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 下雪

果然，威廉搖頭，這些事情，他的感情，只是他的事情，不需要她知道。她甚至或許心裏不喜歡他吧，因為她一直以為很多次他都對她見死不救。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他一直以為他只要在後面默默守護她就好了。作為死神，他知道他是絕對不可能和她真的在一起的，比惡魔還要不可能。當初的死神威廉物語，不只是一本小說，那也是對死神的一種警告。死神和人類，絕對沒有可能。

就算她知道了，也還是什麽都不會改變，不過是給她心理添加負擔而已。她看上去比誰都要涼薄，似乎對什麽都漠不關心，可是他知道那是假的。因為知道自己對任何人的好意都無以為報，所以才會把自己藏起來。那才是真正的，多蘿西婭。

走出機場，朵拉眼睛一亮，她快步走上前伸手，笑得天真，無憂無慮，“威廉哥哥，下雪了，會不會積雪呢？”機場在不並不繁華的地方，是深夜，周圍很安靜，偶爾路過的行人步履匆匆。

“會。”威廉說，會下很大的雪，給交通造成很大麻煩，所以他才會連夜趕回來。這種大雪天氣，他們死神的工作會增加。災難造成的人類的死亡，一直以來都是最多的，比戰爭還要多，因為畢竟戰爭發生的次數少一些。

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裏面取出一把深色雨傘，他一邊撐開一邊走到朵拉旁邊。把大半的傘面偏到她頭頂，順便開口道，“我們走吧，車子在前面，我送你回去。”

一路無語，朵拉因為有些累了，上車之後沒多久就睡著了。睡著之後安靜的樣子，和那一位很像，甜美如幼童。外面還在下雪，車燈在前面開路。潔白的雪花在燈光下被染上了一層昏黃。兩邊的行道樹葉子早已經落光了。整個街道，因為飄落的漫天雪花，顯得格外寂寥。

她是不喜歡下雪的，因為冬天很冷。這個世界已經夠讓她覺得冷了。或許其實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了她喜歡的季節。離開了疼她愛她的家人之後。每個季節都是冷的。

曾經，東京對她來說，或許還算是一個溫暖的地方吧。在她十二歲以前。可是，惡魔的手段，或者是宮川寧生的報覆，讓她自己親手把這個世界唯一的最後的溫暖，摧毀了。

就算是死神，他也還不了她一個溫暖的家。所以他有什麽資格去告訴她其實他是多麽的在意她，多麽的關心她呢？

朵拉，不管現在你在哪裏，是不是其實你都比在這裏要快樂？即使在地獄，是不是其實你也比在這個世界更快樂一些？所以，他看著剛剛路過的中國城，所以朵拉，我要不要繼續找你，要不要把你找回來重新面對你的真實的世界呢，這個真實而殘酷的沒有任何溫暖的世界？

到朵拉和安琪羅的家時，已經快天亮了，只是因為下雪，而且倫敦本就是霧蒙蒙的，所以看不出來。威廉叫醒朵拉，然後送她上去，臨走之前說，“這件事情我不會告訴天使，不過你沒有必要再去問那麽多。你應該明白，你問到的一般都不會是有用的，否則我和怪物早就弄清楚了。”

朵拉還不太清醒，只是聽的模模糊糊的，有些敷衍地點點頭，“我知道了，威廉哥哥。唔，好困，我先去睡一會兒，威廉哥哥你也趕緊回去休息吧。”雖然不太清醒，不過她也知道威廉是不會留在這裏的。反正她印象裏，威廉從來沒有在這裏留宿過。即使在她很小的時候，安琪羅把她托付給他照顧，他也是把她帶到她的房子裏面去的。

“嗯，你去休息吧。”威廉說，然後出門，順便幫她帶上門。出來的時候，雪下得更大，地上已經鋪起了淺淺的一層。他沒有撐傘，直接走到路邊自己的車上，打開車門之後，伸手彈掉身上的雪花。一瓣雪花在他指尖融化，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有點冷。

快速啟動車子往死神辦事處去，路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晨跑的沿著路慢慢跑動，踩在雪地上有細微的聲響。威廉面無表情地繼續開車，不知道為什麽，他一直覺得自己還是有點冷。或許是因為這個世界真的太冷了，所以即使是死神，也會感覺到。

到了辦公室，發現很多同事都在做準備了，看來這次的確會很忙。不過，看見這麽多同事熱熱鬧鬧的樣子，他覺得剛剛一直揮之不去的寒冷一下子就沒有了。那一剎那，他的想法竟然是，找到她，然後把她藏在一個溫暖的地方。

朵拉一覺醒來，發現外面下好大的雪，雖然有工人不停地打掃路面鏟雪，可是倫敦的交通還是故障嚴重。她打開電視，新聞裏面全部都是這裏堵車了，那麽因為下雪路面滑出車禍了之類的。

她打開冰箱，看見裏面食物還挺多的，她自言自語，“看來這幾天我不用出去了，謝天謝地。”這麽冷的天，又下大雪，路都不好走，而且還不安全。所以能夠不出去，她還是很滿意的。

突然門鈴響了，朵拉有點驚訝，這個時候會有人來？安琪羅估計還要一兩天，根據以往的經驗。威廉會很忙，他已經說過了，暫時估計都沒有時間來看她。至於學校的同學，她留的地址是眼鏡店的，而不是這裏。

房子裏面開著空調，並不冷，朵拉就穿著棉絨家居服走過去開門。透過貓眼看見一雙暗紅色的眼睛，她有點驚訝，不過還是趕緊開了門。外面的冷空氣一下子襲擊過來，把她正要開口說的話給擋了回去。

