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主！幫主！”藍墨額頭汗水點點，俊朗的臉上滿是焦急。

雲十一忍不住笑起來，說：“我這不來了嗎？幹嘛還叫得一副很著急的樣子啊？”話語說完，飛身而下，一個旋轉，雙腳輕穩落地。

藍墨只覺得白衣翻動，飄逸如仙的主子就閃到身前，他松了一口氣：“主子，你終於來了！”

雲十一點頭，腳步踏前，清脆悅耳的聲音問：“你怎麽跑出來站在大街上？不是說醫院裏有重患嗎？”

藍墨趕緊答：“是二當家讓我前來接你的。他說，要是看到你，就立刻領你過去西邊的第五十號房。”

“哦？究竟是什麽病患啊？傷在哪兒？多嚴重？”雲十一快步走著，邊走邊問。二當家的醫術在武林中數一數二，普通的傷病根本不可能難得到他。

藍墨高大的身影奔前，蹙眉回答：“是華劍派的兩個弟子……一個是女的！她被人傷在臉上，好長的一條刀痕，她哭著喊著不肯用藥——甚至還要尋死！”

雲十一聽得蹙眉，她最不喜歡拿自己生命開玩笑的人，也不喜歡不珍惜生命的人。

“幫主！這包袱這麽大，肯定很重吧？讓墨幫你拿吧！”藍墨指了指她身上的大背包，伸手接了過去。

他剛要甩上身——

“哎喲！”一聲嬌喊。

原來他沒瞧到後方剛好有人走過，突然這麽一甩，竟把一個妙齡女子給甩在地上。

崇武鎮的大街上人流不少，主仆兩人又著急趕去醫院，吵鬧聲中竟都沒留神到。

“站住！”一個沈穩有力的聲音響起，略帶著威嚴。

雲十一和藍墨同時轉身，疑惑地看著眼前的一個老者，不解地無聲詢問。

只見一位頭發灰白的老人，身穿錦衣，紅光滿面，眼睛微瞇，臉上威嚴一片，正緊緊地瞪著他們兩人瞧。

而老人的腳邊，一個嬌美可愛的女子跌坐在地上，眉頭微蹙，眼睛裏淚花閃動，惹人憐愛。

老人威嚴冷聲開口：“小夥子，你們撞了我徒兒。”說著，伸出一只手指，指著地上的嬌美女子。

“啊？！”雲十一和藍墨驚呆：誰撞了？！

那嬌美女子看著身前的兩個俊朗少年，眼眸中閃過驚艷，轉而低低開口：“你的黑色包袱撞到奴家了……”聲音柔柔，婉約好聽。

“原來如此，真是對不住了！藍墨，快些扶這位姑娘起身。”雲十一恍然大悟，趕緊提醒身側的藍墨。

藍墨聽罷，連忙湊過去——

“咿呀！你是……”老人驚訝地盯著藍墨瞧，臉上滿是不敢置信。

藍墨偏頭打量老人一眼，狐疑挑眉，本想俯身扶起地上的女子，卻不料老人竟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仔仔細細地瞧著。

藍墨嚇了一通，開口道：“老人家，你拉著我幹什麽？我主子讓我扶這位姑娘起身。”

老人聽著他的聲音，又緊緊地瞧著他，自言自語喃喃：“太像了……真的好像……要不是你開口，我都差點兒認錯了……”

雲十一微笑著走近，朗聲開口：“姑娘，我主仆二人匆匆走路，竟不知背包不小心撞了姑娘你。真是對不住啊！”

那女子溫婉搖頭，斜著身子站了起來，嬌聲說：“公子言重了，奴家沒事的。”

藍墨見老人一直扯著自己，又察覺他的眼光怪怪的，眉頭緊皺，眼神求救地看著自家主子。

雲十一瞧著那老人眼中神色有異，本想開口詢問，誰知老人卻扯著藍墨問：“小哥……你叫什麽名字？你是哪裏人士啊？”

藍墨似乎嚇了一跳，眼神躲閃著，扯回自己的胳膊，低聲答：“我叫藍墨……我是滄海幫的人。”

