然沒什麽問題,就讓她試試吧。”

軍醫應了,隨後告退。

藥煮好之後,聞硯桐親自端去牧楊的房中,見他正坐在桌前認真寫東西。

聞硯桐道,“寫什麽呢?快來喝藥了。”

牧楊似乎正在苦惱,頭也不擡道,“先放著吧,我一會兒喝。”

“不行,藥要趁熱喝,快點過來。”聞硯桐有些嚴厲道。

牧楊不情不願的擱下筆,走到她面前,疑惑道,“怎麽今日是你來送藥?”

“那當然。”聞硯桐笑道,“我送的藥可不一般,是神仙藥。”

牧楊只當她說笑,跟著笑了幾聲,“聞神仙這藥幾日能見效?”

“快的話,明日就能有效用。”聞硯桐道。

牧楊沒當真,捧著藥碗將其喝幹凈,苦的直咧嘴。

這些日子牧楊喝藥喝習慣了,現在喝藥都是面不改色,只是沒想到聞硯桐端來的這碗苦的他險些發嘔,“這是什麽藥?要把我苦吐了。”

聞硯桐道,“良藥苦口嘛。”

牧楊把舌頭伸出來,含糊道,“也太苦了,我舌頭都沒知覺了!”

正說著,池京禧也走進來,手裏拿一封書信,對牧楊晃了晃,“牧伯的信。”

牧楊一聽是牧淵的,立馬奔上前接了下來,迫不及待的拆開,只看了一眼,眼眶便瞬間變得赤紅,淚水蓄在眼中像是馬上就要溢出來一般。

池京禧拍了拍聞硯桐的腦袋。

聞硯桐轉頭看他,眼中也有些濕潤。

池京禧一句話沒說,拉著聞硯桐的手離開了牧楊的房間。

一出門,聞硯桐長長的舒一口氣,喃喃道,“果然是家書抵萬金。”

池京禧沈默片刻,才道,“隨我來。”

他帶著聞硯桐進了房中,並沒有立刻說話,似乎在斟酌如何開口。

聞硯桐便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池京禧沈吟片刻,才慢慢道,“楊兒身上的病是傳染病疫。”

這個她早就料到了,楞了楞,問道,“祎北城中,應該有不少吧。”

“今日才給我報的數,染上這紅斑病的一共有七十餘人,死亡六人,只是目前尚不確定是否準確。”池京禧道。

他面容沈靜,“我們宅中染病八人,現在已經隔離在後院,你……”

“你想問問我有沒有染上?”聞硯桐道。

其實問也是多餘,因為聞硯桐接觸牧楊最頻繁的一個,所以若是牧楊帶來的傳染病,定然第一個傳給聞硯桐。

聞硯桐擼起袖子,雙臂白白嫩嫩,什麽都沒有。

但也難保身上其他地方沒有,不過聞硯桐在意的不是這些,她一把抓住池京禧的手,問道,“我們宅中或者是城中染病的人,除了身上長紅斑之外,有沒有其他明顯的病狀?”

池京禧道,“還在調查中。”

聞硯桐只覺得胸悶的厲害,除了嘆氣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池京禧叮囑聞硯桐暫時在房中待著,喝藥預防,不準她再與牧楊見面。

聞硯桐只能一一應了,池京禧怕自己身上也有病種,也沒跟聞硯桐多待,說完就讓她回去了。

當夜池京禧徹夜未眠,房中的燈一直亮到天明。牧楊則是抱著牧淵從朝歌千裏迢迢寄來的書信,枕著眼角的淚水入眠。

聞硯桐睡的也不踏實,一晚上醒了好些次,最後有些睡不著,開了房間的窗子趴在上面,朝天上看。

天上滿是繁星,像緩慢流動的銀河一般,融進夜色的寧靜裏。

明日應該會是個晴朗天。

聞硯桐默默想。

作者有話要說:  【牧淵的信】:

吾兒,戰場退敵軍是英雄,城中守百姓亦是英雄。

平安歸來,既往不咎。

故事中我能給桐桐開金手指遞上一碗神仙藥,但是現實中卻只能寄托於在前線戰鬥的醫護人員,

願春天帶來萬物覆蘇的同時,也為我們帶來健康和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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