立刻一個閃身進來，迅速關上門。塞巴斯欽走進來，問道，“剛剛被凍到了吧？”室內溫度挺高的，所以開門的時候冷空氣一下子就湧進來。

關了門，朵拉很快反應過來了，退後一步站的距離塞巴斯欽遠一點才覺得稍微自在了些。她擡頭看著他，笑一笑說，“沒事，只是溫差有點大，剛剛突然被冷到了一下而已。蘭斯老師你怎麽來了。不工作嗎？”

“最近會下好幾天的大雪。交通阻塞，外面不太安全。你一個人住，不太放心，所以來看看你。順便給你送些食物過來。”天使應該回去天國去了。所以最近她一個人住在這裏。不管她是不是他的朵拉。現在這個樣子的她，和一般的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沒有什麽區別，是在難以讓人放心。

朵拉這才註意到他手上提著的滿滿的兩大袋子的食物。不可能不感動，朵拉眼眶有點發紅。天氣這麽冷，威廉和安琪羅都沒有任何消息過來，她一個人待在房子裏很無聊，很孤獨。這個時候，塞巴斯欽特地來看她，她覺得很溫暖。讓自己不要太激動，她擡頭笑著說，“謝謝老師，謝謝你特地來看我。這兩天我一個人在家裏好無聊，可是威廉哥哥說外面不安全，讓我不要出去。”

不過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居然就讓她這麽感動。塞巴斯欽滿意的同時，心裏和曾經的她對比，無疑現在的這一個太好打動了。當然主要原因是現在兩個人之間的關系沒有當初那麽覆雜，沒有了了夾雜著那麽多的痛苦，欺騙，憎恨，傷害的過往，所以才會如此簡單。

心裏閃過這些念頭，他面上只是溫暖和煦的微笑，有些寵溺和無奈地看著她，“不要抱怨了，威廉是死神，這幾天你應該想到的，他會很忙。要不是加班有薪水，他大概心情會很不好。而且，我特地來看你，難得還不滿意嗎？”最後一句是明顯的調侃兼調戲。

臉一紅，朵拉稍微有點驚訝他居然會幫威廉解釋，要知道他們可是情敵哎。一杯溫熱的牛奶被遞到手上，她聽見塞巴斯欽華麗的聲音緩緩響起，“這兩天是不是都沒有好好吃東西？你臉色不太好。”

乖乖的點頭，只是她覺得腦子有點不太清楚了，手上似乎抱著的不是玻璃杯子，而是那一雙隔著手套卻似乎依舊很溫暖的手。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在問自己什麽，她低下頭臉上似乎有點發燒了，低聲回答，“嗯，因為自己做的不好，不太想吃。”沒有了非人，她覺得自己似乎都快要活不下去了，這可真的不是什麽好事啊。

“想吃什麽，我去做。”塞巴斯欽在這裏也自在的很，和他在古堡並沒有什麽不同，他一邊問一邊已經走到廚房門口的冰箱。伸手打開，把自己帶來的食物分類放進去，順便看看原來還剩什麽。

“啊，熱的，甜的。”朵拉不客氣的點單，雖然房子裏面不冷，可是看著外面厚厚的大雪和似乎還沒有停下來的兆頭的漫天雪花，還有行人身上裹得厚厚的羽絨服和大衣，腦袋都包進了圍巾裏面或者帽子裏面。她似乎也覺得很冷，這個時候甜甜的暖暖的東西吃上去，應該會比較好。

“嗯，那麽不如吃湯圓如何，蓮蓉餡，芝麻餡，巧克力餡等都不錯。”塞巴斯欽提議道，因為燈花.歐陽的母親是華夏人，所以燈花.歐陽比較喜歡東方菜式。作為一個完美的，在人類眼裏幾乎萬能的惡魔，他自然對東方料理也是很擅長的。

“甜餃子（在英國湯圓被稱之為sweet dumpling）？”朵拉有些疑惑地看著那邊正在整理冰箱的塞巴斯欽，“餃子還有甜的啊，我都沒有吃過。”

“sweet soup ball，不是dumpling，等我做出來你就知道是什麽樣子的了。”塞巴斯欽看著她迷茫的樣子，眼睛卻因為想到即將吃到的美食而發亮，這個樣子的她，很可愛。

“嗯嗯，好期待哦，沒有吃到過的東西。”雖然不是吃貨，但是朵拉對於美食也是拒絕不了的。更何況從到東京去開始，她就沒有再好好吃過飯了，已經不太舒服了。現在塞巴斯欽特地來看她，而且還會做好吃的給她，她心裏更加感動了。

聽見廚房裏面揉面，攪拌的聲音，她坐在沙發上雖然拿著一本書，卻怎麽也看不進去。雖然安琪羅做飯的時間更多，但是或許是從小就習慣了，並沒有那麽大的觸動。可是塞巴斯欽，哦，是她心目中的蘭斯老師不一樣，不管怎麽說，她一直把他當成一個有著優雅高貴的儀態的紳士，一個溫文儒雅的大學教授。現在這樣一個人在廚房裏面為自己做飯，這樣的場景似乎格外美好，就連窗外的大雪似乎看上去也沒有那麽寒冷了。

可惜他心裏真正想著的，卻不是自己，朵拉有些酸澀的想著。於是原本很期待的心，不知道為什麽，開始失落起來。她羨慕，甚至是，有些嫉妒起來那個自己從未見過的人了。

ps： 喵嗚，回家之後終於下雪了，好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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