老人疑惑挑眉，低喃：“姓藍？怎麽可能姓藍？你是滄海幫的？不對啊！細微聽你的話音，你該是匈昆國人啊。你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不是！我姓藍，這是我的主子。他是滄海幫的幫主，我是滄海幫的人！”藍墨慌張連連罷手，退開幾步。

接著，他拉住雲十一的手臂，緊張說：“主子，那老人怪怪的……我們還是趕緊走吧。二當家還在等著我們。”

雲十一瞧著他眼神慌張躲閃，又聽得老人家提到“匈昆國”，心裏默默思考著，又覺得他似乎有難言之隱或害怕的地方。

頓了頓，她點頭開口：“走吧。”

本想對那老人和姑娘點頭告別，卻不料那嬌美的姑娘一把跳到他們的面前，眼睛瞪大，尖著嗓門問：“你就是滄海幫的幫主？！”

雲十一看那女子梳著兩條秀美的辮子，不似富貴姑娘家的長裙絲袖，而是高領束手的衣褲，肩上還披著一件絳紅色披風。料想她是江湖兒女，清楚她應該聽過自己的名號，抱拳答：“在下便是。”

“你就是那雲十一？”那女子楞楞地瞪著她看，開口又問。

忽然，一聲洪亮的“雲幫主！救命啊！”在他們背後響起，嚇了這邊的人一通。

只見一個俠客打扮的男子跑了過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雲十一抱拳哀求道：“雲幫主，求你了——求你救救我師弟和師妹！求你了！”

雲十一打量眼前長相清秀的男子，見他大概二十來歲，眉目清俊，淚花閃閃，眼裏滿是哀求和著急。

她趕緊踏步上前，扶他起身問：“兄臺，先把話說清楚。你的師弟師妹怎麽了？”

那男子連忙抱拳答：“雲幫主，小弟乃是華劍派的孫武。下午我們華劍派開始比試，我不小心……傷了我師弟——師妹她為了救師弟，跑了過來，被我的劍尖劃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沒看清楚，眼前一花，她就捂著臉尖叫起來！雲幫主，我絕不想傷害他們——我求你了！聽聞你醫術非凡，甚至能治好老人家的肺癆——請你一定要救救他們！”哽咽哀聲說著，淚流滿臉。

雲十一微微蹙眉，問：“你先不要激動，只要我能幫上，我一定幫。他們都在滄海醫院嗎？”又問一旁的藍墨說：“就是你剛才說的西邊第五十號病房嗎？”

藍墨趕緊答：“是！二當家說他應付不了，先讓他們待在急診室裏，請幫主你趕緊過去幫忙。”

“事不宜遲，我們走吧！”話語剛下，她施展輕功，迅猛如飛，眨眼功夫便飛出去甚遠，只剩一抹細小的雪白。

孫武慌忙跟了上去。藍墨回頭瞥了老人和那女子一眼，也趕緊撒腿跑起來，追自家主子去了。

那女子靜靜地看著那雪白絕色的少年飛遠，臉上的驚訝淡了下去，輕咬下唇低說：“原來——那雲幫主真的很俊美……”又側頭委屈問：“師父，他真的很俊——對吧？”

老人慈愛地看著她，又擡頭望著那抹消失的雪白，眉頭微蹙。接著，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安慰道：“就算再俊又如何，他只是一個男子。你才是弋兒真正喜愛疼惜的人，也是師父最滿意的孫媳婦。”

“師父……情兒怕弋哥哥是真的喜歡他……你剛才也看了，那雲幫主真的是俊美無雙。”情兒嘟起嘴巴，水汪汪的眼睛裏滿是擔憂。

老人慈愛輕笑，說：“弋兒是我一手帶大的，他是怎麽樣的人我這個外公算是十分清楚。他肯定是故意如此，借助這雲幫主的幫助，擺了皇室一道。他要讓他們知道他游弋絕不是棋子，更不會任他們擺布。這只是障眼法，懂不？”

董情兒聽著一笑，乖巧地點了點頭。

老人——董莫言見她轉憂為喜，才擡頭望了望那抹雪白消失的地方，低喃：“看他年紀輕輕，竟醫術超群，連肺癆也能治好？”

董情兒連忙點頭附和：“剛才聽周遭的人議論說，那滄海幫辦了什麽醫院，專門救助照顧傷員直到痊愈。”

“哦？！這雲幫主竟有如此奇思妙想？……”頓了頓，他好奇開口：“情兒，我們跟去看看。”

滄海醫院西側的急診室裏，女子的尖叫聲和哭喊聲不斷，偶爾是歇斯底裏的吼叫。

雲十一飛身旋轉，沈穩下地，快步踏進。

“幫主！快啊！你快幫忙救救這兩人！”吳德林焦急的聲音立刻傳來。

只見臨時病床上，一男子血流滿地，手臂上有血不停噴灑出來，身上床上都是鮮紅色的血，觸目驚心。

他對面的另一病床上，一妙齡女子捂住臉，手上都是血，嗚嗚地哭著。春草正在一旁安撫她，低低地說些安慰話語。

雲十一趕緊奔近那男子，問：“情況如何？”只見那人已經昏迷，臉色蒼白。

吳德林趕緊答：“他只有手臂這一處傷，但卻傷了血脈，一直止不住血。我怕……”

“把草藥拿開，我先看看。”雲十一指了指男子的手臂。

吳德林照做了，那劍傷極長，卻不深，但他的一條血管明顯被切斷了，此時正汩汩地流出血來。

雲十一冷靜吩咐：“馬上找來一條堅實的布條，將他的上節手臂緊緊綁住，越緊越好！”

吳德林“哎”了一聲，趕緊動起手來。

孫武和藍墨也終於趕到，氣喘籲籲地幫忙。

雲十一打開背包，取出銀針和針線。仔細地消毒，戴上醫用手套。

只見她動作迅速地紮著銀針，瞇著眼睛準備著。只見那血管上方的血慢了下來，緩緩地停下了。

她輕輕地動手，冷靜而沈著。直到那血管小心地縫上，她又將那長長的劍傷縫好，一一消毒。

“把那布條小心松開，緩緩進行，小半個時辰後再完全解開，這些針要兩個時辰後才能拔掉。”雲十一低聲吩咐著，拿出幾顆藥丸遞給孫武，說：“這是造血丸，你趕緊餵你師弟吃下。他失血過多，可能明天才能蘇醒。二當家，你開一個補血養傷的藥方，讓藥房的人煎了拿過來。”

孫武和二當家連忙點頭，忙乎起來。

雲十一脫下手套，走向另一側的病床。只見那女子已經冷靜下來，不再歇斯底裏地喊叫，捂著臉無聲哭著。

在這醫術落後的年代，刀傷劍傷都沒有工具縫合，傷愈後盡管沒事，卻留下一條崢嶸的傷疤。她傷在臉上，肯定以為自己面容已毀，如何能不激動傷心？

她還只是一個妙齡女子，人生漫長，想到自己竟要背著一條傷疤醜陋地過完這一生，她甚至連死的心都有了……

春草拉著她的另一只手，柔聲安慰著：“……我們二當家的藥粉止血效果可好了……只要你用了，傷口會變小，你也無需太擔心。”

那女子呆坐著，眼裏一片死沈，也不知道究竟聽下多少。

雲十一湊近，坐在床邊的矮凳上，直接開口問：“為了臉上不留疤，你能忍痛嗎？”聲音清脆，帶著一抹醫者的冷靜和淡漠。

那女子聽到“不留疤”三個字，霎時轉身望過來，眼裏滿是不敢置信。

“真的？能不留疤？！”

雲十一篤定地點了點頭，晶亮的黑眸中自信光芒閃爍。

那女子一個激靈站起來，似乎想到什麽，臉色又一沈，低問：“你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一旁的春草一下子急了，大聲怒道：“你這人咋這樣？！這可是我們滄海幫的幫主，他懂的會的，可多著呢！他說真的便是真的，他幹嘛騙你啊？！”

那女子緊緊地盯著雲十一，驚喜問：“你……便是雲十一雲幫主嗎？”

雲十一輕輕點頭，反問：“你可曾見過一些小傷口，像日常烹飪切菜所造成的小傷口？”

見她點頭，她又繼續問：“那些傷口可會留疤？”

那女子仔細一想，連忙搖了搖頭，眼裏冒出亮光。

雲十一淡笑著解釋：“其實，刀痕小，傷口也就小，傷口的愈合和吻合度就相應地高，所以小傷口極少留疤。”

“可……你看……我這臉上的傷好大……”那女子放下手，將血淋淋的傷口擺向雲十一。

春草嚇了一通，連忙往自家幫主的背後躲。

雲十一卻瞇起眼睛往前湊，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她冷靜開口：“這是被劍尖劃出的傷口，不算深。我可以幫你清洗掉汙漬，消毒傷口，然後用最細膩的線幫你一一縫合。三天後兩邊的肌膚重新吻合貼實，我再幫你拆線。大概一個月後，傷口會淡化許多。我可以教你一些嫩化傷疤的方法，讓你恢覆以前的漂亮。”

盡管女子臉上如此狼狽，但她的另一側臉頰卻秀麗可人，想必她原來的相貌不錯。

“真的？！”那女子高興地站起來。

雲十一點頭給她確認，繼續說：“不過，為了傷疤生成時能小些，我會將針縫密。這過程肯定會痛，你一定要忍住不動彈，你能做到嗎？”

女子堅定地點頭，說：“我不怕痛！從小習武練劍，一根小針不算啥！”

雲十一讚賞笑了，又問：“另外，嫩化傷疤的方法需要長年累月的堅持，甚至需要一兩年，你能堅持嗎？”

女子連忙又點頭，保證似的道：“我能！我一定能堅持！”接著，轉頭望了望躺在床上的人，淒涼一笑，說：“為了他，我一定能……”

“其實，我早先時候想過了。如果他活不了，我也幹脆死了算了，反正……剛才見雲幫主你妙手回春，我心裏一直打鼓——他有救了，而我的臉卻還是毀了，我該怎麽辦……”

說到這裏，她連忙拉住雲十一的手，哀聲求著：“雲幫主，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我們已經約好下一月就向師父說明一切，讓他為我們主婚。我……我不能讓他見到我這般醜陋……”

“行，那我們開始吧！”雲十一淡笑著，動手準備起來。

半晌後，雲十一幫她包上紗布，動作輕柔地系上一個小結，吩咐她需要註意的事項，女子聽完答應著。

雲十一又對旁邊的春草吩咐幾聲，快速寫下一個藥方遞給她，轉而踏步走開——

“雲幫主，謝謝……謝謝……謝謝你救了我們！”女子連忙站起來，又是施禮又是大聲道謝，眼裏淚花閃爍。

雲十一回頭一笑，燦爛溫暖如陽，聲音清脆親切：“不客氣。如今你又能恢覆容貌，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不過，如若一個人只喜歡你的外表，那代表這個人還不夠喜歡你。真正的愛，應該是心靈的相依相許。你說是嗎？”

那女子楞楞地聽著，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雲十一撩起雪白衣擺，瀟灑踏步走出急診室，俊逸非凡。

墻角處，兩個人緩緩地走了出來，臉上神色各異。一樣的讚賞，一樣的驚訝，不一樣的是，有人委屈擔憂，有人卻了然明白。

董情兒閃爍著淚花，看著那人風華絕代的身姿，想起剛才自己看到的種種，心裏忍不住湧出一陣陣酸澀。

董莫言則撫著胸前的灰白長須，揚著下巴緊緊地瞧著，臉上眼裏是滿滿的欣賞和讚同。如此一個風華無邊，聰穎絕世的人……難怪弋兒會喜歡……

即便與他只有兩面之緣，他也忍不住欣賞喜歡這般靈動的人……

只是——他突然想起什麽，猛一側頭，卻見徒弟淚流滿臉，他臉色一頓，心裏深深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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